“蘇姐姐,救我——”馮芮星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蘇輕心見狀,想要跑上去,卻被池越城和朱盼盼攔下。蘇輕心看著漸漸走出來的十幾個人,衝著張超喊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張超手裏拿著一根木棍,讓弟兄將馮芮星扶起來。他用木棍指著蘇輕心等人,說:“你弟弟砸了我的倉庫,弄壞了哥們兒買的樂器,還打傷了老子的人。很簡單,我已經揍了這小子一頓,他打了我兄弟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可是他砸了我的倉庫,弄壞了我們兄弟幾個用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錢買來的樂器,這個得賠吧?”
“所以你就是想要錢,對吧?”蘇輕心理解了張超的意思。
馮芮星喊道:“蘇姐姐,是他們先占了屬於我的倉庫,那原本是我們用來開旱冰場的!是他們不對在先!”
“給老子閉嘴!”張超掄著木棍就朝馮芮星打下去。
“住手!”蘇輕心喝製住張超,問,“倉庫到底是誰的?”
張超將木棍扛在肩上,說:“倉庫是他們先找到的,但錢是我先出的。誰出了錢誰就是天王老子,這小子沒運氣,怪得了誰?”
“所以你氣不過,就打了人還砸了人家的倉庫和樂器?”蘇輕心問馮芮星。
馮芮星垂著頭,不滿地道:“本來就是我們先找到的……他們乘人之危。”
張超聞言,恥笑道:“自己沒種,幹嗎說得那麽好聽?”
蘇輕心說:“既然是這樣,那找我也沒用。他做的事情他自己負責,你們要把他打死,那就打死吧,總之最後負法律責任的可不是我。”
“哼——”張超冷笑一聲,問,“你在威脅我?”
“隨便你怎麽想。”蘇輕心不想在這裏多停留一刻,這裏的氛圍讓她覺得惡心。
她轉身要走時,馮芮星連忙喊住她:“別啊,蘇姐姐,你真的不救我嗎?他們會打死我的!真的!蘇姐姐!”
蘇輕心扭頭,一字一句地道:“我說了,我不是你姐姐。”
馮芮星見此,心裏急了,嚷道:“蘇輕心!你不能這樣!你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家白養了你媽媽那麽久,這是你欠我們馮家的!”
往事湧上心頭,蘇輕心怒道:“我不欠你們馮家!”
馮芮星掙紮道:“蘇輕心,你怎麽這麽沒良心呢?當初你跟著男人跑了,你媽孤苦伶仃的,如果不是我,她早就流落街頭了!蘇輕心,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太無情無義了!魏然找了你那麽久,結果你跟別的男人好了!我是你弟弟,你也見死不救!蘇輕心,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
一番話說得蘇輕心怒火中燒,她疾步走上去,顧不得其他,握緊拳頭就砸向馮芮星的臉。馮芮星摔倒在地,她抓住他的衣領,幾近嘶吼:“我說了我不欠你們馮家!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麽關係!”
馮芮星被蘇輕心這麽一揍,委屈得哭了。他沒想到小時候那麽柔弱的蘇輕心有一天會用拳頭招呼他,還不管他的死活。
馮芮星好麵子,哭嚷道:“你就是沒良心!就算我對不住你,你高中三年的學費、生活費,也全是我爸爸出的啊!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一提到馮強,蘇輕心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蘇輕心鬆開手,馮芮星趴在地上,嘴邊溢出了一絲鮮血。蘇輕心渾身瑟瑟發抖,她盯著馮芮星,臉頰上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淚水。
她聲音顫抖地道:“馮芮星,你說我沒良心不幫你,你說我跟著男人跑了丟下了魏然,你說我欠你們馮家的,欠你爸爸的……可你真的知道當時我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嗎?”
她站起來,身子一個趔趄,心裏像灌鉛一樣沉重且悲痛。她指著馮芮星,哭著譴責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高考那年的五月,你們誰都不知道我有多絕望!你口中那所謂的供我讀完高中對我大有恩情在的爸爸,也就是馮強——他不過是一個趁我睡著了想要強暴我的禽獸!”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震驚不已。
魏然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身子有些不穩。果然嗎?跟他猜的一樣,蘇輕心那時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她跑來找他的時候,卻看見他和覃如汐在一起,她果然聽到了那些讓她難過的話嗎?
馮芮星怔怔地搖了搖頭,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不可能……”
“不可能?”蘇輕心譏諷地笑道,說,“你回去問問你爸爸就知道了。馮芮星,那天我那麽無助,我拚命地喊著你的名字,求你救救我……可你就待在房間裏,卻不肯出來看一眼……你知道我多麽害怕嗎?”
“不是的,蘇姐姐!”馮芮星急忙搖頭,解釋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我要是聽見了,我一定會……我……”他突然想起那天了,蘇輕心穿著睡衣在客廳裏複習功課,他一回來就進臥室打遊戲去了,然後再下樓的時候,蘇輕心不見了,他隻看見馮強一身酒氣地在包紮傷口,客廳裏有被打碎的瓷杯。然後就是從那天開始,爸爸變得易怒,變得煩躁和草木皆兵,也變得愛和舒凡吵架了。原來……原來是這樣嗎?
蘇輕心扭頭,把模糊的視線投向魏然。她笑著說:“那天我逃也似的跑離馮家,不知道該去哪兒。我去找魏然,卻看見他和覃如汐在一起。他說……他說‘因為蘇輕心單純啊,所以才想騙騙她而已’。馮芮星,你覺得這樣的人真的值得我喜歡嗎?我孤苦伶仃地去了火車站,想回海城找我爸爸。那個時候是張以時出現救了我,他收留了我並帶我回了海城。回到海城後,我連我爸爸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鄰居說……說他早就死了……”蘇輕心說到此處已哽咽無聲。
他們都想知道她這幾年過得怎麽樣,為什麽不告而別,可他們不知道蘇輕心那些遭遇全是他們一手造成的!
魏然深吸一口氣,偷偷別過頭,將眼角的濕潤抹去。
覃如汐的眼神也在回避著,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馮芮星爬起來,拉著蘇輕心的手,不知所措地道:“蘇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爸爸不好,蘇姐姐……對不起。”
蘇輕心抽回手,將悲傷全部咽下喉嚨。喉嚨的酸痛過去後,她冷漠地道:“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已經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馮芮星抬起眸子,悲傷地看著蘇輕心,拉長聲音喊道:“姐姐……”
他或許從來沒有把“姐姐”兩個字叫得這麽誠懇過。誠懇中有對過往的懺悔,也有對此刻的無助。
蘇輕心抹幹眼淚,走到張超麵前,問:“他砸壞的東西一共多少錢?”
張超吹了吹劉海。聽過蘇輕心的故事,他也起了惻隱之心。他眼珠一轉,望向上方,說:“被砸壞的樂器和租戶要我們賠的錢,以及損壞的錄音棚和各種器材,一共二十三萬,不過……”他撓了撓頭,說,“他們的人我們也打傷了好幾個,就賠二十萬吧。”
“二十三萬我一分錢也不會少給你。”
蘇輕心吸了吸鼻子,走回池越城身邊,問:“我……我現在身上沒那麽多錢,你能不能借我一些?”
池越城難得看到蘇輕心與平日裏不一樣的情緒,他對蘇輕心的往事不關心,他隻要她的現在。往事對她來說不堪回首的話,對池越城來說就是一件好事,因為至少蘇輕心是想忘記那些事、那些人的。
聽著蘇輕心的請求,池越城不覺一笑,說:“你問我要就好了,不用借。不過……錢我給你了,你欠我一個人情,之前說的不經過你允許不能碰你的約定,是不是就該取消呢?”
蘇輕心一聽,低聲怒道:“你趁火打劫!”
“你不願意就算嘍。”池越城故作無所謂。
“你!”蘇輕心氣結。
身旁忽然擦過一個人影,魏然走到張超麵前,遞上現金箱,說:“這裏一共三十五萬。”
“魏然,你瘋了!那是公司的錢!”覃如汐驚愕地道。
魏然說:“我會用自己的錢補上的。”然後,他又對張超說:“拿著吧,放了馮芮星。”
池越城看好戲般抱著手臂,調笑道:“哎呀,有人逞英雄了。”
蘇輕心走過去,對魏然說:“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當我借你的,你以後還我就好。”魏然語氣溫柔,即使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
張超接過現金箱打開,隻拿走了二十萬。然後,他對馮芮星說:“行了,你姐替你賠了錢,咱們就不為難你了。”說完,他帶著兄弟們走了。
蘇輕心看著滿身是傷的馮芮星,說:“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送你去醫院吧。”
“蘇姐姐。”馮芮星垂著頭,好半天才憋出話來,“我下次一定不那麽衝動了,我一定好好創業,爭取早點兒把錢還給你。”
蘇輕心沒有再同他說話,轉身就走出了停車場。朱盼盼和池越城隨後也走了出去。
覃如汐來到魏然麵前,餘怒未消,道:“魏然,你就是想讓蘇輕心欠你是吧?這樣你就有可能跟她舊情複燃了!”
魏然無視了覃如汐的話,提著現金箱走出了停車場。覃如汐再生氣,也隻能先跟著他回去。
所有因為情緒無法控製而說出口的悲痛,都像鋪天蓋地的洪水一樣洶湧。
我們無法後悔,更無法收回。
魏然替蘇輕心給了錢,蘇輕心必須還給他,而且要盡快給他。
蘇輕心給張以時打了個電話。她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以時,張以時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可以放下盔甲、展現軟肋去信任的人。
“我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你陪我去,好不好?”蘇輕心跟張以時說明了魏然替她賠錢一事,對張以時請求道。
張以時那邊傳來機械刺耳的聲音,他跑了幾步,進了辦公室,噪聲才小一點兒。
“行,你等我下班吧。等去了魏然那裏,咱倆一起回去看看你媽。”
蘇輕心摳著手機的邊沿,抿嘴道:“好,我去還錢的時候,你可不可以站在旁邊,先讓我自己去麵對魏然?”
張以時沉默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蘇輕心佯裝惱怒。
張以時說:“說白了你就是還放不下那小子。”
“我懶得跟你說,我去你上班的地方等你。”蘇輕心回避著這個話題。
張以時又說:“不用了,我去找你,陪你一起取錢再還給他。”
“好。”蘇輕心點頭。
晚上七點,張以時陪著蘇輕心來到了魏然住的地方。這裏的位置是朱盼盼幫蘇輕心打聽來的。
蘇輕心站在門口,張以時靠在離她不遠的過道邊等她。
呼了口氣,蘇輕心舉起手敲門。屋子裏麵沒有任何動靜,蘇輕心貼在門邊想聽聽動靜,卻忽然聽到了門把扭轉的聲音,她連忙直起身子站好。
魏然開了門,身上穿著一件簡單幹淨的白色T恤和一條灰色短褲,他的頭發還濕漉漉的,腦袋上蓋著一條毛巾。
蘇輕心不動聲色地躲開目光,魏然率先開口:“輕心?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是來還錢的。”蘇輕心舉著手裏的袋子,低聲說。
魏然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裝著現金的袋子上,說:“這錢我不急著用。”
“這不是你急用不急用的問題,是我欠你的,我該還給你。”蘇輕心又把袋子舉高了些,抬起頭看著魏然。
魏然轉移話題,說:“你先進來坐坐吧,錢放裏麵就是了。”
“我不進去,你拿著。”蘇輕心拒絕他的邀請。
魏然默默地盯著蘇輕心,眼神中帶著冷意。他說:“既然這樣,那你就請回吧。至於錢的事情,我改天會親自去找你。”說著,他就要關門。
此時,一隻大手忽然“啪”地捶打在了門板上,阻攔住了魏然要關門的動作。
張以時出現在門口,搶過蘇輕心手裏的錢袋扔進了魏然的屋子。他麵帶微笑地摟住蘇輕心的肩膀,眼睛卻盯著魏然:“大家都是爽快人,你借錢給我們家蘇妹子的時候很爽快,我們家蘇妹子還錢給你時也很爽快,所以就不要婆婆媽媽的了。丫頭,咱們走。”說完,不等魏然說話,他就帶著蘇輕心離開了。他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蘇輕心磨磨嘰嘰的,他快受不了了。
魏然彎腰撿起地上的錢袋,慢慢走出了房門。過道盡頭已經沒有了蘇輕心的身影。他回想起蘇輕心在地下車庫時說過的那番話,幹淨的五官不自覺地皺到了一起。
末了,他轉身,往屋子裏走去。門關上的刹那,過道上的聲控燈也隨之亮起,白熾光所及之處空空如也,方才還滿是生氣的過道此刻又恢複了寧靜。
蘇輕心被張以時抓著肩膀走到了樓下,她微微躲開,揉著發紅的肩膀喊疼。
張以時蔑視她一眼,兩隻手揣進兜裏,大搖大擺地往前走去。蘇輕心跟著他慢慢走著,偶爾回頭看一眼那個精致的小區。
日子不慌不忙地往前推移,在工作上,蘇輕心還是會跟魏然照麵。上次國康與華美的合同,他們彼此已經簽了,所以在生意上往來很多。
魏然沒有再刻意想要修複與蘇輕心的關係,但是他對她比以前溫柔和小心翼翼多了。他知道她受過很多傷害,所以他怕自己再一次傷害她。
與國康的合作告一段落後,蘇輕心的工作也輕鬆了不少。周末的時候,朱盼盼來找她一起看電影。身體有些不舒服的蘇輕心不想出去,朱盼盼就陪她窩在**用電腦看恐怖片。
兩個女孩子關了燈緊張兮兮地抱在一起看恐怖片,正當恐懼來襲時,空靈的敲門聲忽然傳來。蘇輕心與朱盼盼麵麵相覷,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門。
“哪個不知好歹的家夥!掃興!”朱盼盼按下暫停鍵,跑去開門。
蘇輕心已經準備好“享受”朱盼盼的震天獅子吼,可等了一會兒,卻見朱盼盼跑進來,說:“輕心,是馮芮星和他女朋友。”
蘇輕心聞言,裹著一條披肩走了出去。
馮芮星帶著盧茜站在門口,手裏還提了些水果。
“你來幹什麽?”蘇輕心的臉色不是很好。
馮芮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旁邊的盧茜先開口,說:“蘇姐姐,阿星聽說你生病了,特意來看看你。”
此時的盧茜素麵朝天,穿著清新,更加清秀逼人,比之前在路上遇見的濃妝豔抹模樣看著舒服太多。
“一點兒小感冒,又不是什麽大病。”蘇輕心轉過身,又微微扭頭看著門口站著的兩個略顯膽怯的小孩兒,說,“進來坐吧。”
得到允許,馮芮星臉上樂開了花兒,拉著盧茜走了進來。他一邊走一邊說:“蘇姐姐,我幫你把水果放冰箱吧?對了,蘇姐姐,你們吃飯了嗎?茜茜最近新學會了好多菜式,我讓她做給你吃。”
蘇輕心粗略地看了盧茜一眼,她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那時在路上盛氣淩人,這會兒眼睛裏全是恭敬。蘇輕心走到盧茜麵前,輕聲問:“常做飯給他吃?”
“也沒有,我們就是想做的時候就做。”盧茜乖乖地回答。
蘇輕心又看了一眼馮芮星,問:“你們倆都沒念書了?”
“我沒念了,茜茜還在念書。”馮芮星老老實實地回答。
蘇輕心也不想追究為什麽馮芮星大二就沒念書了,問:“旱冰場呢,開得怎麽樣了?”
“已經開業三個月了。姐,你有空可以和朋友過來玩,全免費。咱旱冰場還有吃飯的地方呢。”馮芮星得意地訴說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因為馮強的落魄,馮芮星沒有生活費來源,所以才輟學和幾個兄弟到合肥來開旱冰場。
盧茜是他在路邊攤認識的,那天她被自己的朋友拉著,打扮成站街女的樣子。她坐在路邊攤旁,不停地拉扯自己的短裙。有人過來調戲盧茜的時候,是馮芮星救的她。馮芮星完全沉浸自身太過拔高的男子漢形象中,但是盧茜卻悄悄對他動心了。
十八歲的少女,總會很容易對幫助過自己的少年英雄動心。
“我都這把年紀了,要是不小心摔跤了,那我這輩子就完了。”蘇輕心倒了一杯水,又說,“盼盼你幫盧茜做飯吧,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好。”朱盼盼倒是很樂意。
朱盼盼可真沒想過蘇輕心有朝一日會跟馮芮星和解,也沒想過馮芮星這小子長大了雖然仍舊愛衝動,但人還挺爭氣。
馮芮星拿過蘇輕心手裏的感冒衝劑,幫蘇輕心泡進開水裏,拍馬屁般說道:“蘇姐姐,你才二十三歲,正值大好年華。你二十三歲就坐上了華美市場部經理的位子,簡直太牛了!我說給我那些弟兄聽,他們都特羨慕我有你這麽個姐姐。”
“少拍馬屁,少在別人麵前提起我。”蘇輕心毫不領情,白了他一眼,坐回沙發上。
馮芮星跟上去,趴在沙發靠背上,保證道:“好好好,那我不說了。”
蘇輕心抱著暖暖的水杯,靠在沙發上,開啟了勿擾模式。馮芮星見蘇輕心累了,也沒有再多說話,回廚房給朱盼盼和盧茜打下手。
那天,他們四個人一起享用了一頓午餐。
蘇輕心雖然對馮芮星不冷不熱,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已經不排斥他,更沒有恨他了。
記住一個人的不好,真的會很累。
蘇輕心不想這麽累。
外麵已是秋風蕭瑟,時間最經不得回首,一回首才發現往事如流水。
華美高層剛決定讓蘇輕心出差去趟北京,談個合同,蘇輕心答應下來才得知國康那邊也派魏然去簽那個合同。
池越城將一杯暖胃提神的咖啡遞給在辦公室窗邊發呆的蘇輕心,說:“我去向上邊申請讓我陪你去。”
“不用。”蘇輕心接過咖啡喝了一口,說,“我自己去就好。”
“你就不擔心獨自麵對那個人嗎?”池越城問。
蘇輕心微微垂頭,說:“獨自麵對了那麽多次,這次又算什麽。”
池越城嘴角噙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說:“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好說什麽。什麽時候走?我送你去機場。”
“明天。”蘇輕心望著窗外,答道。
第二天下午三點,池越城開車將蘇輕心送到了機場。候車室裏,池越城給蘇輕心披了條披肩,叮囑道:“北京那邊更冷,感冒未愈,注意身體。”
“會的。”蘇輕心用披肩裹著自己,提著行李往安檢處走去。
池越城目送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這才慢慢地離開機場。半個小時後,他坐在車裏,看著蘇輕心那趟航班安全起飛。
其實蘇輕心並沒有擔心跟魏然去搶同一個合同,但她沒想到自己會跟魏然坐同一趟航班,並且位子是挨在一起的。
魏然看見蘇輕心提著行李箱走過來,往他左側靠窗的位子瞥了一眼,立馬明白過來,站起來說:“我幫你放吧。”
“不用,我自己來。”蘇輕心將箱子放入行李艙。魏然側身讓她進入座位,她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便坐進去用披肩裹著自己的腦袋,靠著舷窗小憩。
她全程不願說一句話,魏然也選擇了沉默。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們沒有說一句話。
飛機停落在首都機場的時候,睡著的蘇輕心還沒有醒過來。魏然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喊道:“輕心?”
乘客陸陸續續下機,乘務員走過來詢問:“先生,請問……”
“噓。”魏然擰眉,對乘務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撥開披肩,蘇輕心淩亂的頭發和滾燙的臉頰露出來。魏然伸出手背貼在她的臉上,才感覺到灼熱的溫度。看來是感冒引起的不適,才這樣沉睡過去了。
“這位小姐是我朋友,她身體不適,我來背她出去。麻煩你們工作人員幫我們取一下行李,送到機場外的出租車上。”魏然說。
乘務員應道:“好的,先生。”
魏然小心地解了蘇輕心的安全帶,將她背在背上,再下機去。
來到機場外,魏然打了輛車去酒店,將蘇輕心安排在一間舒適的大床房裏,又去藥店買了些藥來。
魏然將房間暖氣開得適宜,蘇輕心醒來時,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身在酒店,摸到床頭的手機時,也發現手機調成了靜音,上麵有池越城的三個未接電話、朱盼盼的兩個未接電話、張以時的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到了回信。
蘇輕心給張以時回了一條短信,又給池越城和朱盼盼報了平安。等一切弄完後,她靜下來,敲了敲疼痛的腦袋,想回想起關於自己如何從飛機上來到了酒店的記憶,可就是想不起來。
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還有一張紙,上麵鋪陳著幾粒歸納好的藥丸。蘇輕心將藥丸倒入手心,拿起紙張一看,上麵寫了一行字——
醒來記得吃藥,我去給你買晚餐了。
落款是魏然。
蘇輕心將藥丸倒進嘴裏,和著水咽了下去,又起身往臥室外麵走去。臥室外還有一個大客廳,什麽家具都有。她走到沙發邊,想坐下來休息,卻在此時聽見刷卡開門的聲音。她一回頭,就看見魏然手裏提著兩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進來了。
“你怎麽起來了?”魏然見狀,放下粥和菜,迎上去扶著蘇輕心坐下,關切地問,“吃藥了嗎?睡了一覺會不會好些?”
蘇輕心下意識地避開魏然親密的動作,說:“我沒事,小感冒未痊愈而已。”
魏然知她避他,便沒有再多做什麽。他將粥端來放在桌上,問:“餓嗎?吃點兒東西吧。”
蘇輕心沒有答話,坐在原處未動。
魏然緩緩地坐在蘇輕心對麵,靜靜地看著她。蘇輕心雙手撐著沙發,腦袋扭向右邊,魏然看不太清她的臉。
屋子裏十分靜謐,他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卻感受不到彼此的溫度與心事。
良久後,魏然歎了口氣。他站起來,說:“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叫我。”說完,他就出去了,步子和心情一樣沉重,連自己的那份粥和菜都沒有帶走。
門剛關上,蘇輕心長長的睫毛輕輕一合,便有一滴眼淚落下。
她趕緊抹去,迅速地端過清粥大口大口往嘴裏塞。頭發垂下,掩蓋住她的臉龐,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一個人生病的時候,身體與心理都十分脆弱。她很怕在魏然麵前展現這樣的脆弱。再說,此時此刻,魏然是她的對手。
與北京公司約定的時間是明天中午十二點,她必須休息好,然後全力以赴。
可是身體好疲憊,眼睛好累。
蘇輕心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過了一會兒,她裹著厚厚的外套,提著行李去前台將房間退了。她沒有告訴魏然,也不想告訴。
蘇輕心獨自打車去了另一家酒店。因為奔波,她的身體越來越不適,在新酒店拿到房卡開門的時候,終於沒能支撐住疲憊的身體,暈倒在門口。
同一樓道的住戶嚇得尖叫起來,連忙找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撥打了120,將蘇輕心送進了醫院。
蘇輕心被送進醫院的同一時間段,魏然在酒店前台那兒得知了蘇輕心退房的消息。他心裏又惱怒又擔心,電話打過去想要質問時,卻因為接電話的是醫院護士而得知蘇輕心住院的消息。魏然不敢怠慢,連忙趕去醫院。
病房裏,蘇輕心睡得沉沉的,點滴液在透明軟管裏不急不緩地流動。
魏然趕到病房時,她還沒醒過來,她的呼吸聲很均勻,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生病了,可是她臉頰又燙得嚇人。魏然問護士蘇輕心有無大礙,護士告訴他,要等蘇輕心醒來好進一步檢查,現在隻能初步檢查出她的感冒十分嚴重。
魏然道了謝,然後留在了病房一直陪著蘇輕心。
他跟蘇輕心之間實在是太匆忙了,匆忙到他都沒有時間好好地坐下來聽蘇輕心講講分開的這幾年她是怎麽過的。
魏然很怨蘇輕心,怨她這麽久都不肯給他半點兒消息,也怨她不肯將知心話告訴他。他更怨自己沒有能力給蘇輕心幸福、快樂。
蘇輕心的手機在床頭櫃上不停地振動,全是池越城打來的。
過了一會兒,池越城發來微信,說:“你怎麽不接電話?感冒好些了嗎?明天我讓盼盼過去看你。”
又過了一會兒,池越城再發來一條微信,說:“輕心,我想你。”
上麵有好多短信、好多微信和未接來電,可魏然手機裏除了覃如汐的問候,再無其他。
從大三到現在,已經兩年了,他的爸爸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他,媽媽隻在他每年生日的時候給他發一條短信。聽別人說,媽媽好像跟開寶馬的男人有了另外一個小孩兒。但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爸爸的消息,就算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消息,都沒有半點兒。
這麽多年來,唯一讓魏然努力活下去的信念——蘇輕心,也已經不屬於他了。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透了,今晚北京的天空,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昏暗無光。
晚上九點的時候,蘇輕心醒了過來。
魏然撐著自己的腦袋,差點兒摔倒在床邊。見蘇輕心醒來,他慌亂地站起來,想問些什麽,卻又發現想問的太多,不知道該從哪一條說起。
忙活半天,魏然才憋出一句:“餓嗎?”
蘇輕心往病房門外看了一眼,說:“我想……幫我叫一下護士吧。”
“好。”魏然忙按下床頭的護士呼叫鈴,又跑到門口去張望。
看著魏然手足無措的樣子,蘇輕心突然很想哭。
她想起了十五六歲的時候,想起了那個時候的魏然,那個給過她無限溫暖和期望的魏然。
護士過來的時候,蘇輕心對她耳語了幾句,護士便帶著蘇輕心出去了。
魏然不知道她們去做什麽,隔了老遠在後麵磨磨蹭蹭地跟著,直到跟到了女洗手間外,他才略顯窘迫地回到病房去等待。
蘇輕心回來的時候,對魏然說:“魏然,你能幫我去酒店拿一下行李嗎?我的洗漱用品全在那兒,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
“好,我馬上去。”魏然連忙應道。剛走到門口,他又折回來,將自己身上的身份證、銀行卡全部放在蘇輕心的手上,嚴肅地說:“你幫我看著這些,這次你不能再跑了,要不然我就報警將你抓回來。”
說完,魏然離開了病房。
蘇輕心呆呆地看著手裏的證件、銀行卡,又呆呆地看著魏然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魏然是在責怪她在酒店不告而別。
想到這裏,蘇輕心忍不住笑了。
她不敢在魏然麵前露出這樣的笑容,隻有在他轉身之後才敢。
她打量著手中的身份證,上麵那個少年還保留著十八歲的稚嫩,青蔥且陽光。
蘇輕心記得,因為高考需要身份證,四月油桐花初開的時候,魏然拉著她去辦了身份證。
那天魏然在蘇輕心的樓下喊她,她一打開窗戶,就看見了樓下仰著頭朝她奮力揮手的魏然。
“蘇輕心!你快點兒下來,楊燁和盼盼在等咱們呢。”
蘇輕心收拾好東西,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下頭發。魏然說,身份證有效期是十年,一定要拍得好看。
那天,他們每個人在拍身份證照片的時候,其餘三個人都會站在對麵逗拍照的那個人。所以,全班的證件照裏,隻有他們四個人的最好看。
隻是可惜蘇輕心以前的身份證在馮家沒有帶出來,現在的身份證上的照片,蘇輕心麵無表情,連張以時都嫌棄,說從身份證的照片看,蘇輕心比他還要老。
蘇輕心握著魏然交給她的“寶貴”之物,躺在**休憩起來。
去酒店拿行李的魏然也拿到了行李。在出租車上,他抱著蘇輕心的背包,發現外麵那層小包的拉鏈沒有拉。他幫她拉上的時候,卻被一樣東西卡住了。
那是魏然曾送給她的紅色手繩,很粗糙的那根手繩。
原來……原來她和他一樣,這麽多年了,都還好好地保存著這根手繩。
魏然挽起自己的袖子,右手手腕上就是蘇輕心當年送給他的黑色手繩。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戴著它,洗澡戴著,睡覺戴著,工作戴著,從未取下。
蘇輕心還留著這條手繩,她心裏一定是還有著自己的,可她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呢?魏然不解。
這幾年來,除了蘇輕心說過的那幾件事,她身上到底還發生了什麽……
魏然越想越複雜,他將紅色手繩塞進小包,把拉鏈拉好。
再到醫院的時候,蘇輕心已經睡著。
魏然沒有打擾她,他看著她手裏緊握的證件,不禁安慰地一笑。魏然伸出手去,溫柔地握著蘇輕心的手,說:“輕心,無論你發生過什麽,無論你怎麽待我,我餘生都會好好地保護你,哪怕是搭上我這條性命。”
那天晚上,魏然陪著蘇輕心度過。
一個躺在**,一個陪在床旁。
第二天早上,蘇輕心需要注射的點滴全部注射完畢,護士帶她去醫生那裏複診,魏然也早早地起來陪她。蘇輕心跟著護士去了好多個門診室,魏然也想跟過去,卻被蘇輕心婉拒。
一個小時後,蘇輕心回了病房。
魏然看見她臉色不好,偷偷去問了醫生蘇輕心的情況。醫生告訴他蘇輕心無礙,但是這幾天要保證別受寒,外麵的天氣太冷,不要讓她吹冷風。
魏然答應下來,又回病房去看蘇輕心。
蘇輕心蜷縮著躺在**,懷裏抱著一個枕頭。
魏然站在床邊,開口說:“輕心,醫生說注意別再著涼了。”
“我知道。”蘇輕心應道。
魏然俯下身去,將被子給蘇輕心蓋好。蘇輕心眸子一動,欲言又止。
“我去給客戶打電話,看能不能將簽合同的時間推遲一下。”魏然又說。
蘇輕心緊抱著枕頭,說:“不用了,魏然,中午你直接去簽合同吧,我不去了,這個合同我放棄。”
“你放棄?”魏然不明白。
蘇輕心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說:“對,我放棄。回去之後頂多被上司罵一頓,扣些錢,我本來就生病了,處罰應該嚴重不到哪裏去。你就不要為了我耽誤簽合同了,你去吧。”
“你真的決定放棄嗎?”魏然微微皺眉,問。
蘇輕心爬起來,衝魏然微笑道:“對啊,你不想我出去簽個合同再惹一身病回來吧?再說,我的對手是你,我可不想最後打輸了這場戰還賠上自己的健康。”
見她這樣說,魏然也不好再多言。他說:“那好吧,我先過去那邊,回來再看你。”
蘇輕心點點頭。
魏然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打算先趕去約好見麵的地方。
等魏然走後,蘇輕心打開手機,在微信上訂了下午兩點回合肥的機票。
她有意支開魏然,魏然談完合同還會跟客戶吃飯,一定不會這麽早回來的。既然已經瞞了魏然那麽多事情了,再瞞一件,也無所謂吧?
蘇輕心將背包裏的紅色手繩拿出來,重新戴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等到一點鍾,蘇輕心去辦理了出院手續。就在她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卻聽見大廳裏有人在詢問“蘇輕心在幾號病房”。
問話的是一個送快遞的男生。
還沒等前台護士答話,蘇輕心就走了過去,說:“我就是蘇輕心。”
“蘇小姐,你好。”快遞小哥笑臉相迎,將手裏的一份快遞文件遞給她,說,“這是魏然先生送你的,他說他現在抽不開身,無法親自給你。”
“這是什麽呀?”蘇輕心接過來,好奇地問。
快遞小哥燦爛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說道:“我們要為客戶保密的。蘇小姐,再見。”說完,他就背著快遞包跑了出去。
在飛機上,蘇輕心拆開了那個包裹,裏麵還用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的。蘇輕心耐心地拆完牛皮紙,發現原本厚厚的文件就隻剩下薄薄的四頁紙。
這四頁紙正是蘇輕心要和北京公司簽的合同!上麵已經簽了名,還蓋上了該公司的公章,現在隻需要蘇輕心帶回去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上華美的公章,這份合同就能成立了。
可是……可是這份文件不是在自己手裏嗎?為什麽會被魏然帶去?
一時間,蘇輕心的思緒如一團亂麻。她以為她能對魏然瞞天過海,沒想到自己卻先掉進了魏然設置的圈套。他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偷偷從行李箱裏找出合同,獨自去赴約,舍棄了國康的利益,幫她簽下了合同。
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蘇輕心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他這樣做!
一滴淚落在合同上,將鉛字的顏色暈染得更深。
蘇輕心不知道什麽時候飛機落了地,池越城在機場接她。她失神地走出去,沒有看見池越城。池越城抓住她的肩膀,扳正她的身體,喊道:“蘇輕心,你魂兒丟了?”
她魂兒沒丟,她丟了自己,丟了過去。
“怎麽了?”見去了一趟北京變得失魂落魄的蘇輕心,池越城有些擔心地問道。
蘇輕心搖了搖頭,輕輕牽著池越城的衣角,說:“我們回去吧,阿城。”
看著蘇輕心這副模樣,池越城沒有多問,帶著她上車,將她安全地送到了家裏。
回到家,蘇輕心拒絕了池越城的作陪,將窗簾拉得緊緊的,即使外麵的天色還亮著,屋子裏也看不見一絲光線。
她躺在**,太多的事情讓她煩躁不堪,她不知道應該先解決哪一件。
今天上午醫生給的病曆本還擺放在書桌上,醫生說的話也還縈繞在耳旁。
“蘇輕心,你這次的感冒是病毒引起的,外加你個人情緒的影響。根據之前眼睛的疼痛感複發來看,我懷疑這次的感冒已經引起你的眼角膜發炎,你最好去眼科室看一看。”
“你的眼角膜是發炎了,平時不要用電腦和手機了,注意休息,保護好眼睛。”眼科室的醫生說。
“那醫生,角膜發炎,能控製嗎?”蘇輕心問。
“說不準,但是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是什麽?”
“失明,可能會摘除眼球。”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輕心仿佛遭到致命一擊。她趔趄了幾步,緊緊抓著手上的病曆,又對醫生請求道:“我知道了,醫生,謝謝您。不過您能不能答應我,我的病情,不要告訴外麵等我的那個男生,我不想讓他擔心。”
得到醫生的應允後,蘇輕心才從診室裏出去。
可是,以後會怎麽樣呢?真的會失明嗎?到那時,她是不是就看不見這世間的一切了呢?包括想看的風景、想見的人。
蘇輕心想到這裏,拉起被子,將自己蒙得嚴嚴實實的。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她都會整裝待發,學著去接受。
回到公司後,蘇輕心將那份合同交給了上司,上麵沒有簽她的名字。她說:“所有的獎金算在我市場部每個成員的身上,接下來這個項目轉交給其他人吧。我要辭職。”
蘇輕心的決定震驚了公司所有人,她沒有給出任何說得過去的理由,卻做得十分果決。
按照蘇輕心的業績,再在市場部做個兩三年,肯定會升到更高的職位,可她就這樣放棄了,還把剛剛到手的重要合同放棄了。
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輕心,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辭職啊?”朱盼盼不放心,等蘇輕心從人事部出來後,便抓著她問道。
蘇輕心疲憊地笑道:“沒什麽,就是最近挺累的,不想做了。”
“累的話請假休息休息不就好了嗎?輕心,你要是不在這裏,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工作了。”朱盼盼晃著蘇輕心的手,一臉委屈。
蘇輕心哄著她,說:“你以前來麵試的時候也不知道我在這裏,那怎麽來了?你不可能總依賴我吧?有工作上的煩惱,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隻是離開公司,又不是離開你。”
“我就是不要嘛。”朱盼盼耍賴地抱著蘇輕心不肯鬆手。
蘇輕心無奈地拍拍她的背,說,“好啦,我還要回去呢,阿城在車上等我。”
沒有辦法,朱盼盼再不舍也隻能讓蘇輕心走。
以前有蘇輕心做她老大,就算做錯了,蘇輕心罵她,她也不會害怕,不會有壓力,可是換作別人就不一樣了。換作別人,她做每件事就必須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麽,朱盼盼覺得,蘇輕心這次離開,讓她心裏格外不安,像五年前那樣莫名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