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岑西舅

去醫院的的士上,岑歡望著車窗外的璀璨燈火,連眼淚什麽時候流了一臉都沒發覺。

——像他那種一貫站在高處睥睨眾生的天之驕子,若不是因為我們是你的親人,他何必委屈自己忍受這一切?退一萬步講,如果真是他的錯,那也是錯在他太愛你太想保護好你,卻沒想適得其反。懶

她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愛,隻是愛一個人不僅需要全心全意的信賴和毫無保留的真心,更需要對對方的袒承。

他對她的愛一直都存在著欺騙,而且他從來都不曾讓她走進過他的內心世界。看他不快樂,她比他更不快樂,她想安撫他替她分憂,想看他笑起來時頰邊展露的小梨渦。可他把自己的心事和傷隱藏得太好,她根本無從入手。這不僅讓她感到挫敗,更感覺無力。

她在他心裏,他也在她心裏,兩顆心彼此相愛,卻無法融為一體。她不知道造成這樣的局麵是誰對誰錯,又或者是都錯了,是他們沒學會如何更好的去愛對方,所以就算彼此相愛,卻反而讓兩顆心距離更遠。

刹車聲驚擾她的思緒,冰涼的**滴落在手背上她才驚覺,慌忙拭去臉上的淚水,匆匆下車。

病房裏,席文絹望著俊容陰沉的兒子,無奈的歎息。

“西西,不是媽要反對你們在一起。隻是你是我兒子,我怎麽舍得看你在這場感情裏成為受害者,一再受挫被傷害?感情不是付出就會有所回報,而相反你付出得越多,心就越傷。如果經曆過這次她還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那你不論如何都要逼自己放手。”蟲

“媽,她雖然沒直接接受我的感情,可她已經在努力向我走來,我等了這麽久才等到這個機會,怎麽會放棄?”至於將來到底會如何,他不想去想,隻是眼下他不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如果她能和你在一起最好,怕就怕她……”席文絹忽然一頓,看向門口,岑歡恰好推開門進來,見到梁宥西床邊的席文絹,牽了牽嘴角。

“伯母。”

“你去哪了?怎麽出院也不和我說一聲?”側身躺著的梁宥西說話間想坐起,席文絹連忙按住,“你剛才就險些讓傷口裂口,千萬別再亂動。”

“媽,我沒事,您先回去吧。”梁宥西催促母親離開。

席文絹望他一眼,看向岑歡。

“歡歡,西西可以吃東西了,我給他你們帶了粥和湯。”

岑歡點頭,“謝謝伯母。”

席文絹溫柔一笑,輕拍她的肩,“你現在要供應兩個人的營養,所以要多吃一些。”

岑歡見她又把視線落在自己腹部,不免有些局促和不自在,好幾次想開口說清楚孩子的事,可她又已經答應過梁宥西,等他病好了再說。

席文絹一離開,梁宥西立即不安分,想嚐試坐起來,岑歡聽席文絹說他剛才就險些讓傷口裂口,顯然是急著找自己,心裏有些自責,握住他一隻手說,“你別動,我不走,就在這陪著你。”

“可中午那會你也說會陪著我,結果回一趟病房就不見你上來了。”梁宥西語氣抱怨,臉上卻並無責怪的意思。

岑歡沒說什麽,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你不是餓了麽?我喂你先喝點湯再吃些粥。”

“你哭過?”

岑歡一楞,伸向保溫瓶的手僵住。

“眼眶紅紅的,你一定是哭過。”梁宥西蹙眉,“為什麽?”

岑歡搖頭,默默地把湯拿過來。

“岑歡,你不是要我幫你找回心麽?既然如此,你就該對我坦承,這樣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麽。”梁宥西抓過她一隻手,黑眸望著她,“就算你是因為他哭,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麽為他哭。”

“沒有。”岑歡垂眸,“是我父母知道這件事後連夜趕回來了,所以我等你睡著後還要回去。”

“你倫敦的父母?”

“嗯。”

“那他們……”

“事情都說清楚了。”岑歡不想再讓自己想起那一幕,打斷他,舀了一口湯遞到他嘴邊。

梁宥西若有所思的望著她,沒再說什麽。

周遭一時靜下來,岑歡喂他喝了些湯和粥,自己卻沒吃。

“岑歡。”

岑歡看他。

“你是因為我救了你才決定和他徹底斷絕感情麽?”

這個問題糾結了他一下午,他一直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問清楚,卻又怕問了答案會讓自己很傷心。

可不問清楚他心裏又不舒服,所以還是忍不住問了。

岑歡沉默,隔了會才說,“雖然不排除是因為你舍身救我才讓我下了這個決心,但主要還是因為我不想再繼續那樣和他糾纏下去了。”

“那我什麽時候見你父母?”

岑歡又是一楞,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說。

“呐,我爸媽你都見過了,為了公平,我當然也要見你父母。”

岑歡低下頭,“他們……應該明天會來醫院看你。”畢竟她說了是梁宥西救了她,所以就算他們不信她是因為喜歡上了梁宥西才和小舅分手,但基於梁宥西對她的救命之恩,父母肯定會來看他。

“那你知道我們見過雙方父母意味著什麽麽?”

岑歡抬眼,瞥到他眼裏的欣喜,有些心酸,不忍打擊他,隻淺笑道,“我爸半個多月前也受過槍傷,現在身體還沒完全康複,而且他脾氣不太好,所以你明天不要在他麵前亂說話,免得他當場黑臉。”

“這你放心,我不說別的,哄老人家歡心卻是我的強項,我保證讓你父母非常滿意他們的未來女婿。”梁宥西越說越來興致,臉上欣喜的表情如同一個得到心愛禮物的孩子。

“想到明天要見嶽父嶽母大人,我突然好緊張。”梁宥西抓過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嘴上說緊張,卻一臉閑適和期盼。

岑歡手一僵,忍住想抽回來的衝動,有些不自在的故意斜眼瞪他,“別人拿槍指著你都不見你皺下眉頭,還傻子一樣替我挨子彈,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見我父母?”

“替你挨子彈的時候不怕是因為我不希望受傷的是你,而且我是男人,一顆子彈要不了我的命。”

看他說得輕鬆,岑歡想起他倒在血泊中還望著自己笑,鼻酸得一時開不了口。

“你看,說得好好的又哭了,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愛哭?”梁宥西想替她擦眼淚,可被傷口牽製著,有心無力。

“我是哭你傻。”子彈不長眼,對方又是蓄意要他的命,萬一那顆子彈傷的不是他的肺而是心髒,那他還有命麽?

冒著生命危險救一個心裏裝著別的男人的女人,值得麽?

梁宥西不以為意的撇嘴,“傻人有傻福,我這次不就是因禍得福麽?”能夠和她在一起,別說修養半年,讓他殘廢他都願意。

兩人不知道聊了多久,岑歡見梁宥西還沒有半絲困意,下意識看了眼時間,見已經十一點多了,想起離開前還是處於盛怒中的父親,心裏輕輕歎息。

“你趕緊睡吧,等你睡著了我還要回去陪他們。”

“有你在我怎麽睡得著。”梁宥西不舍的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幽幽歎了聲,“什麽時候我才能夠一直這樣握著你的手睡覺,不用擔心醒來會看不到你,也不用擔心這一切美好隻是曇花一現的美夢?”

這樣的梁宥西讓岑歡感到心疼,可這種心疼不是她在看到小舅臉上的傷及嘴角的血色時胸口絞痛般的心疼,而隻是心疼他的癡他的傻,心疼他的付出。

就算感情債可以用金錢來衡量,她欠梁宥西的,也是一筆永世無力償還的巨款。

“你睡吧,我明天早點過來,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梁宥西凝著她看了一會,忽地咧嘴一笑,“你已經做好準備當我一輩子的煮飯婆了麽?”

雖然不想打擊他,可有些話,岑歡不得不說。

“梁宥西,我說給你做一輩子煮飯婆的前提是如果你能把我的心找回來,而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說過……我的心在他身上……所以你不要對此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但我可以等。”

看著他堅定的目光,岑歡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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