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李曜終究還是沒有推掉與義兄義弟們的應酬。倒不是他自己食言而肥,而是他與王笉剛剛用過晚膳,李存孝便派了親兵來通知他,說兄弟們已經在晉陽最大的酒樓子安樓定下酒席,要為他接風洗塵。
李曜正欲推脫,王笉卻笑著為他應了下來。等李存孝的親兵一走,李曜就問王笉這是何故,王笉笑道:“子安樓原本就是我王家的產業,諸位將軍要關照我家生意,小弟自然不會拒絕。再說,小弟今日,本是來問計於兄長,兄長既然已經告訴此中內情,小弟之事,便已辦妥,如何還能繼續耽擱兄長兄弟見麵敘情?”
李曜笑道:“既然燕然已是這般說了,某再客套,也就見外了,那便多謝燕然,某就去子安樓走一遭便是,來日得空,在望尊府謝罪。”
王笉忙道:“兄長言重了,言重了。既然如此,小弟這就告辭。”
李曜也立刻站起身來:“某送燕然。”
“豈敢勞動兄長相送?兄長留步,小弟自去便是。”王笉再三推辭,李曜還是送出中門之外。而後李曜便叫了憨娃兒一道,與趙穎兒打了個招呼,便奔子安樓而去了。
子安樓,既然是在太原,以子安為名,自然是以王子安為招牌,王子安就是王勃,他乃太原王氏之人,王家用他為招牌,倒也不擔心侵權……
既然是子安樓,樓上自然處處都是王勃的詩作,有壁上題詩,有懸幅墨寶,雖是酒樓,文風鼎盛。也正因此故,子安樓一貫都是文人騷客來到晉陽之後最為向往之處。
其實李存孝等人對於大名鼎鼎的子安樓並不是格外中意,他們都是典型的武將性子,喝酒就愛個熱鬧,似子安樓這等高雅所在,本不是最合他們心意,隻是今日乃是為李曜接風洗塵,而李曜乃是他們之中唯一真正可以稱得上文武全才之人,想來想去,他們還是覺得在子安樓最符合李曜的喜好,於是終於定在此處設宴。
李曜趕到子安樓時,李存孝等人早已來到,一見李曜來了,李存璋便笑著打趣道:“十四弟智計無雙,數百兵馬擊退兩萬餘定難軍,斬獲無數,難不成卻怕了自家兄弟的美酒陣,竟然怯陣了,此時才到?”
李曜笑著打了個哈哈,道:“兄長此言差矣,定難軍就算十萬兵馬加在一塊,又哪裏比得上諸位兄弟了得?某家諸位兄弟,何人不是以一敵萬的蓋世豪傑?隻不過兄弟們今日擺下這美酒陣,某就算明知要輸,卻也是輸陣不輸人,總要來應戰的。”
李存璋哈哈一笑,道:“某就說了,正陽豈是未戰避敵之人!不過正陽,咱們今個可是早就說好了的,你的海量兄弟們都清楚,今日可沒人跟你單挑,咱們就是明說了,要打車輪戰,每人一碗酒,輪流跟你喝,某就不信灌不趴你!”
李曜也哈哈一笑:“若說領軍作戰,諸位兄弟勝某多矣,不過要說喝酒,某今日不反灌幾個去桌子下麵數螞蟻,今後再不言勇。”
李嗣昭這時插話道:“看來正陽今日信心十足啊,這可就最好不過了,存孝兄長不日便要出征,今夜正好解一解酒饞,你們兩個,正好大戰一場。”
李曜奇道:“出征?怎的又要出征了?”
李存孝擺手道:“也無甚大事,不過就是某些人看見我河東連番大戰,連戰連捷,心中惶恐,於是串連在一起,打算趁我河東修養之機,來河東挑事。大王得悉之後,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便叫某領兵走上一遭,好歹讓他們知道些厲害。”
李曜心念一轉,已然知道是哪件事,當時便笑道:“先定河北,再定河南,這是大王親自定下的計劃,既然有人膽敢阻撓,那我等兄弟便為大王將之掃平便是。”
李存孝點點頭:“正是這話,我河東就連陛下號召天下勤王也照樣一戰而定,更何況這些跳梁小醜?某此番去,不殺他們一個丟盔棄甲一泄千裏,某就不叫打虎李存孝!”
李曜擊節讚道:“好!兄長果然豪氣!某等弟兄聚集大王帳下,若不能建功立業,在這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如何算得上什麽英雄?唯有替大王披荊斬棘,殺盡一切敵人,方顯某等手段!”
眾人大聲附和,然後置酒高歌,唱著“四海皇風被……”,一時興致高昂。
而後自然就是行酒令,唐時行酒令要求即興賦詩,這一條在此時自然是李曜的定海神針,李存孝等人如何是他的對手,幾輪酒令下來,李曜滴酒未沾,眾人卻已經喝了好幾杯,李嗣昭仗著與李曜關係最為親密,當時就不幹了,說這行酒令純屬給正陽作弊,咱們弟兄喝到明天晚上,他隻怕連酒杯都不用端一下。
眾人早有這想法,此時自然齊聲附和,說要繼續喝,可以,但這酒令卻是不能這般行下去了。
李曜本就自負酒量,當下便哈哈一笑,道:“無妨,無妨,眾位兄弟想要如何行這酒令,某便陪諸位兄弟怎麽行這酒令,總不會教眾位兄弟失望便是。”
當下便換了方式,這次卻是徹底,直接免了酒令,開始胡亂勸酒,倒也沒什麽別的說道,就是找些押韻的話兒說來,句句不離交情,句句不離勸酒,這玩法與千年之後竟然也沒什麽區別。
李曜知道今夜是個不醉不歸的結局,也不羅嗦,勸他酒,他就喝,不過反過來,他這供銷處長出身的人,勸酒詞更是一茬接一茬,不多時便被他放翻了兩人。
眾人自然不服,當下又是一輪亂勸,正是酒熱方酣之際,突然樓下一陣嘈雜。眾人都是微微一怔,但也沒當回事,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是帶了親兵衛隊來子安樓的,如果下麵有甚要事,親兵們自然知曉。
然則這次所有人都想錯了,門外忽然傳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道:“諸位衙內,大王緊急相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