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不光是看起來生意興隆,而你果然也是賺個盆滿缽滿。”歐陽小冷坐下後說道,望了一遍金碧輝煌的裝飾說道。來之前他已做好了調查,所以有足夠的把握讓這老板乖乖替自己做事。

“王狐大人真是會說笑,我這都是為了充充麵子罷了,剛接手這件旅館的時候正趕上十六年前……”旅館老板意識到自己險些又提起不該說的話題,趕緊跳過去說,“那幾年根本就一直賠錢,也就這兩年略有好轉。”

“我找人稍微調查了一下,你這間旅館上的稅和你這裏的豪華程度可不怎麽相符。”歐陽小冷完全不理會旅館老板的解釋,繼續說。

旅館老板後悔不已,心想都怪自己隻一心想要討好妖王狐少年,竟忘記長久以來偷稅這件事了,現在不知要如何解釋才能讓他放過他一碼。

正在他犯愁時,歐陽小冷卻繼續說道:“這些倒是小事,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

“不過什麽?!還請您給小的指明!”旅館老板聽出歐陽小冷的話中還有轉機,趕緊追問他說。

“我聽說你這間旅館是從一個叫藍夫人的手中買下的,所以就在想會不會仍有她當老板時來過這裏的客人光顧呢?”

旅館老板邊不停地點頭邊應道:“有的有的,我這裏別的不敢說,價格是真的便宜啊,和王城裏其他旅館相比,地段又好,就是環境稍微......不過老客人還是有很多的!”

“他們當中有沒有和藍夫人打過交道的?”

“我想想!”旅館老板稍微思考了會兒,繼續說道,“我想到一位客人,他是做胭脂水粉還有香料生意的,因為不少客人都是在這條街上工作的,所以每年都會住在我這店裏。他跟我交情還不錯,喝酒聊天時,我聽他提起過和以前的老板,也就是藍夫人也曾經是朋友,當時突然換了老板,藍夫人也不告而別,還讓他有幾分失落呢。”

“那位客人此刻在不在旅館?”

“您來得真巧,他每年都是夏初來永川。昨晚才入住的,因為在酒館裏喝了一夜的酒,現在恐怕還在睡覺。”

旅館老板口中的這位客人叫做花穀,是個鼬妖怪,他居住的地方叫做飄香穀,一到春天山穀裏便開滿了奇花異草,也生出許多花妖。

他以咬斷花妖根莖做要挾,將這些花妖們控製起來,讓他們為自己製造各種各樣的胭脂水粉、香料以及香包,再將這些東西販賣到妖界各地以賺取豐厚的報酬。那些花妖們忌憚他的力量,又因無法離開那座山穀前往其他地方,所以隻好聽命於他。

這鼬妖怪天生對各種香味兒極其敏感,隻要讓他聞一聞就能分析出每種香包或者香料都是由哪幾種花草配置成的。也正因為他有著這樣的技能,所以自創了許多獨一無二的香氛,又因為不用付給花妖們工錢,所以在價格上具有絕對的優勢,因此在許多地方都頗具人氣。

他之所以會和藍夫人成為朋友,還要從他第二次住進這間麻雀旅館說起。他有個愛好,就是喜歡觀察各種各樣的異性,通過觀察就能知道她們的個性和喜好,有時甚至還能猜出幾分她們的故事。

頭一年,他就注意到了旅館的這位老板娘,她總喜歡穿著男裝,無論是氣質還是舉止都雷厲風行,普通的香氛對於她來說肯定不太適合,她需要一種專屬於她自己的味道才行。

於是回到飄香穀以後,他便開始不斷地進行嚐試和調配,終於搭配出一款以蘭花為基調,再配以木槿,百合,和少許石榴花等植物的香氛。他在第二年春季以後來王城永川做生意時,大力向藍夫人推薦自己為她設計的這款香氛,果然得到她的垂青,之後每年都會拜托他配同樣的香氛給自己。

兩人交往之中,他感覺到越來越多的是這位藍夫人身上隱藏在談笑風生後麵深深的落寞,她就像是帶著麵具活著的傀儡,旅館老板娘這個身份一定隻是對她真實目的的一種掩飾。

她很健談,但說的更多的卻是別人的事,關於她自己的過去,總是用幾句話就匆匆帶過。所以雖認識了許多年,但除了知道她來自綿城,為尋找一位朋友才來到永川,結果就留在這裏開起了旅館外,花穀對於她的事知道的並不多。

有一回,花穀在外頭和那些買自己商品的客人們喝多了酒,回來時已是深夜。他搖搖晃晃地進了旅館,剛打算依靠樓梯扶手的支撐上樓回自己房間,卻聽見櫃台往裏有聲音傳來。受到好奇心的驅使,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讓他禁不住打算跟過去看看究竟。

結果,他發現了一扇小門,從那小門出去是旅館的後院,而後院的一麵牆上還有一扇木門不知通向哪裏。他開門進入,裏麵的光線很暗,還堆積了不少的貨品和雜物,猜測這裏應該是旅館的倉庫。

剛打算轉身離開,卻一腳踏空掉入地上一個洞中,在連滾了數階樓梯後,他終於爬了起來,又往下走了幾步,來到一條平坦的通道中,鼬妖怪天生習慣在黑暗中行走,所以他即使不用妖火,也不會撞到兩側的牆壁。他正想著這條通道究竟通向何處,前方就傳來女人的聲音,他很快聽出說話的正是藍夫人。。

“大人,如您所見,通道已經修好。”

“嗯,幹得不錯!那位王侯也已經被我們說通,再加上宸極宮外後山和宮中的那條,還有栗子街的那條,足夠我的人順利進入王城了。”

“還請您履行您的承諾,繼續為我的兒子治療。”

“放心,我對藍竹早就有了感情,一定會為他把病治好的。”

“多謝,大人!”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待到新年之夜,我要血洗這座城,用皚皚白骨送妖王狐一份大禮!”

花穀被自己聽見的事嚇了個半死,跌跌撞撞地原路折返回密道入口處爬上去,又沿著後院回到旅館自己的房間裏。他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那一身的冷汗,在恐懼中漸漸睡去。再醒來時,他也分不清昨夜聽見的事,究竟隻是酒醉後的一場噩夢,還是真實發生過。

隻是跨年那一晚,王城果然發成了巨大變故,魔頭青雲帶領手下出其不意地進入城中,不但殺死了無數城中居民,甚至妖王狐極其夫人也未能幸免於難,至此妖界也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幾近衰亡。

花穀在這一年仍舊在夏初時節來到王城永川,隻是到處都是一番蕭條景象,麻雀旅館雖仍存在,卻已換了老板。得知藍夫人不知所蹤,生意也難以繼續,他隻好帶著貨品回到飄香穀,等他再次來到這裏已經是許多年以後了。

他也曾想過把那天晚上的事講給誰聽,但是卻害怕會因此惹上麻煩,他隻是個生意人,隻求平平安安,從未想過要投靠哪一方,並且得到誰的重任,所以便將那些話埋藏在心底。可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那個與藍夫人對話的男人的聲音,還有他的可怕語言仍是經常困擾他的噩夢中不變的主題。

前一夜喝醉了酒,本以為能睡個好覺,沒想到卻又做了那個夢。正當他困在夢中,擔心會被夢裏對話的兩個人發現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將他吵醒了。他睜開眼,深呼一口氣,覺得真該感謝一下這個來敲他房門的人。

門外,除了旅館老板外還有一位少年,即使花穀還有些睡眼惺忪,也看得出這少年必定有著極其高貴的身份。而他有種預感,這少年之所以會跟著旅館老板一起來找自己,或許跟他的那個噩夢有關。

房間裏很是淩亂,雖然主要的貨物都擱在旅館一層的另一間被他租來當做庫房的屋子內,但是他隨身的行禮,脫下來的衣服,還有大大小小的酒壇卻在整個房間內分散開,床上、桌子上、地板上……到處都是。而且屋子內還有一股濃鬱的酒精味兒,這股子酒精味兒和他身上沾到的各種各樣香料的味道混淆在一起,讓旅館老板和歐陽小冷忍不住同時捂住鼻子。

“這是什麽味道啊?!”旅館老板幹脆將踏進房門的腳又邁了回去。

“嗬嗬,昨夜喝的多了些。”花穀伸了個懶腰應道。

“我看還是到我那裏談吧,這地方怎麽能妖王……啊不,大人您呆呢。”旅館老板轉向歐陽小冷,見他點頭應允,於是對花穀說,“花穀,穿好衣服跟我們來,這位大人有話要問你。先什麽也別問,就當是幫我個忙吧!”

花穀隨便套了件長衫,和它相配的帶子卻不見了,於是隨便係了一條便隨他們往樓下走去。三人在旅館老板的那間屋子裏坐下,相互打量了一番,省去客套的過程,花穀直接問:“不知這位大人是?”

旅館老板不確定能不能報上歐陽小冷的大名,於是看向他,見他點了點頭,他便說道:“這位就是現在的妖界之主,妖王狐大人!”

“早就聽說這次登上王位的是個少年,沒想到竟然這樣年輕啊!”花穀睜大眼睛如同觀賞一間稀罕物那樣看著歐陽小冷。

“花穀,注意自己的身份!”旅館老板提醒道。

歐陽小冷卻不以為然地說:“沒關係,這樣一來反而比較容易交談,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過去在這間旅館當老板娘的藍夫人的事情。”

“原來如此。”花穀像是早已知曉一切那樣應道。

“聽你的語氣,你已經猜到我的目的了?”歐陽小冷好奇地問。

“是啊。我天生善於察言觀色,再加上見過的客人多了,這種能力也就不知不覺變得更強。”花穀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