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3000)
岑歡朦朧中感覺有一隻溫暖的大手不時的輕挲過她的臉,動作極其輕柔。
費力的睜開眼,對上凝望著自己的懾人黑眸,她嘴角一彎,蕩開一抹輕笑。
“小舅,我剛才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她捉住他流連在自己臉頰邊的手,偏過頭親了親,“我居然夢見霍爾夫婦從倫敦跑到中國來說我是他們的女兒。”懶
藿莛東靜靜望著她,深沉的黑眸裏思緒翻轉,麵上卻是窺不出一絲情緒。
良久,他才開口,“岑歡,那不是夢,你的確是他們的女兒。”
笑意一點點從那張蒼白的小臉上褪去,岑歡目光定定的望著他,像個傻子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般,兩人就這樣對望著彼此,沒有誰開口打破沉默。
許是瞪得久了眼眶酸澀,岑歡感覺有濕熱的東西湧上眼眶。
她別開眼,無措的從床上爬起,視野裏的一片白讓她發覺自己並不是在臥室裏,而是在醫院的病房。
她怎麽會在醫院?
抬手拍著混亂的大腦,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襲來。
——你是他們的女兒。
——你的確是他們的女兒。
她環抱住自己的身子,感覺體內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忽然覺得好冷。
藿莛東起身抱住她,低頭親吻她的額,“我知道事情很突然,你一時難以接受,可——”蟲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岑歡忽然打斷他。
藿莛東歎口氣,“那次姐夫車禍送往醫院搶救途中醒來過一次,當時他趁大腦還清醒,告訴我你不是他和我姐的女兒,是他從別人那裏抱來的,他們的女兒出生的那天就沒了。而你回國後我拿了你的血和我的一起做鑒定,結果顯示你我沒有血緣關係。”
父親車禍?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而他卻一直瞞著她。
岑歡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他會突然一改以往對她的冷漠,一再的和她糾纏。還有他那次帶她去倫敦見霍爾夫婦,其實根本就不是去洽談合作業務,而是去確認她和霍爾夫婦的關係的吧?
他總要她給他時間,要她相信她,可結果呢?
她忽地笑出聲,抬眸望著藿莛東,“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橙橙是我和誰的孩子?”
藿莛東望著她嘴邊蕩開的那抹笑,心頭一陣恐慌,竟然不知如何回應。
“小舅,你說話,是不是早就知道橙橙是我和你的孩子?”
藿莛東點頭,低頭想親她,岑歡卻偏過頭去。
“你居然什麽都知道?”眼淚流下來,模糊了視線,岑歡卻笑得更燦爛,“難怪你對橙橙那麽好,一口一句女兒叫得比誰都順口。我真是瘋了,自以為聰明能瞞過你,到頭來卻是被你瞞著,你知道我和你不是親舅甥,知道橙橙是你女兒,可你卻一直瞞著我,你就是這麽愛我的?”
“岑歡……”藿莛東皺眉喚她,伸手扳過她的臉,那一臉的淚水和悲傷刺痛了他的眼和心。
“岑歡,你先別胡思亂想,冷靜下來聽我說——”
“還是聽我說吧?”岑歡打斷他,淚眼望著他,目光卻沒有焦距,“我去了倫敦才知道自己懷孕了,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嗎?嗬,我快瘋了!我愛上了我的舅舅,可你不要我,偏偏老天又讓我懷上了你的孩子。秦戈知道後勸我拿掉,可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不舍得拿掉你唯一留給我的禮物,所以我忍著會生下怪胎的恐懼把孩子留了下來,隨著肚子一天一天變大,我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強烈,每一次去醫院檢查我都怕聽到醫生對我說肚子裏的孩子是個怪物,我被自己逼得崩潰了,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在懷孕期間就嚐試過好幾次自殺,是秦戈一直照顧我,我才順利生下孩子。可女兒生下後是棕發藍眸,雖然秦戈給她檢查過很多次說她隻是有輕微的色素缺失,其他各方麵發育都很正常,可我仍認為她的發色和眼睛異常是因為你我亂`倫的緣故,所以那時起我就一直吃素為女兒祈福佑她健康平安。這幾年如果不是因為秦戈,你以為你還能再見得到我嗎?我早變成一捧灰了!”
聽她淚流滿麵的說著這些,藿莛東感覺喉嚨像被人勒緊了一樣難以呼吸。
他能想象得到岑歡在以為兩人是親舅甥的情況下把孩子生下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內心又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他望著她滿布淚痕的臉,內心首次嚐到了那種窒息一樣的疼。他強行摟過她抱緊,俯身親吻她臉上不斷滾落的淚水,她卻拚命的捶打他咬他,可即使這樣,他仍不放開她,任她在自己身上發泄,把他一張嘴咬得滿是血色。
“你早知道這一切,卻瞞著我,看我每天在舅甥亂`倫的痛苦中掙紮煎熬。以前你以為我們是舅甥的時候把我推得遠遠的,現在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了,又把我拉入你懷抱裏,卻殘忍的守著那個秘密讓我每天都過得那麽痛苦。你一直都沒想過我的感受,簡直自私得讓人心寒。”
藿莛東抱著她,也不為自己辯解。畢竟就某方麵而言,他的確是自私的,隻是他對她的感情卻不假,即使是在以為兩人是親舅甥的情況下,他也是對她動了情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糾纏不清。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淚水不斷滾落,岑歡索性閉上眼不看他。
“岑歡,我沒打算一直瞞著你,我說過讓你給我時間,是想等事情處理好了再告訴你。”
“我不想聽。”岑歡捂住耳。
“你必須聽!”藿莛東霸道的拿下她的手,目光犀利,“你的身世不隻關係到你一個人,還有姐夫和姐姐,以及我們整個藿家,而霍爾家族很強大,如果處理不好,整個霍家都會被他毀掉,我不希望事情弄得一團糟。”
“那你就希望看到我親手殺掉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雖然藿莛東早從梁宥西那裏得知她那天和他去酒店開`房是因為流掉了孩子,可親耳從她口中聽到,他還是禁不住臉色變了變。
“你讓我變成了儈子手,讓我每天都受到良心的譴責,這樣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藿莛東望著她,開不了口。
“所以你走吧,我怕我會忍不住說些傷害你的話。”而她不想看到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不論如何,他都是她最愛的人。
藿莛東擁著她,“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如果是怕我自殺,那你盡管放心。現在孩子沒了,我也知道了你我不是親舅甥,不會再有心裏壓力,不會做傻事。”
越是聽她說得這麽雲淡風輕,藿莛東心頭越感覺不安。
“岑歡,別把我推開。”他親吻她臉上的淚珠,語氣一改往日的霸道,透著一絲懇求。
岑歡喉嚨酸痛,不語,卻搖頭。
一下子挖掘出這麽多殘酷的真相,她現在心裏很亂,真的沒辦法強迫自己麵對他。
“我會盡快讓這些事情過去,以後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想做什麽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他捧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親吻。
“你走吧。”岑歡望著他,“求你了,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別再逼我。”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藿莛東才強迫自己鬆手。
岑歡背對他躺下。
“岑歡。”他喚她,聲音還像以往那樣,淡淡的,卻總是能牽動她的心弦。
“有很多事情,對與錯隻是一念之間,我以為凡事都可以兩全,原來並不是,對立的兩方是永遠不可能同時顧全的,想要保護好這一方,必定會傷害到另一方,我太自信了,才會讓事情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麵,但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可他卻偏偏傷害了,而且傷害得很徹底。
“但盡管如此,我都不會允許你有想從我身邊離開的念頭。”
岑歡閉上眼,任眼淚落下。
“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除非我死。”
藿莛東心頭一跳,雙手不自覺握拳,很用力才克製住想抱她的念頭。
“我不會走遠。”
岑歡沒再回應。
藿莛東又站了會才轉身離開。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岑歡睜開眼,覆上小腹的手驟然緊握,悲痛的低泣聲終於抑製不住,在寂靜的病房裏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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