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跟隨著那道光,歐陽小冷穿過狹長的隧道,在一片梅花的芬芳中張開雙眼。床邊坐著的因為疲憊而不斷點著頭的身影,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人類女孩兒,左手也被那個人暖暖地攥著,他覺得或許是因為那是連接心髒的一隻手,所以才會有溫暖由心房溢出。

夏秋一直守著昏迷中的歐陽小冷,靜靜地看著他安靜的麵龐,他的手是那樣冰冷,以至於她一刻也不敢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隻有他呼吸間鼻端的微弱顫動才能讓她安心。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瞌睡的,反應過來後就猛地睜開眼睛,一雙灰藍色的眸子正望著她。

那一次夏秋身中羅刹母的死水之毒,正是歐陽小冷在床邊守著她醒來,而這一次卻換成了她守候著他。同樣的焦急企盼,隻為一份相通的情感,這一次次的生離死別,是磨折更是考驗。

“你醒了?”夏秋望著歐陽小冷的美麗臉頰甚至舍不得呼吸和眨眼。

“嗯。”

歐陽小冷剛才一直不忍心喚夏秋醒來,虛弱的他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坐著,身體不免有些僵硬,他略微向後仰了下頭部發出一聲輕歎。

“還疼嗎?”夏秋眼裏泛著淚光,心疼地問。

“不疼!”

其實雖然已服下了具有止疼作用的藥水,但胸口被夜叉刺的那一下還是讓他在說話和呼吸時感到隱隱作痛,可看著眼睛紅腫的夏秋,他又怎麽忍心說出來叫她更加擔心。

“得快點兒告訴紅葉和勇大人他們你醒了!為了救治你,紅葉不斷將自己的妖力輸給你療傷,你一脫離危險,他就累倒了,現在也不知怎樣了。”夏秋抽泣了一下鼻子說。

她的話讓歐陽小冷心頭一緊,若不是他疏忽大意就不會讓夜叉偷襲成功,更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即使是一點點妖力,也需要很長時間的修煉才能獲得,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會用自己的妖力去為別人療傷。他深知自己受傷之重,能把他從生死線上拉回來,一定耗費了歐陽紅葉不少的妖力。

他點點頭,對她說道:“你去吧!我再休息一會兒!”

外麵已是暮色蒼茫,待夏秋走到歐陽勇的房間外,一股凝重的氣息從屋內傳出來,裏麵沒有了往常的歡聲笑語,歐陽勇和歐陽紅葉兩個人的聲音都是那麽低沉。

“我剛去見過望月,他看起來還好,雖然暫時算是平息了那些王侯們的情緒,但難保他們不會改變主意!”歐陽紅葉蒼白的臉上眉頭緊鎖,可惜了他那張俊美的臉。

“唉!”

歐陽勇的一聲歎息裏透露出疲憊與憂慮,成功解決神柱危機的事仿佛是就是昨天才發生的,而現在又要麵對如此棘手的問題。

“想不到青雲會使出這樣的手段,竟讓夜叉混入宸極宮奪小冷性命,還成功將罪禍轉嫁給望月!”歐陽紅葉越想越氣,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

“好在小冷吉人天相,逃過一劫,否則……”歐陽勇得知歐陽小冷命在旦夕時的那份心悸,在上千年的歲月中也屈指可數。

夏秋還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進去,卻聽見了歐陽紅葉的召喚:“夏秋,是你在門外吧?進來吧!”

“小冷已經醒過來了,雖然還有些虛弱,我想第一時間來告訴你們!”夏秋繞過梅花屏風走進屋內說道。

“太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歐陽紅葉的眉梢終於舒展開一些,欣慰地說。

“是啊是啊,總算是有了個好消息!”歐陽勇不住地點著頭應道。

“出了什麽事嗎?”夏秋試探地問。

“王侯們將小冷遇刺的矛頭指向了望月,一口咬定是他與夜叉裏應外合,迫於壓力,隻得隨了他們的願,暫時將望月押入地牢!”

夏秋聽過歐陽紅葉的一番話,錯愕地感歎:“怎麽會這樣?!”

歐陽紅葉安慰她道:“無論如何,望月暫時是安全的,隻是吃點皮肉之苦,所以不必為他擔心!”

歐陽勇在一旁岔開了話題,問:“我們是現在去看小冷,還是稍晚些?”

歐陽紅葉略沉思了一下,說道:“稍晚些吧!夏秋你也累了,我這就叫荊棘送你回去!明天一早你就直接來輔星殿好了,學校那邊我會和穆雅說明的。”

夏秋點點頭說:“小冷還在休息,那我就不去和他道別了!要是他醒來找我,就說我明早再來!”

荊棘仍舊以小紅雀的姿態護送夏秋回家,轉眼離開家又是一天一夜,自從之前歐陽小冷以妖法對她的爺爺奶奶進行過催眠以後,他們就不再會為她的夜不歸宿而擔心,若是爸爸偶爾在電話裏問起,他們還會為她打圓場。起初,她還為此感到罪惡,但後來漸漸覺得這樣一來即能讓他們快樂,又省去和他們解釋的苦惱,在目前來說不失為是最合適的辦法。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疲憊卻很難入眠,和望月接觸的日子雖不算長,但對他的為人,她已充分了解。皮肉之苦對他來說或許算不了什麽,但以他那樣的性子含冤被押必定會令他身心受挫。

讓她糾結的還有那神通廣大的青雲,她越發懂得為何人人對他聞風喪膽。歐陽小冷才剛登上王位,就發生這樣的事,讓她不得不擔心起茫茫前路,總感覺青雲那雙無形的魔爪就在不遠處伺機襲向他們。外麵,北風拍打著窗戶,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暫時不再去想這些難題,明天一早,她還要去王城。

歐陽紅葉趴在床邊輕輕喚著歐陽小冷的名字:“喂,小冷!”

夏秋走後,歐陽小冷又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再醒來已經入夜。被歐陽紅葉叫醒的他由床上坐起來,迷迷糊糊中動作有些過大又撕扯到了胸前的傷口,不禁叫了聲:“啊!”

“小心一點!”歐陽紅葉責備地提醒道。

“有沒有抓到夜叉?”歐陽小冷此刻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沒有,望月盡力追趕,還是沒能將他抓回,還連累望月被關押起來!”歐陽紅葉搖搖頭回答。

“什麽?”

歐陽紅葉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詢問起曾經直麵夜叉的歐陽小冷,能不能想起什麽線索。

“我有種直覺,他單純是奔著妖王之冠而來的,因為他攻擊我的位置正是我體內妖王之冠所在之處!”歐陽小冷思索了一下說。

“妖王之冠?!看來他還是對使用黑火煉獄裏的邪惡力量執迷不悟啊!”

“又或者為了釋放黑火煉獄裏所關著的什麽人?夏秋曾和我提起過,她在長生島上時,羽鶴仙人曾告訴她,很久以前青雲就去過仙鶴泉鄉,並企圖讓羽鶴仙人以魂離之術與黑火煉獄裏關著的某個人交流。”

歐陽小冷的這句話提醒了歐陽紅葉,他有些興奮地說:“那一切就更加合理了!不如我們暗中放了望月,直說他是自己逃脫的,讓他想辦法和三目取得聯係,在妖界各處尋找此事的線索!”

“我同意!若找到有價值的信息也能洗清他的罪名!而且那些王侯向來疑神疑鬼,見風使舵,還很可能有投靠了青雲的人在其中挑唆,說不定很快就會要求處置望月,還是讓他速速離開王城為妙,以免夜長夢多!”

“好,我馬上就去辦!”歐陽紅葉說完便走了出去。

深夜,王城地牢中,出現了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那人蒙著臉看不出究竟是誰。自夜叉逃走後,地牢已加強了守衛,此人還能以如此裝扮進入,就更引起望月的懷疑。

那黑衣人顯然是故意隱去了自己的妖氣,讓旁人無法通過氣息判斷他的身份。他直直走到關押望月的牢房前,由鬥篷裏伸出一隻手隻輕輕一碰,牢房門上的封印便落了下來,再一下鎖也自動被打開。

望月想難道是青雲派來殺他的人不成,便站起身問道:“你是誰?”

走進牢房內的黑衣人把手抵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隨後又把手在他頭頂一點。若是平時,望月肯定會想法抵住這樣的迷幻之術,但不知為什麽在這個人麵前,他竟毫無防備,隻感覺渾身一軟就失去了知覺。

望月覺得自己臉上被誰拍了幾下,下意識地準備抵抗,也因此清醒了過來。在他麵前的不是別人,卻是歐陽紅葉,他們倆正在一處破舊的屋子裏。

他抬頭問歐陽紅葉:“這是哪?”

歐陽紅葉笑著答他:“城外。放心,這裏很安全!”

“我不是應該在地牢裏嗎?”望月還有些難以置信。

“為免王城中有人挑唆著那些王侯哪天改變了主意,非置你於死地不可,我和小冷商量過,還是要讓你暫時離開那兒!”

望月擔心地問:“不會有人懷疑是你們放了我嗎?”

讓他心甘情願背負罪名的一個重要原因正是歐陽紅葉的清白,若是因為放了他而造成王侯們對歐陽紅葉的懷疑,那他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

“這就要委屈你了!你還要暫時被當作投靠青雲並協助夜叉的背叛者,並且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回王城了!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大家相信是從地牢放走夜叉的同一個人協助你離開的!”

聽過歐陽紅葉的話,望月有些難以接受,嚷道:“那我還不如被關在牢裏來得爽快!”

“你聽我說!小冷回憶,夜叉當時是要搶奪他體內的妖王之冠,而根據我們的分析,他的目的很可能並不是單純的想借助黑火煉獄裏的力量,而是為了救出黑火煉獄中的某個人!”

“哦?”望月打斷了歐陽紅葉的話。

“正是,一直以來,敵暗我明,以至我們屢屢中了青雲的詭計。所以雖然委屈,但你此刻必須為王城,為小冷和我們成為影子武士,隱於黑暗之中,一邊搜集情報一邊竭盡全力搗毀青雲的陰謀!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多麽的不公平,但是……”歐陽紅葉欲言又止。

望月卻目光堅定地說:“嗯,我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交給我吧!管他是什麽武士呢,隻要你們仍信任我,隻要你紅葉仍當我是兄弟,刀山火海,我望月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