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所熟知的曆史在景福元年出現了較大的偏差。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河東與幽、鎮二藩的戰爭結束之後,李存信率河東軍進入魏博,打算穿魏博而至山東,支援“反朱溫帝-國主義霸權戰爭”的山東盟友。
在此之前,李存孝與李存信二人都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拚死拚活對李匡威與王鎔主動發起進攻。雖說他二人完全沒有攜手作戰的意圖,然而由於他們不計代價一波一波不斷的進攻,實際上卻打出了車輪戰的風範,以至於李、王聯軍被連續不停的大戰拖得筋疲力竭,堅守陣地四日之後再也扛不住那發瘋一般的攻勢敗下陣來,繼而被窮追猛打的河東軍從有序撤退打成全軍潰退,最終一潰千裏,形成不可挽回的敗局。戰後清點戰果,李存孝上報晉陽說斬首一萬七千,俘虜四千餘;李存信更大氣,表示擊敗當麵大軍十二萬,斬殺近三萬,隻是由於麾下將士深恨賊軍,因而俘虜較少,隻有千餘人。
李克用並未深究其中真偽,也未曾派人前去調查,隻是各自嘉勉一番,賜予厚賞了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倒是頗為有趣。李存信按照前約假道魏博,屯兵於莘縣,與朱瑄合勢以抵抗宣武軍。朱溫以為大患,遂遣使離間魏博節度使羅弘信。
朱溫遣使遊說魏博節度使羅弘信,道:“克用肆誌吞並河朔,還師之日,貴道可憂。”偏偏李存信率兵經過魏博時,正值大勝李、王,心高氣傲,仗勢欺人的毛病又犯了,縱容部下劫掠魏博居民。羅弘信聞之大怒,遂與朱溫結盟,乃出兵三萬以攻河東軍。李存信淬不及防,大敗之後斂眾而退,丟棄輜重,倉皇逃竄,再次損失兩、三成軍士。
這一日李曜剛從駐蹕山大營出來,忽有探馬飛奔來報,言洺州東南有大軍三四萬人正狂奔而來,疑是汴梁宣武軍趁虛偷城。
李曜吃了一驚,暗道朱溫這廝,哪裏不好偷,偏來偷我洺州!我這裏才剛剛招募了六千流民,一口吃成胖子讓飛騰軍有了足足八千人,可問題是這麽多新兵丟進去,飛騰軍戰鬥力絕對是不升反降,這時候跟早有準備的宣武軍打,可不是白給?要知道這批新兵征募才不到一個月,剛剛熟悉軍營生活,各種訓練根本隻開了個頭,哪有什麽戰鬥力?
急歸急,李曜卻仍是當機立斷,飛快重新進了大營,緊急召集諸將,下令道:“嗣恩,你率軍中新兵速速退往城中,以最快速度安排固守。國寶立刻召集飛騰軍老兵,隨我出戰,打宣武軍一個埋伏。他們前來偷城,必不知我軍探馬厲害,已然知曉其意,現在去截殺一陣,雖不能敗敵,卻也可以稍澆其焰。”
史建瑭毫不猶豫,轟然應諾下去召集兵馬,李嗣恩卻略微遲疑了一下,道:“十四兄,你乃洺州之主,豈能輕冒奇險前去狙敵?不如某代兄長前去,兄長領軍固守城中,以鎮中軍。”
李曜搖頭道:“朱溫此來雖然蹊蹺,但朱溫老兒為人謹慎,既然來了,必有圖謀。你雖勇悍,年紀尚小,若是折在此處,某心中不安。”
李嗣恩漲紅臉,硬著脖子道:“兄長怎可這般言語?小弟十四從軍,至今五載,何曾落人半步?況且,河東可無李嗣恩,安可無李正陽?”
李曜微微一怔,他自己都不知道李嗣恩是何時變得這般敬重自己的,不過此時他也隻是略微一怔,便輕歎一聲,安慰道:“嗣恩,你莫要誤會,愚兄之意本非說你膽怯。你須得知道,有時候,活下去,比戰死更有勇氣。”他見李嗣恩不解,卻也不做解釋,反而哈哈一笑,氣質陡然一變,傲然昂首道:“況且,就憑朱溫手底下那幾塊料,難道還能留住我李正陽不成?我要去便去,要走便走,便是此番朱溫老兒親至,也隻配……看我揚威,馬後吃灰!”
李嗣恩精神一振,大聲道:“兄長好氣魄!”
李曜立刻接口:“不過畢竟他有四萬大軍,某就算遛狗,也得有個時限,所以你必須馬上進城安排城防,並等某進城。此時別人做,某不放心,唯有你去,才是妥當。”
李嗣恩一聽這話,果然把頭一揚,毅然道:“兄長放心,小弟定將此事辦得妥妥當當,不負兄長信任。兄長且去溜狗,小弟安排好一切,便在城中設宴,隻等兄長前來暢飲!”
李曜笑道:“好,好,好,便是這般說定了。”
憨娃兒在一邊扭動了一下脖子,甩了甩手,道:“郎……使君,史都虞候已經聚兵完畢,俺們這就出發麽?”
李曜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怎麽,你閑得太久,渾身癢癢了?”
憨娃兒點頭喜道:“還是使君知俺,俺這一個多月,光操這些新兵蛋-子,動手都不敢用力,悶出鳥來了!既然朱溫來了,正好割了他的鳥來下酒!”
李曜惡心道:“你哪來的這種嗜好?朱溫那老匹夫向來不檢點,還不知道有病沒病,你居然要割他的鳥下酒,也不怕喝死了。”
憨娃兒一愣,呆呆道:“俺就是聽下麵那些直娘賊的說順口了,隨便這麽一說……”
李曜懶得理他,徑直出了大帳,吩咐張光遠和劉河安二人隨李嗣恩領兵進入城內,咄爾和克失畢隨他前去狙敵。憨娃兒不必說,肯定是要跟這他走的。
李曜領兵來到洺州東南的洺水河岸,果然看見遠處有一支軍隊狂奔而來,隻是看來這支軍隊情形有些詭異。
李曜剛剛皺眉,史建瑭已經疑惑著道:“軍使,有些不對啊。這支兵雖然旗幟打得是宣武軍的,但他們既然來偷城,沒有多少輜重也就算了,可怎會跑得連陣型都沒了?”
咄爾在一邊聳聳鼻子,道:“沒準朱溫老兒治軍無方,宣武軍就是這副德行呢?再說,也可能是人家的主將想不到俺們軍使出兵這麽快,壓根沒想到會有人敢半道截擊,他隻怕還打算到了城下再整軍呢。”
克失畢遲疑道:“朱溫謹慎,當不至於此。說不定來得是其麾下某個冒失鬼?”
李曜不說話,盯著河對岸亂跑的那支軍隊看了半晌,忽然搖頭道:“探馬被騙了,這支軍隊隻怕是自家人。”
眾人各自一愣,一齊望向李曜。
李曜淡淡地道:“這是李都校吃了敗仗,逃到我洺州來了。諸將……準備歡迎咱們的都校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