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布已經在地麵上那道裂縫中潛伏了一會兒,對於他來說每分每秒都那樣漫長,可那兩個徘徊在他周圍放哨的外來者卻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怕錯過了第巴和族人們為他和黑隕創造的絕好時機。他思前想後,最終決定冒險從裂縫中出去。

他躡手躡腳地從裂縫中跳到地麵,伏下身體再次觀察了下兩個外來者的動靜,確定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後,便打算朝著反方向跑。可就在他以為一切進行的很順利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吼叫,他雖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心中卻清楚決不能回頭,更不能停下腳步。

砰!

一顆鋼珠從他左邊擦過,他感覺左邊後腿兒似乎被其所傷,卻隻有強忍著疼痛。他不但沒有減慢速度,反而加快了腳步繼續奔跑。那兩個外來者已經發現了他,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並開始對他和黑隕展開一場追逐。

鬼布能聽見他們在追趕他的同時,繼續發出那種獨特的叫聲,他們的叫聲在他聽起來不過是些簡單的音調,但他猜測他們應該在命令他停下。他祈禱著快一點找到那第二天裂縫的入口,隻要跳入裂縫裏麵,局麵就能夠得到扭轉。

左腿上的雖是擦傷,傷口卻因為長時間持續奔跑而被撕裂,鬼布感到疼痛感愈發地明顯,身體上也一陣陣冒著冷汗。外來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隨時都可能再次進入他們有效的射程範圍。他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比剛才奔跑的更快,而是因為自己因腿傷而在不自覺地減速。

鬼布在心中向米瑪拉姆祈禱,一定要保佑他順利地完成第巴交給的任務。他的父親叫做紮西,曾是黑狼族裏最好的獵手,紮西為人勇敢、憨厚,雖然少言寡語,可在族人中人緣兒卻特別好。因為紮西比第巴大上幾歲,所以兩人一直以兄弟相稱。每次外出打獵,父親的收獲總是最多的,他會默默地把最好的獵物分給族中的老弱婦孺們,可當族人對他表示感謝時,他卻隻是擺擺手,或者憨笑一下。

父親出事的那天,本不該輪到他外出打獵,他頂替了一個身體不適的族人。結果也就是在那一天,外來者開始向黑狼族族人發起攻擊,父親為了保護其他族人被毒箭射中。逃回來的族人們說,他們看著那些外來者將紮西的屍體粗暴地拖走。他甚至未來得及和父親說一句再見,更沒有機會親手將父親安葬。

鬼布突然腳下一軟,思緒也不得不被就此打住。他心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失敗了呢?但黑隕的哭聲卻響了起來,他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在跌跌撞撞間,竟全憑著潛意識到達了第二條裂縫處。他認為這一定是自己對米瑪拉姆的祈禱顯了靈,心中滿懷著趕集,此刻既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機會了。

他不顧一切地順著裂縫向前奔去,身後外來者繼續從地麵上射來毒箭與鋼珠彈藥,但他們的聲音卻開始變得越來越遠。他知道自己終於將他們甩開了一定的距離,但卻連鬆一口氣的機會也不留給自己。

“跑起來,鬼布!跑起來,化作疾風和閃電!我的兒子,我知道你能行!”

耳邊恍惚傳來父親的聲音,鬼布不確定那是否隻是他的幻覺。黑隕的哭聲漸漸停止,他或許也知道他與鬼布暫時安全了。但更大的挑戰卻還在後麵,因為外來者的營地與第二條裂縫的盡頭隔得不遠。

第巴那邊,他率領的黑狼族族人已經跨越暗夜平原,再往前一點兒,他們就要進入外來者的地盤了。遠處,幾個守在平原邊界處放哨的外來者似乎已經發現了狼群的蹤跡。他們發出低沉的叫聲,那叫聲猶如銅鍾,在空氣中產生共鳴,並且不斷傳遞,第巴猜測他們很可能是利用這種方法來通知營地裏其他的外來者。

這些怪物的聲音可以傳得很遠,並且從第一次與他們交手開始,第巴和族人們就有同樣感覺,他們似乎具有心靈交流的能力,他們的語言很簡單,幾乎隻是幾個音調的轉換間就可以完成戰略的部署,反應和配合能力也十分高超。

第巴向身後的狼群喊道:“強壯的男人跟著我打頭陣,奔跑速度快的年輕人直接去攻擊外來者的兩翼。”

狼群按照他的指揮突然一分為三,讓外來者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稍一猶豫,便沒有在狼群進入他們有效射程的同時便向它們發起進攻,他們的猶豫也為第巴等人贏來了一點兒優勢。

第巴左右快速變換方向,躲避著不斷射來的毒箭和鋼珠彈藥,那些彈藥落地時會產生爆炸,聲音非常響,他和狼群也都因此而開始耳鳴。身邊不斷有族人們倒下,但他們卻已不能回頭。

他直麵一個外來者,一躍而起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無論對方如何掙脫,他也一絲不放鬆,直到那外來者終於斷了氣,重重地倒向地麵。他的得手對族人們來說是最好的鼓勵,他們也都跟著他放開了手腳,以狼牙和利爪將敵人的第一道防線撕裂。女性和年老的黑狼族在梅朵的帶領下緊緊跟隨在先鋒的後麵,送那些倒地卻沒有死去的外來者上路,並將他們的武器徹底破壞。

而年輕的黑狼族戰士已從兩側跟了上來,眼看著他們的優勢變得越來越明顯,外來者的大部隊卻從營地趕至他們麵前。第巴和其他族人簡直無法相信他們的眼睛,在外來者頭目的帶領下,這些怪物們手中拖著的,竟是用鐵鏈拴住的那些被他們奴役的黑狼族族人。

外來者頭目不慌不忙地舉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朝著一個被奴役的黑狼族族人的腦袋射出一顆鋼珠子彈。那子彈穿過了黑狼族族人的頭顱,使得腦漿和鮮血一同溢出,他抽搐幾下,即悲慘的死去,直到最後一課眼睛都還睜得老大,眼珠子向外凸起。

本來氣勢如虹的狼群被眼前的一幕震驚,速度也跟著減慢。第巴知道外來者頭目是想利用這一舉動來警告他們,如果他們再敢進攻,就意味著其他被他們奴役的族人也會遭此厄運。這些怪物們似乎比他們想象的更具智慧,甚至懂得如何摧毀對手的意誌力。

第巴一時間陷入兩難之中,那些被奴役的族人不但是他的同胞,更是他率領的狼群中許多戰士的至親,他們會退縮也在所難免,誰願意賭上親人們的性命?但他同時也明白,自己和族人們已沒有退路,如果它們放棄這一次的進攻,不但會助漲外來者的囂張氣焰,而且,對於他們本身來講,也不過是能再苟且偷生幾日而已。

死亡和滅族的危險,不會因為一時的軟弱而衰退分毫。

當前路變得迷茫時,在那些被用鐵鏈拴住的黑狼族奴隸裏,卻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身影,第巴定眼一看,確定那是鬼布的父親紮西沒錯。他竟然還活著,雖然看起來受了不少的折磨,但卻奇跡般地從死神手中逃脫。如果鬼布在,他會有多高興啊。

第巴率領的狼群與外來者們依舊僵持不下,大多數的注意力都被放在對方身上,他們隔開的距離正好在外來者武器的有效射程外。鬼布的父親,則趁機一點一點向前挪動身體。他知道他和其他被奴役的族人正是第巴放棄繼續進攻的原因,看著本來已在氣勢上占據優勢的黑狼族,現在卻在打著退堂鼓,他的胸膛中便充滿了悲憤。

作為米媽拉姆的子孫,他有著他自己的驕傲,決不能夠成為全族人的絆腳石。哪怕機會渺茫,他也必須用自己的方式戰鬥,隻有這樣,他才能坦然地麵對死亡。

第巴作為黑狼族中的佼佼者,敏銳的視覺已經先其他族人和外來者一步捕捉到了鬼布父親紮西的細微動作。為了分散外來者的注意力,好給紮西贏取更多的時間,他向著身後的族人們嚎叫了一聲,在外人聽起來這不過是普通的一聲狼嚎,但黑狼族卻知道這是他們在打獵時通知同伴兒們原地等待進攻提示的信號。

他幻化為人形,回頭深情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梅朵,然後將雙手高高舉起,向著外來者的方向緩緩走去。這麽做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雖然看起來他是要代表黑狼族向這些外來者投降,但外來者會不會相信他?他們又會不會突然朝他射擊,以現在的距離,後麵的那種情況一旦發生,他將被打成篩子無疑。可他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來扭轉現在的局麵。

外來者將手中的武器全部轉向他,他們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都有些將信將疑。但他們的頭目卻自信滿滿地向手下發出不要射擊的命令,驕傲的他將黑狼族看成是下等的生物,他不相信在自己打爆了他們同族的腦袋後,這些下等生物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對他來說,如果能奴役黑狼族的頭領,並將他馴化成自己的一條狗,那將是多麽有趣兒的一件事啊。

他和全部外來者的焦點都在第巴身上,而紮西也因此迎來了機會,他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外來者頭目身後不遠處,盡管身體虛弱不堪,但他要將所有的仇恨化作力量,給敵人致命一擊,也給其他被外來者奴役的族人做出表率。

時機一到,他幻化成狼身,脖子上的鐵鏈也因此變得更緊,讓他幾近窒息,但他卻強迫自己不發出一點點聲音,就像匍匐等待獵物的優秀獵手那樣,他將身體一軀撲了出去,猛咬住外來者的脖子。他知道他將會是他此生最輝煌的獵物,也是最後的。

外來者頭目發出一陣慘叫,他恐怕永遠都想不通他的傲慢會最終出賣了他,也讓他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他在紮西的尖牙下送了命,其他外來者很快就將武器齊齊對準紮西,一陣瘋狂的掃射過後,紮西才搖搖晃晃地倒下,身體上插滿了毒針,還有無數被彈藥打出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