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痛
(?)
呼吸裏攙入熟悉的氣息,岑歡才察覺到藿莛東的存在。
抬了眼看來,臉上不知不覺爬滿了淚水,眼眶裏也蓄了太多眼淚,視線模糊得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小舅,你怎麽狠得下心騙我?我一直感到不安,夢裏還夢見女兒渾身血淋淋的來要我救她……我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你幫我求求你媽,讓把她把女兒還給我,你是她兒子,她會聽你的……”懶
岑歡抓住藿莛東一條手臂搖晃,語氣及臉上的表情都可憐得讓人心疼。
而這樣的她更讓藿莛東心如刀絞。
抬手輕柔的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抱過她擁緊,下頜抵著她的肩低語,“你要勇敢堅強一點,我也不相信那是我們的女兒。”
岑歡僵住,而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
“二少爺,我和夫人已經確認過那的確是小小……”
“住口!”藿莛東沉聲打斷,而懷裏的人兒忽然間掙紮起來,他死死抱住,不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並不停安慰,“女兒會沒事的,你先別激動,別信他們。”
岑歡牙關顫得厲害,雙手的指甲狠狠掐住藿莛東的雙臂,腦海裏閃過一幕又一幕。
藿莛東的隱瞞,女兒血淋淋向她求救的噩夢,那個莫名其妙滾落在腳邊的瓷杯,突然變成一個血洞的紅豔小嘴,還有那些鍾點工看自己時充滿同情和可憐的眼神,以及最初時福嫂的回避和段蘅的遲疑……蟲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陳述著一個事實——她聰明可愛、活潑乖巧的女兒,沒了。
難以承受這樣殘忍的事實,單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陣陣發抖,而胸口傳來的銳痛讓她好幾次眼前發黑,卻一次次被她撐過來。
因為她想知道女兒是怎麽沒了的。
低柔的嗓音一直在耳邊呢喃,岑歡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麽,內心隻有滿滿對柳如嵐的怨和恨。
“放開我。”
她低低開口,鬆開抓住他雙臂的手,強行撐直了身體。
“岑歡……”
“放開,我想問她幾句話。”
岑歡的語氣和表情都太平靜,藿莛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不安過。
他想起秦戈及梁宥西都不隻一次說過,岑歡如果再受嚴重的刺激,很有可能會再次誘發之前的抑鬱症,而後果不堪設想。
不安使他更緊的抱住她。
“我們回家。”他抱她起身,不料岑歡卻趁機用力推開他,轉而看向柳如嵐。
“你是怎麽害死我女兒的?”她問她,聲音不大,卻字字透著恨意,如利箭刺穿柳如嵐的身體。
“外小姐,是我的錯,我應該攔住夫人不讓她帶小小姐去意大利的,這樣就不會去機場,也不會發生車禍了,都是我的錯……”段蘅說著跪在岑歡麵前,雙手大力扇著自己耳光,沒幾下兩邊的臉頰就已經紅腫起來。
“段蘅,錯的是我,你起來。”柳如嵐彎身去扶段蘅,耳邊聽到一聲讓人不寒而栗的輕笑。
“原來你是真的打算把我女兒送去意大利?”岑歡望著滿臉悲痛的柳如嵐,不敢相信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人。
“她還那麽小,還什麽都不知道,連誰好誰壞都不懂,你到底是怎麽狠得下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會遭報應的……”岑歡搖搖欲墜的後退幾步,藿莛東上前抱住她,不顧她的掙紮摟住往外走。
而岑歡掙紮了一會,也不知道是傷心過度沒力氣了還是知道自己掙不過他,竟然乖巧的任他抱著走了出去。隻是在上車後車子發動時,她忽然開口,“我要去看女兒。”
藿莛東握住方向盤的手驟然一緊,搖頭。
岑歡沒有再說話,目光呆滯的望著自己的手,完全沉入自己的思緒中,外界的一切都似乎隔絕開來,她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致,眼前隻有女兒剛剛學會走路時像隻企鵝一樣搖搖擺擺朝她走來的情景。
岑歡明明就在他懷裏,藿莛東卻感覺懷裏空蕩蕩的,仿佛他抱著的根本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隻是一縷空氣。
回到家後她不哭也不鬧,也不說話,安靜得沒有一點存在感。
他下廚煮了東西,她不會主動吃,是他喂她一口她就吃一口,也不說有沒有吃飽,隻是機械的張嘴吞咽,他喂她就吃。
受不了這樣的壓抑,他想抓住她狠狠搖晃,讓她正常一點,卻又心疼她內心承受的痛苦。
這樣的岑歡,讓他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晚上抱著她睡,往常一偎入他懷裏就能熱起來的身子,這次過了一個多小時仍是渾身冰涼,握住她的手,同樣的濕冷。
他親吻她的耳垂,摸索到她的唇狠恨吻住,而握住她手心的手漸漸用力,讓她痛也好,呼吸不過來也好,隻要她出聲,她掙紮,他至少還能感覺到她是活著的。
鹹澀的滋味在口腔彌漫開,他一震,睜開眼,視野裏那張寡白的小臉上滿是淚水。
他胸口一窒,捧住她的臉疼惜的親吻。
“別哭……”
他邊吻邊哄,岑歡卻徹底失控,歇斯底裏的淒厲哭聲在寂靜的夜空久久回蕩。
岑歡哭到昏睡,藿莛東抱著她哭得抽搐的身子一夜無眠。
藿莛東以為岑歡發泄過後會冷靜一些,可她醒來後又變成了昨晚昏睡前不言不語也沒情緒的樣子。
“岑歡,你看著我。”
他扳正她的臉讓她和自己對視,“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我也是。可再痛苦日子還是要繼續,我們的未來還很長,如果不夠堅強不夠勇敢,那我們要怎麽繼續走下去?”
岑歡閉上眼不語。
“你心裏恨心裏怨,你想怎麽發泄都行,別一句話都不說,你這樣會讓那些心疼你的人很擔心。”
岑歡睜開眼,嘴唇蠕動幾下,終於開口,“先別告訴他們。”
藿莛東望著她,心裏鬆了口氣。
她還知道擔心生父母和養父母,這表明她的神智還是正常的。
“我讓警方封鎖了車禍的事情,不會有人把消息傳到他們耳裏。”
岑歡點頭,卻又不說話了。
藿莛東知道自己不能心急,所以沒再逼她和自己說話。
九點多時王秘書打電話來提醒他今天的行程安排,他在電話裏簡短吩咐,之後掛了電話,人卻沒離開,而是打算陪著岑歡。
結果岑歡把女兒所有的玩具和衣服都翻出來堆在床上,而她自己坐在床邊全神貫注的看了好幾個小時。
冰箱裏空空如也,藿莛東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家,打電話叫了外賣,岑歡敷衍似的胡亂吃了幾口就不肯再吃了,他也不勉強她,陪著她一起看女兒的衣服和玩具。
連著幾天,每晚岑歡會失控大哭,而天亮後會跑到女兒房裏坐一整天。
就在藿莛東遲疑要不要給她換個環境時,岑歡忽然像是接受了現實,主動把女兒的所有東西都收起來裝成幾個大箱,然後催促他去上班不要管她。
“我現在隻有你了,怎麽能不管你?”
“那你總不能以後就這樣守著我,連公司都不要了吧?你讓我一個人呆一段時間。”
藿莛東理解她急需空間冷靜的心情,所以沒再說什麽。
“我找了人來陪你,是一個你很多年沒見過的老朋友,她下午就到。”
岑歡沒仔細聽他說的是什麽,在他離開十多分鍾後馬上出門。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您還是請回吧。”
接到下屬的通報匆匆趕來的侯覺名一臉為難的對麵前臉色白得嚇人的女人道。
岑歡麵無表情,眼神卻很冷。
“我來確認是不是我的孩子,你有什麽資格和權利不讓我看?”
“您誤會了,是藿先生吩咐,不能讓您見孩子,我們也很為難,望您體諒。”
“我一定要見!”岑歡語氣堅決。
“這……”侯覺名遲疑不定,最後不得不走到一旁打電話給藿莛東征詢意見。
岑歡冷冷望著他對電話那端的藿莛東必恭必敬、點頭哈腰,一會後他掛了電話走回來,仍是搖頭,“藿先生馬上就過來,他說您如果一定要看,等他過來他陪您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