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很大很毒,清澈見底的河水被曬的蒸騰起了肉眼可見的煙霧,河堤邊那些焉頭聳腦的麻柳樹上,知了們有一聲沒一聲的叫喚,徒增著人們心中的煩躁……

幾個穿著時髦健美褲的中年婦女和兩個閑漢,坐在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長裏短,隱約有人在說什麽黃家駒逝世、銀河號事件。

這,是夏天,93年的那個夏天。

滿頭大汗的十二歲孟喆,右手緊握著本卷成圓筒的圖畫本,從閑聊的人群背後飛快跑過。跑到了一處河灣時,孟喆卻突然又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粗重的喘息,開始躡手躡腳的向前慢慢挪著步子。

順著孟喆的視線,可以看見大約三米遠開外的河堤邊,半蹲著個梳著馬尾辮、穿著白色過膝百褶裙,雙手抱膝的女孩兒。

女孩兒年紀不大,身子也還沒有長開,卻一副美人的胚子,眉目可入畫。

“葳蕤,你妹妹曦瑤,果然跟你長的一摸一樣呢。放心吧,這次她不會死,你也不會再內疚一輩子。”看著那漂亮的女孩兒,孟喆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著。

女孩兒沒有發覺到孟喆的靠近,猶在低著頭一抽一抽的不住聳動著肩膀,眼淚兒像斷了線的珍珠,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漂亮的一雙大眼睛都哭的略微有些紅腫了。

“姐姐是大壞蛋,花瓶明明不是我打的!媽媽也冤枉我……”

自言自語了這樣一句之後,女孩兒緩緩站起了身來,掏出個小手帕仔細的擦了擦臉後,做出了意圖縱身一躍赴清泉的模樣。

躡手躡腳靠近的孟喆大驚,一個虎躍斜刺裏衝了出去,抱住女孩兒大聲嚷嚷了起來:“薑曦瑤,不能跳啊!”

被孟喆稱為薑曦瑤的女孩兒,大吃一驚並本能的掙紮了起來,她扭動身軀用右手用力的向後推著孟喆的下巴,臉頰通紅的發出了惶急的聲音:“你、你、你要幹什麽呀?快放開人家……”

薑曦瑤真的很疑惑,因為她完全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孩兒,為什麽他會知道我叫薑曦瑤呢?真是太奇怪了。

自從懂事以來,薑曦瑤從來沒有被爸爸以外的男人這樣抱過,那股從男孩兒身上傳過來的、男孩兒身上才會有的味道,讓已經懵懂知道男女之間差別的薑曦瑤,覺得身體似乎變得好奇怪、好奇怪……

這樣想著的薑曦瑤,薑曦瑤完全忘了剛才的傷心事,小臉蛋更加紅了,掙紮的更加劇烈起來。

河堤並不寬闊,將將也就能並排站三個人,在薑曦瑤的劇烈掙紮之下,她與孟喆很快就糾纏在一起,踉蹌著從河堤上摔了下去。

“哎呀!咦?怎麽一點都不疼?”

在摔倒的時候,薑曦瑤就發出了尖叫,但叫了一聲之後她忽然感覺到很奇怪,這處河堤,外麵是足以沒頂的深潭,裏麵則是大片大片的菜地。

就算是摔倒了河堤裏麵的菜地裏也會疼的嘛,怎麽軟綿綿的一點都不疼呢?

“薑、薑曦瑤……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

就在薑曦瑤無比疑惑的時候,她身下軟綿綿的‘菜地’突然動了動,接著一個弱弱的聲音冒了出來。

薑曦瑤循著聲音低頭一看,終於發現剛剛那個突然冒出來抱住自己的男孩子,正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她的小屁股則端端正正的壓在了男孩兒的胸口,男孩兒的目光很是古怪。

如果薑曦瑤穿的是長褲,那麽這個姿勢還不太要緊,可現在的問題是薑曦瑤她穿著裙子啊,因為從河堤上摔下來的緣故,裙子已經卷到了纖纖的小腰上……

“啊!不許看!!!”

薑曦瑤終於想明白,男孩兒的目光為什麽會那麽古怪了,巨大的羞恥感讓她毫不猶豫的夾緊了雙腿,並手忙腳亂的試圖將裙子拉下去,掩蓋住裙子下一覽無餘的純白色小褲褲。

“沒看,真沒看!你放心,我什麽也沒看見的!”

孟喆趕緊閉上了雙眼,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怎麽可能什麽也沒看見呢?

甚至,孟喆發覺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也不受控製的抬起了頭挺起了胸……該死,現在這個身體才十二歲,怎麽會這麽容易被勾動?

緊閉著雙眼的孟喆,感覺到薑曦瑤那軟綿綿的小屁屁,離開了他的胸口之後,卻又趕緊睜開了雙眼。

“薑曦瑤,你不會再想不開了要跳河了吧?”雖然從理論上說,自殺的人要是人阻止過後,一般不會再次去尋死覓活,但孟喆依然害怕薑曦瑤會再次想不開。

畢竟,十年後和自己結婚的薑葳蕤,的確已經永遠失去了她的這個雙胞胎妹妹,否則孟喆怎麽會目標明確的,沿著河堤一路找到這個地方?

問話時,為了以防萬一,孟喆緊緊的抓著薑曦瑤的手腕。

咱這小姨子的皮膚,似乎比老婆的還要柔嫩細滑呢,孟喆暗自想著。

“誰……誰想自殺了?快鬆手啦!被其他人看到了怎麽辦嘛?!”薑曦瑤用力的掙紮了兩下,卻掙不脫孟喆的手心,羞的連脖子都變的通紅。

這是93年,是少男少女偶然碰了指頭,都會臉紅耳赤大半天的1993年。

薑曦瑤恨恨的看著孟喆,她覺得自己快要恨死這個穿著鬆鬆垮垮海魂衫的男孩兒了,真是個大流氓嘛!不但強行抱了人家,剛才還看到了我的、的……現在又抓著人家不鬆手……薑曦瑤掙紮的更加劇烈了。

“你真不想跳河自殺了?你剛哭著站起來,明明就是想要跳河才對的吧?”身體內藏著成年男人靈魂的孟喆,完全沒有意識到薑曦瑤在想什麽,他隻是狐疑無比的上下掃視著薑曦瑤。

“鬼才想跳河自殺啦!人家剛剛打算整理下衣服就回家去的!結果,你這個流、流……哼!突然跳了出來抱住人家不說,還把人家弄的摔下了河堤!”薑曦瑤咬著後槽牙,才說出了這番話,良好的家教讓她終究沒好意思說出‘流氓’這個字眼。

孟喆目瞪口呆,他即吃驚於薑曦瑤居然沒有自殺的念頭,更吃驚於自己這小姨子倒打一耙的能力。

“喂喂——小姨子,你那啥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也就忍了。什麽叫我把你弄的摔下河堤啊?分明是你自己胡亂動才摔下來的吧?而且還拿我這個做好事兒的人當了墊背!我屁股剛才都差點摔成了八瓣!”

孟喆十分不滿的呱噪起來,他覺得自己挺冤枉的,自己這是何苦來著?難道說因為自己重生的緣故,翅膀扇啊扇的已經出現了蝴蝶效應?小姨子薑曦瑤,也不會投河自殺了?

“啊!不準說屁股!!!”孟喆不提屁股還好,一提屁股薑曦瑤立即想起了剛才自己坐在孟喆胸口上,裙下風光被一覽無遺的情景,立刻就瞪著大眼睛陷入了抓狂狀態,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孟喆無意中喊自己的那‘小姨子’三字。

“不說不說,我不說了還不成麽?”孟喆一見不好趕忙鬆手,並連不跌的順著薑曦瑤的意思說道,說話時他心裏泛著嘀咕:這小姨子,怎麽跟她姐薑葳蕤一毛病啊,幸虧咱知道怎麽哄……

在孟喆對症下藥的一番賭咒發誓後,薑曦瑤終於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雖然臉頰依然燒的通紅通紅的。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平靜下來的薑曦瑤,終於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孟喆的名字,猶豫了下之後她選擇了開口詢問。

媽媽說過的,無論是愛一個人還是恨一個人,都必須先知道他的名字。

薑曦瑤咬著滿口的乳白色小牙,目光不善的看著孟喆,她已經成功的記住了孟喆的外貌特征:鍋鏟頭、皮膚曬的有點黑、額頭正中有個小疤,眉毛很濃眼睛很大……

“初次見麵,我叫孟喆,是你姐的……”孟喆笑著答道,隻是話說了一半卻猛然打住,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還不是薑葳蕤的老公,不、是他現在甚至還不認識薑葳蕤。

“是我姐的什麽?你認識我姐?”

薑曦瑤狐疑的看著孟喆,沒道理丫,我天天和姐姐在一起,姐姐認識的人我怎麽會不認識呢?

騙子,這個叫孟喆的家夥,一定是個大騙子!

給孟喆又貼上了張大騙子的標簽後,薑曦瑤決定揭穿孟喆的謊話,所以她提出了問題:“你說你認識我姐姐,那你說我姐姐叫什麽名字?”

聽完薑曦瑤的問題孟喆笑了,笑的很溫柔,他深吸一口閉上了眼睛,然後用極其懷念的語氣緩緩說道。

“你姐姐麽?嗬、她啊……名叫薑葳蕤,小名叫做薫兒,對不對?”

孟喆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是薑曦瑤震驚無比的臉,孟喆的心中卻滿是苦澀的回憶,因為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薑曦瑤:十九年後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孟喆他視若珍寶的薫兒……帶著對妹妹之死的愧疚,帶著對孟喆的深愛,緩緩又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這個給你看吧。”在薑曦瑤反應過來之前,孟喆俯身撿起掉落在身旁的,他帶來的那個美術本,然後將美術本交到了薑曦瑤的手中。

薑曦瑤狐疑的接過,好奇的翻看美術本第一頁,便看到美術本被豎著分成十二個格子,每個格子裏都用鉛筆畫著一些漫畫,最上麵還有名字。

“熊貓手、手嗯、手劄?這是什麽?”薑曦瑤差點沒認出最後那個劄字,順著名字朝下一格一格的看去,她的眼睛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好好笑的熊貓,好好笑四格漫畫呀!

不對哦?這個叫孟喆的男生,怎麽會知道我很喜歡看漫畫呢?還有……這個《熊貓手劄》是他畫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