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晡懸弧之慶“主場”自然是他自己院中的晚宴,李曜隻好在午間設宴,提前把兄弟二人說和的事情辦妥,以免晚宴時自己過去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唐人宴會的形勢多種多樣,什麽宜春宴、曲江遊宴、探春宴、裙幄宴、船宴、燒尾宴……五花八門,套路無數。李曜搞不清這許多花樣,幹脆一並交給趙穎兒等人打理,自己心安理得地做了甩手掌櫃。
離預定的開宴時間約莫還有一刻,大兄李暄便與今個的壽星李晡聯袂前來。李曜聞報,親自往院門相迎。
李暄今日是做說和佬,自然搶先開言,笑嗬嗬地擺手讓李曜不必多禮:“自家兄弟,恁多禮數?……五郎啊,三郎的水引可備妥了?”
所謂水引,是唐時稱呼,也叫湯餅,但其實並不是什麽餅,而是湯麵,也就是後世說的長壽麵。麵條在中國食品中最為綿長,壽日吃麵,表示延年益壽,是以但凡作壽,一定要吃壽麵,且壽麵要求其長三尺,每束須百根以上,盤成塔形,用紅綠鏤紙拉花罩上麵作為壽禮,敬獻壽星。另外一個講究便是必備雙份,祝壽時置於壽案之上。可以說,吃壽麵是過生時最要緊的飲食。(注:吳玉貴先生《中國風俗通史》6,隋唐五代卷,第一章“飲食風俗”內有詳論。)
李曜笑著道:“哪裏能缺了此物?三兄懸弧之慶,小弟便是再窮,也不能連份水引也備不齊呀……大兄、三兄,請!”
李晡聽他說窮,頓時想起李克恭所賞賜的那萬貫之財,就算被李曜“亂花”了大半,現在也該還有三千多貫,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五郎若說窮困,為兄隻合上街賣菜了。”
李曜心中鄙夷,麵上卻是大笑:“三兄說笑了,莫非要去賣黃金羊腿?”
“三郎總愛胡說。”李暄生怕此時二人便吵將起來,今日之謀不得而成,立刻出言阻止李晡,道:“吾家豈有窮人?五郎也莫要說笑,你三兄此言,想是指賣才與帝王家罷了……來來來,我等權且入席就座則個。”
唐時即便會餐,乃行分食製,並不同與後來一家人圍著桌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而是各有食案,分別放置各類菜肴。分食製本是先進而衛生的用餐製度,可惜後來中國數次被夷狄反據,分食製便沒落了下來,而西方原本落後的國家因為東土文明的影響,反而進化到了分食製,其中種種,實為人所痛惜。
李曜三兄弟分而就座,李曜親自將壽麵端到李晡麵前,說了幾句恭賀的客氣話,李晡早有所謀,也沒找什麽茬,痛痛快快吃了一些——這東西主要是個意思,倒是不必吃完。
然後便開始閑談,左右不過揀些趣事說來,活躍氣氛而已。
不多時,張氏便送了菜食過來,由趙穎兒分別以食盤就之,送與三位郎君享用。
這分食製的菜式,大夥兒拿到的都是一樣,隻是被分作三分而已。李曜不吃肚腸類的食物,那羊腸湯等兩三樣,被他放在食案最邊上。
李晡與李暄對望一眼,卻是不約而同的將那羊腸湯端起來,放在麵前輕輕一嗅,果然有些苦味,不禁都露出了一絲笑來,各自喝了三口。
三口羊腸湯下肚,李晡的心情似乎變得極好,笑嘻嘻地跟李曜打趣,也決口不提過去二人之間的齟齬,隻是交口稱讚李曜對李家所立大功。
而李暄又在一旁說些潤場的話,一時間氣氛大好,連李曜自己都覺得,莫非李晡這小子真的打算跟哥握手言和?這沒道理啊……一個人的胸襟,豈是一天兩天就能突然變大無數倍的?
唐人好酒,雖是家宴,也必然要飲酒,好在李曜喝酒的本事著實不差——差了也幹不了供銷處長——此番喝的是河東葡萄酒。葡萄酒本是西域之物,唐初西域絲綢之路打開,葡萄酒的釀造方法也因而傳入中土,河東又有許多原本西域之部族內遷安居,釀造的葡萄酒十分美味,乃是一絕。
李曜對唐時的白酒——也就是所謂清酒、濁酒——是沒有興趣的,而黃酒也遠不及後世香醇,因此獨愛葡萄酒。他甚至偶爾會想,在唐朝飲酒,也就隻有這葡萄美酒能給自己帶來一點“小資情調”了。
以唐酒的度數而言,李曜喝來就如同喝飲料,比後世啤酒的度數還有不如,因此他喝起酒來,那是格外豪爽。李暄與李晡兩兄弟心中有事,更要借喝酒來掩蓋,自然也是來者不拒,於是很快便已酒過三巡。
李曜正欲再次舉杯,忽然見到李晡臉色一變,麵現痛苦之色,捂著肚子卷成一團。當下一怔,杯停空中,問道:“三兄這是怎的?”
李暄卻比他更急切,連忙搶步上前,扶住李晡,驚問:“三郎?三郎,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李晡臉上肌肉一抽搐,痛苦不堪地道:“腹痛……腹痛如絞……這,這酒菜,有,有古怪!”
此言一出,李曜也驚立起來,走過去道:“酒菜怎會有古怪?某與大兄為何無事……”
話未落音,卻見李暄也忽然捧腹摔倒,口中荷荷有聲,掙紮道:“有毒,酒菜有毒……”說著艱難地轉過身,對他和李晡帶來,正在門口侍立一旁的丫鬟家仆道:“快,快請阿郎!”
門口那些下人見了,早已慌作一團,去的去找李衎,來的來扶二位郎君。
李曜就算對這兩位兄長毫無好感,此時也不得不來查探他們的傷勢。再說,李曜雖然不喜李晡,但對李暄其實並沒多少惡意,並不會覺得他們死掉會給自己帶來什麽驚喜。
哪知道這兩人卻根本扶不穩,隻是疼在滿身冷汗,在地上不斷打滾。
李晡忽然忍住疼,一指李曜鼻尖,嘶吼道:“五郎!某與你就算有再大的齟齬,畢竟兄弟一場,你怎能下此毒手,欲置我於死地!”
李曜驚怒交加:“我何曾下毒了!”
李晡猛地擦去冷汗,嘶聲道:“如今你還解釋什麽?某與大兄一死,你便是獨子!你,你狼子野心,就算某與你不和,你要殺我,我認了!可大兄對你莫非不公正了?兄友而弟不恭……好,好你個正人君子,仁人善士!”
李曜又驚又怒,剛要反駁,便聽見外麵一陣喧嘩,似乎還有李衎的聲音,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這時候李暄也忍住疼,一臉痛惜地指著李曜:“五郎,五郎!某憐你為幼弟,怕你受三郎欺負,這才來勸你二人和解,你卻喪盡天良,居然連某也不放過,這……這毒,該是斷腸草吧?哈,哈哈,斷腸草,斷腸草!兄弟不睦,以弟殺兄,某……某痛如腸斷!”
便在此時,李衎猛地衝了進來,一見房中情形,又急又怒:“五郎!你設的好宴!”
李曜一見,心中反而靜了下來,不是無所謂的靜,而是強行逼著自己冷靜的靜。最近幾日的事情,猶如放電影一般在他腦中播放:李晡陷害不成,李暄代為說和,李衎命自己設宴,李暄兄弟欣然赴宴……
李曜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李衎便已經看過了李暄兄弟的模樣,大罵道:“五……李曜!你這孽子!某本為憐你,才為你兄弟三人和解創造機會,誰知道你竟然能幹出這等殺兄之事!你,你是不是打算殺了他們之後,再殺了某這個耶耶,好獨霸某這家業!你,你還有半點人性嗎!”
李曜深吸一口氣,道:“耶耶諸事不問,便要先定下兒的罪來不成?”
“問?某還有什麽要問!”李衎怒目直視李曜的雙眼:“你大兄三兄都已這般模樣,你難道還要否認不成?”
李曜麵色平靜:“兒根本沒有毒害二位兄長的意思……張氏何在?”
張氏見李晡和李暄接連倒地,又聽聞兩位郎君說酒菜有毒,早已唬得魂不附體,這時一聽李曜叫喚,嚇得一下就跪到地上。
可還沒等得及說話喊冤,李衎那邊已然大罵:“孽子!做甚姿態!若非你指使,張氏豈敢下毒!此刻你還欲諉過他人不成!”
張氏一聽自己的罪名也定了,顧不得害怕李衎的威勢,慌忙道:“奴家沒有,沒有下毒啊!阿郎明鑒,奴家哪有這般大膽……”
“孽子!竟是親手下毒不成!你,你真是喪心病狂!某今日便打死你個孽畜!”說著,眼色通紅地站起來。
李曜心中忿怒,卻知道此時不是衝突的時候,正要說話,外頭卻有一聲音慌慌張張大喊:“阿郎!五郎君!太原王氏王秦郎君前來拜訪五郎君!”
李曜愕然一愣,李衎一聽太原王氏,心中本也吃了一驚,可立即被悲憤占據了上風,怒吼:“什麽太原王氏!什麽王秦郎君!某家中沒有李曜這一號人!叫他走!”
那報訊之人卻仍是慌慌張張衝了進來,急切萬分道:“可是不光是王郎君!來的還有劉明府!說是奉節帥王府和刺史府之命,來請五郎君至刺史府一敘的!”
李衎麵色連變,喝問道:“劉明府?”
李曜這才看清那報訊之人,卻是自家門子。那門子見李暄、李晡兩兄弟在地上疼得直滾,正嚇了一跳,聽李衎問起,忙道:“是啊,是啊,阿郎,劉明府親自來了!”
明府,乃是對縣令的尊稱,劉明府就是代州縣令了。代州並非大城,代州城中除了代州刺史之外,還有一名主官,便是代州縣令,所轄之地基本上也就是這個代州城。
李衎怒視李曜,忽然冷笑一聲:“某卻是小瞧你了,設計得如此之準,這邊方將出事,那邊太原王氏和代州縣令便同時來搭救你了,哼哼,果然有能耐得很!不過你卻莫要忘了,這是某家宅邸,某不欲相見,他們也進來不得!……十三,給某掛出避客牌!今日某家……不——見——客!”
李曜心中一沉,他雖然不知道王秦此來作甚,但想到王弘臨死前的話,直覺認為王秦定然是在家中有了不好解決的麻煩,這才來找自己,可問題是自己眼下出了這麽一檔子莫名其妙的事,隻怕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幫得上他?
意外的是,李衎這麽說了,那名叫做十三的門子卻仍然不走,反而差點沒哭出來:“可是阿郎,那王郎君好大排場,不光是帶了奴仆數十人,仿佛……仿佛還有兵丁隨行!其中有一人,身高八尺,殺氣凜凜,仆……仆以為若是不開門迎客,這,這些人隻怕能闖門而入啊!阿郎!阿郎三思啊!”
李衎也是大驚,急急上前兩步,抓住十三的手:“你道怎的!還有兵丁?!”
那十三一臉驚惶:“是啊,是啊,而且……而且那兵丁好像……”
“好像什麽!”李衎又急又怒。
“那些兵丁全身黑衣黑甲,全是騎軍,看著……看著好像是節帥麾下精銳義兒軍……黑鴉軍!”十三說得嘴都有點發抖了。
李衎大驚失色:“黑鴉義兒軍!某家又不是要謀反,怎的連黑鴉軍都動了!”然後又覺得不對,驚疑不定:“黑鴉義兒軍常駐太原,怎會突然來代州?”
他頓時一臉驚疑地李曜望來,李曜卻也莫名其妙,他跟黑鴉軍哪有半毛錢關係?穿越這麽久,連這支傳說中擋者披靡的李克用牙軍半根人毛都沒見過呢!
父子二人都是一頭霧水,又同時不知今日是禍是福,正相顧無言,忽然外間又是一陣喧嘩,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好個壯士!存孝吾兄曾言李五郎身邊有一壯士,望之乃有虎羆之勇,便是你吧?”
隻聽得一個甕聲甕氣地聲音回話道:“俺家郎君正有麻煩,你們不要添亂,不然俺是要動棍子的,那就不像剛才這一下了。”
那洪亮的聲音哈哈一笑:“壯士果然虎膽,可知某是何人,竟敢放此大言?”
那甕聲甕氣的聲音自然隻有憨娃兒了,他依舊毫不畏懼,大大咧咧道:“管你是誰,隻須是擾了我家郎君,俺都是要一棒打殺的。”
那聲音不僅不怒,反而笑得越發大聲了:“好好好,是個好漢!——某家李嗣昭,自藝成起,從軍數載,河東十萬大軍之中,敢與某這般說話的,你是第三個!”
憨娃兒不僅不喜,反而道:“你在俺見過的人裏,卻隻好排個第四。”
李嗣昭似乎一愣,然後笑道:“這倒怪了,你見過存孝吾兄,他是勝得過某的,這算一個,可你還見過誰比某厲害?莫非你還見過嗣源吾弟?怎的沒聽他說起?”
憨娃兒道:“俺沒見過什麽是圓是方,俺說的這三人,一個是俺家郎君的師父,一個是俺家郎君,再一個是在太原給事帳中府見過的那個耍槍瘦子。”
李嗣昭道:“你說的那耍槍瘦子,必是存孝吾兄,他乃天下神勇,某實不及。他也曾提到過你,說你有生裂虎豹之力,隻是卻是沒說起你家郎君如何……你嘛,某已見了,確實不凡,然則你家郎君莫非比你還要了得?”
憨娃兒毫不猶豫:“那是自然,俺的這幾手把式,都是俺家郎君學剩了的,俺遇到學不會的,還要等著請教俺家郎君哩!”
李嗣昭很是吃了一驚:“此話當真?”
憨娃兒果斷地道:“自然當真,俺憨……俺朱八戒從不撒謊。”這夯小子居然也知道對麵這人是個人物,不肯說自己的小名,以免弱了名頭,故而把李曜賜給他的大名亮了出來。幸好李嗣昭不知道“豬八戒”的鼎鼎大名,否則怕不要被震得摔一跟頭。
這時候另一個聲音輕咳一聲:“李將軍,正事要緊。”
這個聲音的主人或許年紀甚輕,說話之際雖然已經故意壓低了聲音,可仍然有些尖細了一些,仿佛還未變聲的童子似的。
李嗣昭卻偏偏對這少年的話頗為重視,當下便道:“朱……老弟,某此來是有喜事告之你家郎君,你快喚你家郎君出來。”
哪知道憨娃兒卻道:“你帶著兵衝進來找俺家郎君,還說是有喜事,當俺憨……當俺朱八戒沒長腦子麽?要不是王秦郎君在此,俺都懶得跟你說話。”
李曜在裏頭再也聽不下去了,臉色都漲紅了,一是因為憨娃兒剛才吹噓他吹噓得過甚,二是這夯貨本來就跟沒長腦子差不離了,偏偏還冒出這麽一句來,簡直連他李五郎的臉都跟著丟了。
李曜剛要喝令憨娃兒讓行,卻聽見憨娃兒繼續道:“王郎君,俺是個呆人,不會說話,說錯了你不要怪俺。”
王秦微微帶笑,說道:“朱小兄性情耿直,某深知之,豈有怪罪之理?”
憨娃兒就道:“俺家郎君待你極好,那五千貫錢,俺吃肉都能吃幾十年了,你耶耶過世,俺家郎君二話不說就給他買下了那陰沉木棺,回來之後還為這件事被三郎君罵了……他這般對你,你卻帶著兵來,俺是蠢人,不知道這卻是作何道理,請王郎君教我。”
王秦一下子臉色都漲紅了,這憨娃兒一口一個自己是蠢人,要請教自己,可自己若真是這般做的,那便隻有當眾抹脖子以謝天下才足以贖罪了。
她連忙解釋道:“朱小兄誤會了,此來的確是喜事,隻是事關軍旅,才有李將軍隨行。哦不,此事李將軍才是正主,某是隨行,某是隨行……朱小兄,你家郎君此刻安好?”
憨娃兒還欲再說,李曜在裏頭忍不住了,大聲喊道:“是燕然兄弟嗎?某這裏正出了一檔子麻煩事,要請你妙手回春!”
王秦一聽,一顆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暗道:“不好,他說要我妙手回春,隻怕已然中了毒了!就是不知道我預先配下的解毒之藥是否對症,萬一不對症可就麻煩了!李正陽與我家實有大恩厚德,若叫他毒發死與我眼前,今後我有何麵目去見耶耶?”
她心中大急,慌忙道:“正陽兄怎的,可是中毒了?兄長無須驚慌,某帶了解毒之藥!”
王秦此言一出,房中諸人都是一怔。
李曜心中大奇:“他家是學醫的,又不是學易的,難道還能未卜先知不成?居然還帶了解毒的藥!不過他的易學好像還不是很到家,中毒的可不是我啊……”
李衎則一怔之下立刻大怒:“這孽畜還說自己未曾下毒,他根本就連自己的退路都準備好了!這分明就是擔心自己也意外中毒,才備下的解藥,如此居心,如何瞞得過某去!該死,孽畜該死!”
他既然有了這般成見,當下便是冷笑:“好個孽畜,好個未曾下毒!如今救兵也搬來了,解毒藥也準備好了,當真是策劃周全。我李衎養了你十七年,從來隻當你寬厚仁孝,哪知道卻是這般貌似忠良、心如蛇蠍!”
李曜的脾氣本來就不是那個真李曜那麽好,連著被他罵作“孽子”、“孽畜”,此時也忍不住怒了:“你們父子三人都是這般莫名其妙,好似我多看得上你這些家業似的!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就這點家當,我李正陽還真不看在眼裏!我心中誌向,爾等燕雀之輩,隻怕連想都不敢去想!”
李衎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見這種話,尤其是這句話還是從李曜這個從來就唯唯諾諾的庶子口中說出,一時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曜:“你,你,好,好……孽畜,孽畜!”
李曜最受不了這句話:“別以為你是我老子就可以不問青紅皂白隻管罵得高興!孽畜?我若是畜生,你這個‘畜生他爹’很光榮麽!我李曜做事,自問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良心!我若真要對付誰,多得是光明正大的本事,何須用下毒這等下三濫的伎倆!”
這時候王笉已然搶進門來,急急道:“你中了毒怎麽還說這麽多話?……呃?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