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穆雅又喝了一口茶,然後繼續說下去:“好的好的,進入正題!羽鶴仙人不是說自己醒來的時候就和天符在一起嗎?你們看,這裏,天符是從哪裏遺落到妖界的?”

她翻出一頁指出她用熒光筆畫出的一段。

“神界。”夏秋不假思索地回答。

“沒錯,這就是第一個關鍵詞!所以羽鶴仙人與神界必定是有著某種關聯的!再看這裏,這是一種比較合理的說法,就是天神乾宿在神域他的宮中所養著的眾多靈獸裏有一隻周身雪白的仙鶴,唯有頭頂上有紅色蓮花形狀的印跡,它生性溫和,常會翩翩起舞,是天神最喜愛的一隻靈獸。而在靈獸中還有另一隻周身黑色的仙鶴企圖盜走天神的神符也就是天符,以增加自己的神力時被白鶴發現,在爭奪中黑白兩鶴都身負重傷,而白鶴最終奪回了天符卻不幸隨天符一起墜落了,它究竟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我覺得這個傳說很有意思,聯係到羽鶴仙人和天符一起醒在長生島,他是不是就是那隻墜落的白鶴靈獸呢?”

董穆雅又熟練地翻出幾處她標記好的地方讀出來,所有資料她隻需看一遍就能記住具體的頁數和行數。

夏秋突然想起羽鶴仙人頭頂那巨大的紅色頭飾,之前她並沒注意到那正是一朵紅蓮花的形狀,而羽鶴仙人身後那對巨大的白色翅膀也和董穆雅老師找到的有關白鶴靈獸的信息相吻合,但緊接著她卻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不禁脫口而出:“那麽會不會是它墜落到妖界的時候已經頻臨死亡,而正是天符鬼使神差地延續了它的生命,如果離開天符,它就……”

“如果真的如傳聞那樣他是神界的那隻白鶴靈獸,那麽不是因為天符的話,他應該早就死去了,他身上的傷都是致命的。”董穆雅之所以繞了這麽大的圈子才說出這個結論,就是猶豫著夏秋聽了一定會傷心。

夏秋的眼圈開始發紅,眼淚也即將奪眶而出,她覺得如果真如董穆雅所得到的結論那樣,那麽自己不就成了殺害羽鶴仙人的凶手之一,因為自己正是參與了奪取維係他生命的天符的一份子,她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把這樣的消息傳達給羽鶴仙人。

“黑鶴最致命的武器是什麽?”千騎思索了一下問。

“這方麵的信息那個人也提供了,據他說是它雙翼上的羽毛,那羽毛含有劇毒,這種毒除了天神無人能解。”董穆雅回答。

千騎突然笑著轉向夏秋,帶著他已知曉一切的自信,讓夏秋一下子愣住了。

他安慰她道:“別哭!假設使白鶴靈獸瀕臨死亡的正是在與黑鶴搏鬥中所中的這種劇毒,而羽鶴仙人又恰恰是白鶴靈獸幻化的,那麽還有一個人或許可以救他一命哦!”

夏秋和董穆雅異口同聲的問道:“誰?!!”

千騎故意停頓了幾秒,然後回答:“我呀!”

“哦,對了!龍血可解其他東西無法解的劇毒,更何況千騎的父親琥珀龍王就來自神界。”董穆雅為自己的遲鈍懊惱,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剛才由於情緒波動過大,竟把千騎繼承了龍神血脈的事情忘記了。

夏秋也一下子回憶起來,當她中了死水潭之水的巨毒時,正是千騎用他的龍血救了自己。

“如果這些信息和我們的推測都沒錯,那麽我的龍血就是他的解藥,事不宜遲,我們盡快回到妖界吧!”千騎提議道,看夏秋不再抽泣,他也跟著高興起來。

夏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明明是自己向羽鶴仙人許下的承諾,可千騎卻毫不猶豫地就答應將自己的龍血給他救命。龍血是極為珍貴的解毒之藥,在千騎用他的血救過自己以後,勇爺爺曾和她講過龍作為最高貴的動物之一,輕易絕不會將自己的血送給別人。

“也算是補償我之前對他的誤解,這樣一想那個人的身世還真是可憐,而且若他真的是白鶴靈獸,那天符就是唯一能緩解他身上劇毒以維持他生命的東西,從他身邊帶走天符的我不也就變成了殺害他的凶手之一了。”千騎看出了夏秋的欲言又止,撓了撓頭說。

夏秋點點頭,她沒想到千騎竟會和她想到了一處,於是應道:“嗯!”

千騎剛一隨夏秋回到妖界王城,便封存了一瓶自己的龍血,並她的一封親筆信一起由妖馬青翠送去仙鶴全鄉,信中將從董穆雅那裏得來的有關白鶴靈獸的信息如實地敘述下來。

當夏秋將裝有龍血的瓶子和自己的親筆信放入青翠背上的袋子後,目送著它漸漸在視線裏消失的身影,她的心情仍然是忐忑不安的,隻有默默地祈禱一切真能如他們所分析的一樣,這寶貴的龍血不但能解他體內仍殘留的巨毒,也能和這封信一起撫慰他的心傷。

羽鶴仙人在放夏秋離開長生島後,就陷入了休眠的狀態,整座島也已跟著他荒蕪得不成樣子,僅剩下圍繞著他所居住的石亭旁的花還依然開放著。他記不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隻是恍恍惚惚地無法醒來,在妖界自己去過的和不曾去過的地方如孤魂野鬼般魂離著。

對於他來說,讓她回到永川並不摻雜什麽自私的目的,就算她無法履行諾言幫他找回屬於他的過去也無所謂,隻因和她相伴的那些天已成為他有記憶以來最美好的畫麵,即使就這樣死去又有什麽大不了,沒有記憶的自己,身體空空如也,隻靠空虛和孤獨的光陰來填充其中是何等的痛苦。

他正魂離在妖界的某處時,卻被仙鶴喚醒了,它們今天從清早起就格外吵鬧。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才睜開雙眼,也許是因為睡了太久,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模糊糊,一隻銜著錦緞袋子的仙鶴優雅地跳到他的麵前,將口中的袋子遞向他,這情景反倒比魂離時更像是夢境。

“某非是夏秋送來的?”

羽鶴仙人自言自語著將袋子接了過來,拎在手裏掂掂竟有些重量,他解開了上麵的繩子,袋子裏是一封信函和一個銀質瓶子。他先把瓶子放在一邊,一折一折展開那封信,信是夏秋手寫的,她的筆跡和她外表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筆鋒剛勁有力,他一看見就不禁露出了微笑,真是字如其人,她柔弱外表下不正是這樣堅韌的性格嗎。她在信裏把從董穆雅那裏所得到的有關可能是羽鶴仙人過去的事情一一詳細道來,並且告訴他飲下龍血或許就能挽救他生命的可能性,末尾處還有他們在不了解實情之下將天符由他身邊帶走的歉意,和對他的問候。這還是他有記憶以來收到的第一封信,淡淡的情誼摻著墨香竟是那樣的溫暖。

他毫不遲疑地擰開那個銀質瓶子,將裏麵的龍血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從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仙鶴中間走下石亭,即使這龍血無法挽救自己的性命,他也想好好與這座相伴他許久的小島告別。他踏在島上大片已枯萎的植物上,沒走幾步就越發的無力,腳下一軟便栽倒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龍血的作用,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從裏到外開始不斷地發熱,那股力量將許久以來他體內不暢通的血脈衝破,雖然不斷地發汗,身體反而覺得越發地輕鬆起來。其實直覺告訴他,夏秋在信中所說的神界的那隻白鶴靈獸正是他自己,在昏厥中他記憶的碎片被一點點從腦海深處翻了出來,原來它們從不曾消失,隻是藏了起來。他作為白鶴靈獸時曾為天神乾宿翩翩起舞的那篇荷塘,和他目光中的溫柔,那一份鬱結在身體中的思念原來並不是為了這被遺忘的久遠記憶,而是那一份後來不曾擁有過的溫柔。他突然明白為什麽他會被夏秋的目光深深吸引住,因為她望向他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的恰恰是如同從乾宿那裏複刻而來的溫柔和慈悲。

那一天,他的確是為了阻止黑鶴利用天符獲得強大力量的計劃,而在交戰中沉入了荷花池底。其實他早該發現黑鶴的變化,他們本是一起被天神乾宿帶入神界的,也曾因終日相伴而產生了深厚的情誼。但黑鶴和自己不同,他不甘於作為天神的寵獸困在神界,而自己卻並不抗拒,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他們漸漸疏遠。

黑鶴開始終日以紫藤蔓的花和種子所炮製出的劇毒浸泡自己的羽毛,他身上的毒正是由於那個而造成的,當時自己雖然阻止了他搶奪天符,可後來他的結局究竟如何卻是他所不知道的。

墜入妖界且身中劇毒的自己靠著天符的力量活了下來,天神一定早把他遺忘了吧?所以才沒有來尋找過他。他在悲傷中醒來,臉上滿是淚水,發現自己倒下的那片地上已枯萎的花竟又重新活了過來,他支撐著坐起,繼續在島上行走,腳步變得有力了些,整座島上他所過之處,植物的生命力也都跟著複蘇起來。

長生島和他一起重生了,而這第二次生命,他知道是她和她的同伴給他的,連同他一直尋找的過去一起,雖然充滿憂傷,但最終的結局卻又出乎意料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