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真是愚蠢!”

青雲的聲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但卻也像在靈羽頭腦中回響。他趕緊由半空中調轉方向,猛然發覺青雲不過在他背後隔了一臂遠的距離。他明明可以收回魔鴞錦繼續向他發動攻勢,但自己的這副身體卻又動彈不得。

“你想做什麽?!!”他大聲叱問青雲,對這魔頭與自己如此貼近而厭惡至極。

“我?嗯……讓我來想想,我究竟是為何而來?又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麽呢?”青雲的手中並沒有任何的武器,他懸在空中的身體像是完全沒有重量,又或者他本身隻是個幻影,他一隻手捏住下巴,真的仿佛是在思考。

“你究竟用了什麽法術才將我定住的?!”靈羽無論怎樣努力都不能奪回自己身體的控製權,白白消耗掉不少體力,隻好暫時放棄掙紮。

“為什麽會覺得是我讓你動彈不得呢?!困住你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心魔嗎?!!你渴望著力量,卻又忌憚著體內的魔力終會變得難以控製,並傷及同伴。你一心想要留在他們身邊,因為沒有家人的你一直想要一種溫暖,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溫暖本就不屬於你,它不過是一種假象......而你不過是在自我欺騙......”

“住口!”靈羽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手臂也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綁,完全使不上力氣。

青雲伸出手摘掉自己臉上的麵具,將他的本來麵目展現在靈羽麵前。

靈羽的身體不斷顫抖,他徹底放棄了反抗。那個眾人口中的魔頭,那個殺害了極樂天國裏被他視為親人的老板娘和其他姑娘們的青雲,那個他以及他現在的同伴兒們共同的敵人,竟有一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來比他要年長些,還有那詭異的神情也是他所不曾擁有過的。

“你是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靈羽一時間語無倫次,他的思維已經錯亂。

“想知道嗎,少年?那就跟我來吧!”青雲用身後的鬥篷將靈羽的整個身體擋住,再拉下來時,他便陷入了昏迷狀態。

若不是發生了這樣一幕,夏秋或許還愣在不遠的地方,她的飛行速度不及青雲和靈羽,所以當她到達這片密林時,正趕上看見青雲將臉上的麵具拿掉。雖然隔了一段距離,她還是看出那是兩張極其相似的麵孔,隻是靈羽要顯得略微年輕些,而身材也比青雲更瘦小。

看著靈羽被青雲施法而失去知覺,她終於意識過來自己不該再遲疑下去,便直接衝上前,並將手中的梅刃刺向青雲。青雲左手托在靈羽的腰際,右手則以堅硬的虎爪阻擋夏秋的攻擊。

看似不經意地抵禦,卻聚集了非常大的力氣,讓夏秋不得已往後退了幾步,她在稍微調整了平衡後,一躍而起揮刀而下。

青雲則帶著靈羽迅速往後一閃,躲開了她強有力的一擊。

“把靈羽留下!”夏秋舞動梅刃步步緊逼。

“這個少年嗎?老實告訴你,把他留在你們身邊會是個巨大的麻煩,這個麻煩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青雲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剛才太過專注於想證實自己的猜測,所以並沒注意到他的真實麵目已被夏秋發現。

夏秋決定不再和青雲廢話,而是集中精力繼續發動攻勢,她知道憑借自己的實力想與眼前的敵人抗衡是多麽的困難,但現在能夠救靈羽跟她的隻有她自己。

“梅刃......”她在施展妖力的同時,在心中默默呼喚起寄居在她刀中的靈魂,尋找自我力量與梅刃的共鳴點。

“主人!”梅刃的聲音很快就出現在她腦海中。

向來平靜如水的刀中魂魄,此刻卻顯得頗為激動,曾作為萬年梅花樹妖的她,還具有那漫長歲月中形成的妖性,敵人的力量越強大,她便會感覺越加興奮。

“你覺得我們有可能勝過這魔頭嗎?”夏秋問梅刃。

“主人,一場戰鬥結束之前,憑誰也無從預測結果。但若您願意相信我,允許我與你合為一體,把它當成最後一場戰鬥,必能將我們彼此的力量都發揮至極限。”

夏秋感受到梅刃的那股力量正在衝破與她之間的界限,隨著兩股力量的交融,人刀的意識開始變得既模糊又統一,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和諧。

仿佛是在大腦完成思考前,手中的梅刃便已帶動著她飛了出去,青雲由於一手要抱住靈羽,多少限製了他的行動。

夏秋發現眼前的魔頭與以往印象中的不同,他並未以靈羽的身體作為擋箭牌,並且似乎比自己更害怕靈羽會受到傷害。而她也正好抓住了這一發現,不斷加快攻擊的速度。

她的刀法比青雲想象中更加變換莫測,並且身體輕盈得恰似一片梅花花瓣,當青雲猛地朝她揮下虎爪時,那虎爪所帶起的氣旋正好將她彈開,讓其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傷害。他擔心再繼續耽擱下去,會壞了自己精心布下的陷阱,於是開始施展起法力,將手中的靈羽拋向空中。

夏秋不由自主地停下攻擊,想去抓住即將墜落的靈羽,卻沒曾想他的身體竟停留在空中進入懸浮狀態。就在她感到詫異的時刻,他的雙眼突然睜開,魔鴞錦已在不知不覺間化作兩把長匕首,朝著夏秋刺去。她慌忙抵擋,仍險些被其所傷。

“靈羽.......你......”

她對靈羽的變化大惑不解,從他空洞的眼神中,她看見太過複雜的情緒,那些情緒似乎正在困擾著他,它們如驚濤駭浪般在他的眼眸中滾動,最後化作兩行淚水。

靈羽方才陷入昏迷的過程中,隻感覺自己擁有了一段記憶,這段記憶應該就是他的過去,又或者說是他的前世。在一個仿若仙境的地方,那身穿華美衣裳的俊朗男子,眉間總有化不開的幽怨,他的臉倒影在碧綠如翡翠的池塘裏,那張臉既似靈羽,也似青雲,又或者他們兩個本就是同一人。

他在等待的是那神域池塘上的黑色舞者,充滿邪魅之美的黑鶴靈獸,隻為了博他一笑,他便會不惜一切。因為一直以來,他隻覺得無論自己做些什麽,都無法讓自己的父親天神乾宿或是神域裏的其他人滿意,自己的兄弟對他抱有的永遠是一種與親情毫無關聯的排斥感,那種排斥來自嫉妒,也包含著對他力量的恐懼。

能夠因他所做的事而滿足的或許隻有那個人,即使那個人與他之間的關係,既像是在互舔傷口,又像是在彼此利用,可又有什麽關係呢?至少他還有被他利用的需要和價值。

但黑鶴最終還是把他引向了毀滅。

盡管如此,他卻從不曾恨他,還一心想要替他求情,隻是最終的結果,非但沒能救他,自己的靈魂也被父親以神力分割。

所有的記憶、情感、怨恨、以及純良都被分割出去,留在朱雀靈魂中的隻剩下對父親的絕度服從。

而那逃走的靈魂,卻在墜落至妖界的過程中撞上異空間內的隕石而一分為二,並陷入沉睡。最先醒來的那個,借助青虎獸的身體擁有了這一世新的身份,帶著前世的怨恨,化身魔頭青雲。不願再麵對醜惡的純淨之魂,卻沉睡了很長的時間,最終寄於孔雀妖珍藏的一枚蛋中,而這枚蛋卻被偷走,最終輾轉流落到赤嘞米爾地下城,並在那裏化身為單純善良的孔雀妖孤兒靈羽。

所有的記憶以及情感在同一時間衝進靈羽的身體中,讓他無力承受,他一直在與之抗爭的魔頭青雲竟然就是另一個自己。或許他們在本質的確是相同的,所以他在獲得了雕鴞之魔的力量後,才開始變得無法掌控自己的力量。如果他擁有和青雲同樣強大的力量呢?他會不會成為比青雲更加恐怖的魔頭?

待他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在向夏秋發出攻擊,雖然他想停止下來,卻身不由己。他的意誌已被突然恢複的記憶和情感衝垮,成為青雲的傀儡。

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傷害夏秋,所有的不甘隻化作兩行淚水,朦朧的淚眼中,他的匕首已經無數次地刺向夏秋。

“靈羽......停下來......”

她的呼喚就在耳邊,聽著那個聲音,讓他隻想要抓緊她的手,或許隻有她才能帶他離開現在這種痛苦的處境。

夏秋無法向靈羽出手,隻能後退著抵擋他的招式,而他的身體就如同牽線木偶,失去平衡敢和協調性,卻絲毫不影響他攻擊的速度和強度。

“哈哈,既然他和你注定要成為敵人,你又何苦手下留情呢?!不如就此殺了他吧,他或許會對你心存感激也說不定,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青雲在遠處觀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從他的聲音聽上去,他的喜悅已難以掩飾。

“住口!”夏秋被他激怒,她猛地飛身從靈羽頭頂翻過去,一刀刺向青雲。

可青雲卻毫不躲閃,而是仍舊直麵向她。

在她還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的時候,身體已被被從後麵拋過來的魔鴞錦纏住,而其中的一條頂端瞬間化作尖錐,正準備刺向她的背部。

她知道自己已無法躲閃,隻有轉過半張臉,幽怨地望向靈羽。這個眼神在靈羽看來是何其熟悉,當黑鶴被從他麵前帶走時,最後的眼神正和她現在的一樣。

遲疑間,一把純黑色的寶劍將纏繞著夏秋的魔鴞錦打向一邊,歐陽小冷從天而降把夏秋救下,並帶著她降落在地麵上。他因一心擔心著夏秋的安危,所以才會趕到這裏來,真正好撞見這生死攸關的一刻。

“幸好,呼......”他長籲了一口氣後問懷中的夏秋,“你沒有受傷吧?”

夏秋搖搖頭應道:“靈羽被青雲控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