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子的加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不斷地向後倒退。行人、樹木、隔離帶以及兩邊猶如外星來客建造的直衝向雲端的樓宇,它們被說不好是陰天和霧霾說帶來的灰暗色調所籠罩,讓夏秋隻感到一種壓抑。她倚著車窗,慢慢閉上眼睛,一路上睡睡醒醒。
“喂,到了。”
有人輕柔地晃動她的肩膀,她本以為會是歐陽小冷,但睜開眼時看見的卻是莫韓。她不禁笑了笑,除了他還可能是誰呢?自己已經離開永川好些年了,在大戰結束以後,她便離開了那個地方。
那場戰爭導致他們和青雲一方兩敗俱傷,她回到人間後,妖界連結人間的迷徑便都被徹底毀壞,心灰意冷的她身心都受到極大的刺激,勉強讀完了高中。可是她的時間仿佛永遠地靜止在了十六歲,她生命中的全部快樂、色彩跟記憶都被封印在了那一年,這種感覺一直如影相隨,此刻尤為明顯。
莫韓為她鬆開安全帶,又跑下去繞到她這邊打開車門再扶她下車。
“謝謝!”她在雙腳落地的時候,略微晃了晃,忍不住深呼吸了幾下,但吸進肺裏的空氣反而讓她更加不適,這裏的空氣無論無論過多久都仍然讓她無法適應。
“我送你上去?”莫韓鎖好車,正準備繼續扶她往小區裏麵走。
“不用了,我好些了,自己回去就行!你還是回公司去吧,還有好多工作需要你處理的吧?”夏秋勉強打起精神來說,她不想再欠莫寒更多人情,從自己進入公司起,這個男人就對她格外照顧。
“嗯......好吧!”莫韓無奈地說,“那你到家發個信息給我好了!”
夏秋目送著他的車駛出自己的視線,然後恍恍惚惚地走進小區裏。這個時間小區裏人不多,隻有幾個老人帶著的孩子聚集在有簡單有了設施的空地遊戲,那個地方正對著花壇。
她慢慢走向花壇的方向坐下來,看著那些無憂無慮玩耍的孩童,感覺剛剛的窒息感略微好了些。閔恩童和董穆雅一直在尋找重新連結妖界和人間的方法,並且答應過她,隻要一有進展就會給她通知。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能夠再次回到那個地方的希望十分渺茫,與歐陽小冷重逢的可能性像是被徹底地切斷了。
現在的她,也隻有在假期時才會回永川看看,在銀月湖邊一坐就是一天。偶爾她會產生幻覺,在那條有著通往歐陽古宅迷徑的建築物中間又重新出現了那條本不存在的通道,但當她向前行進,卻隻有冰冷的牆壁。
所有人都在勸她要向前看,甚至是和她一樣等待著歐陽紅葉的董穆雅也是這樣和她說的。在她看來,她和她不同,她還年輕,不該放棄全部的機會寄希望於那無法預知的結果。但她卻擺脫不了心的約束,她仍然還能夠喚出梅刃,這對於她來說就是一種證明,隻要她和歐陽小冷間的血盟還在,那麽就一定能夠相見。
一個孩童的皮球從手中滑落,並朝著她的方向滾過來,她底下頭將球捧起,對那個孩子笑笑說:“給!”
那孩子卻笑著對她搖了搖頭,院子裏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各自方才所做的事情,而是將目光投向她,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微笑,仿佛想要告訴她,他們現在所享有的寧靜跟和平,與她和同伴兒們曾經的浴血奮戰密不可分。
“你是要把它給我嗎?”她問那個孩子。
孩子邊走向她邊點點頭,當他的小手碰觸到皮球的瞬間,它在她手中形成一個小小的黑洞,那黑洞看起來非常熟悉,她被拖入回憶當中。
“黃泉國度......黑洞......”她自言自語著,然後奮力喊出一個名字,“風信子!”
一隻藍色的蝴蝶從她兩手間的黑洞中飛了出來,它煽動翅膀時便有金色的粉末掉落,那些粉末在她眼前閃爍,發出耀眼的光,讓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身邊的景物突然間發生了變化,她重新回到與風信子和守靈戰士共同飛行的黑洞中,剛才身體上的不適感已經消失,現在整個人都像是卸去了沉重的負荷,那樣輕鬆,那樣自由。
她終於又可以回到他的身邊,雖然不知道她誤闖入的那個未來究竟是現實,又或者隻是她潛意識裏所存在的恐懼的一種折射,但現在她隻想要抓住眼前的機會。
藍蝴蝶翅膀所掉落金粉已經化作了一道道耀眼的光線,她跟隨那些光線的指引不斷飛行,終於找到了光源的主體,那階梯一樣的青壤城就在他們眼前。
“我看見了,青壤就在那兒!”她向風信子喊道,心中明白正是因為自己對歐陽小冷無法割舍的思念跟情感將她帶了回來。
風信子點點頭朝身後的守靈戰士發出信號,讓他們跟緊些。
他們最終一同衝破了黑洞的束縛,朝著青壤成王字宮正麵前的廣場降落,在那裏已經聚集了許多魔靈族戰士,而歐陽小冷等人也已到達。
合音與合葉父子將男性魔靈族全部聚集在廣場上等待妖王狐歐陽小冷的檢閱。他們中身體強壯的將被編入由王城而來的精銳部隊中,而年老力衰的則會和婦女以及兒童們一起,負責管理在下城所建造的一些密道以及陷阱。
雖然城中的魔靈族男性都已老邁,但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入選進部隊中,為保衛青壤以及妖界再盡一份力,誰也不希望會被篩選出來。
可他們中不少人必須依靠拐杖才能勉強站立,年輕時在戰爭中所受的舊傷,在年老後重又找了回來。
合音在一旁安慰著幾位剛剛被篩選出的不適合參加戰鬥的同族,說道:“即使不能正麵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也還是能夠為這場戰爭盡一份力。”
“怪隻怪我們實在是太老了,我身上的傷還是二百多年以前在初代妖王狐禮的軍隊時所受的......”拄著拐杖的魔靈族老人眼睛裏變得濕潤。
“這一次密道和陷阱都非常重要,因為青雲手下有一種神出鬼沒的魔兵叫做空水魔,它們依靠**就能夠自由地進行空間轉移,而密道和陷阱正是對付它們的好辦法!”合音繼續勸他。
那老人點了點頭,隨另外幾個落選的魔靈族老者一同離開了。
就在篩選即將結束的時刻,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團黑雲,那黑雲來的蹊蹺,一看便知道並不是普通的烏雲。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那可能青雲他們到來的征兆,於是都做出備戰的狀態。
“沒想到敵人來得這樣快!”歐陽紅葉對身邊的望月說。
“等等!快看!”靈羽發現在黑雲中漸漸透出一絲光光亮,而伴隨光亮所呈現出的那個模糊的人形,在他看來似乎就是夏秋。
“是夏秋!還有......風信子!”千騎緊接著喊道。
歐陽小冷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光芒中,他一直在擔心著夏秋能否順利從黃泉國度歸來,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自己身邊。
和他一樣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青壤上空出現的還有夏秋,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一切究竟是現實又活著是黑洞所營造出的幻覺。
她記得黃泉國度與外界是完全隔絕的,在那裏的時間也處於靜止,所以即便感覺已在那兒呆了一段時間可實際上,待到離開時,會發現時間並沒有往前進。可這次卻不然,通過黑洞,她竟直接在青壤與歐陽小冷等人重逢。
按照原計劃,他們應該在她進入黃泉過度的第二天才前往青壤,算是路上的時間,起碼有兩天了,難道那些黑洞真的如焰羅魔王所說的那樣有著無限可能,除了連結著現在,也同樣通往過去和未來。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她在黑洞中所經曆的事情又是什麽,那真的是即將在未來發生的事嗎?
在那個所謂的未來中,她早已與歐陽小冷分離,由於通往妖界和人間的迷徑全部遭到嚴重破壞,以至於無法找到回到他身邊的方法。但現在她卻沒法把自己所見到的一切告訴給任何人,特別是不能對歐陽小冷說哪怕一個字,因為她知道這樣一來必定會影響到他大戰前的心情。
她與風信子一起朝著青壤城第七層王字宮前的廣場上降落,歐陽小冷伸出雙手將她抱住,他想來冰涼的手這時候卻顯得極為溫暖。今天的他仍舊是一身純白,隻在上身罩著輕便的銀色鎧甲,陽光在他深邃的灰藍眼眸中投下點點金色,讓她想起剛才在黑洞中四周包圍著她的萬花筒。
“妖王狐大人,我受黃泉國度曾經的主人焰羅魔王所托,率領二百守靈戰士前來,聽候您的差遣!”風信子在落地後從蝴蝶的形態恢複成人類,並單膝跪倒在歐陽小冷麵前說。
男性魔靈族戰士不得不向兩邊散去,才能騰出空間給這群體型巨大的守靈戰士。再次看見這幫龐然大物,讓千騎條件反射地倒吸一口冷氣,他依然記得上次在黃泉國度與他們狹路相逢,經曆了怎樣的一場惡戰。沒想到這一次再見到他們卻和上次完全不同,他們剛一降落便整齊列隊。
“上次見到他們可讓我們三個吃盡了苦頭,還有風信子……”他對身旁的靈羽說道,當時正是風信子犧牲自己替他們攔下最後的守靈戰士,好讓他們得以進入靈闋宮。
“哇!”靈羽卻隻顧盯著他們感歎了,“要是有他們加入,樹魔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