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泉鄉,被幽藍湖水環繞的長生島上,仙鶴們圍繞在小島中心的石亭周圍,像是在守護著正在沉睡的羽鶴仙人。自從他上一次進入魂離狀態以後,已經過去了很久,但他卻依然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與黑鶴的再度碰麵,讓他憶起了許多事,包括曾經天神乾宿將他帶入神域時所穿越的那扇大門。那扇門就隱藏在金螢楓林中的某處,盡管過去了這麽就,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夠順利找到它的所在。

現在,失去神符的他,想要順利通過那扇大門恐怕很難,但如若隻是靈魂的話,或許又另當別論了。他隱隱約約記得在那座楓林中存在著什麽人,能夠對他有所幫助,可卻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誰,他所失去的記憶實在太多了,所以有時隻好相信自己的知覺。他很清楚這樣做需要承擔的風險,即使他能夠順利進入那扇大門,也必須攀登神聖之階,靈魂很可能在到達神域前就灰飛煙滅了,可他卻不得不孤注一擲。

因為黑鶴的出現,讓他想起了與自己從神域墜落有關的另一關鍵人物,那便是天神乾宿之子朱雀。在將這件事告訴給妖王狐他們之前,他必須親自向天神乾宿大人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那個盜走神符並將它給了黑鶴的,到底是不是朱雀大人?而他又是否為此受到懲罰?還有,他也必須弄清楚一點,為何曾如此疼愛他的天神乾宿大人,在他墜入妖界之後,就對他不聞不問了呢?難道是因為他掌握了什麽不願被神域再次提及的秘密?

當處於魂離狀態下,所看見的金螢楓林是完全不同於現世的另一番景象。整座森林裏的樹木都如同純銀雕刻的工藝品,它們每日每夜被神聖的白色光芒所籠罩。風起時,葉片會碰撞出銀鈴般的聲響,伴隨而來的是螢火精靈的歌唱。

這些螢火精靈正是金螢楓林中那些奇妙的螢火蟲的靈魂,一個又一個純白色的精靈,身體不過拇指大小,身後生有翅膀,用歌聲為每一個經過森林的靈魂祈福。他們曾生活在神域中,那時候他們叫做白精靈,後來因為時常受到紅蜂精靈的欺淩,而自願來到這金瑩楓林內,成為通往神域之門的的守護者。

他們當中有一位女王,正是她掌管著這座神域之門的鑰匙。羽鶴仙人隻模糊地對她有些印象,但他卻強烈地感到她會給予自己幫助。他和她似乎在很早以前就相識了,但他卻連她的樣子也想不起來。

待他終於抵達金螢楓林的時候,別說是尋找鑰匙了,他所剩下的隻有喘息的力氣。身下葉片所演奏出的樂曲和螢火精靈們的歌聲交織在一起,是那樣地神聖,他仿若又一次置身於神域中,身體突然就變得不聽使喚,搖搖晃晃地墜落下去,要不是身體在穿過密集的枝葉時被卸去了一部分力氣,他一定會結結實實地摔到地上。

“受傷的靈獸墜落妖界。神域的秘密沉入湖心。”

“現在,他想回去。”

“已發生的事情,無法更改,那深埋的真相,終將大白。”

“欲知曉一切,必承擔痛苦。”

螢火精靈們的歌聲就回蕩在羽鶴仙人的耳畔,他們唱的正是有關於他的事情,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窺視了一樣。那些周身被白光包裹著的螢火精靈慢慢靠近他,邊重複著剛才所唱的那幾句歌詞,邊用自己周身的光芒照亮他的臉。

不知他們的歌聲是否具有催眠作用,又或者是羽鶴仙人本身太過疲憊了,他的眼皮開始不住地打架,仿佛稍不留意就會進入夢鄉。直到,螢火蟲精靈的歌聲戛然而止,空氣驟然沉靜,一陣沁人的香氣飄過,他也一下子清醒過來。

當他猛地張開雙眼,發現自己正低著一棵樹幹半坐著。一雙美麗的綠色眼眸正在聚精會神地凝視著他的臉,見他醒來,她眨了眨眼睛,銀色的睫毛反射出光芒,讓他下意識地將臉別向一邊。

然後他定睛去看眼前的這個螢火蟲精靈,她比其他螢火蟲精靈略高些,一頭銀色的長發上像是綴滿繁星點點,不時有金光閃爍。在她手中所握著的,不是權杖,而是一把銀色的鑰匙,那鑰匙的頂端呈現出花朵形狀,主題上凸起的部分則像是小巧的葉片。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定就是開啟通往神域大門的鑰匙了,而她就是螢火精靈中的女王。

羽鶴仙人幾乎被她的美麗驚呆,半響才說道:“白精靈女王……”

“噓,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這樣叫我了!”螢火精靈女王將自己異常較小的手掌按在羽鶴仙人的嘴上,讓他停止說話,“白鶴靈獸,暫時還是不要說話了,你受了很重的傷!這些傷口中仍殘留著邪惡的力量,我透過傷口看見了永夜一樣的黑色。”

精靈女王突然飛了起來,將自己手中的鑰匙交給身邊其他的螢火精靈。羽鶴仙人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隻見她快速由他頭頂的樹上摘下一片銀色葉片,然後又飛回到他的身邊。而另兩個螢火精靈則吃力地捧著一隻銀碗飛過來,他們將銀碗放在羽鶴仙人手邊的地上。

“我,白精靈女王。將用這從神域荷花池得來的水,驅走邪惡力量帶給靈魂的傷害,讓黑暗無法侵蝕他,讓痛苦無法折磨他,讓力量重回他的體內……”

螢火精靈女王口中念念有詞,她不斷用手中的樹葉沾上銀碗裏的水,再將這些水灑遍羽鶴仙人身上的傷口。

羽鶴仙人隻覺得那水像是冰鎮過的清泉,又像是清新的薄荷,被其沾濕的地方,很快就不再感受到疼痛。傷口內先是發出銀色的光芒,後來光芒變淺、變淡,傷口也隨之消失。他的身體果然如精靈女王所說的那樣,很快就充滿了力量,就像是獲得了重生一樣。

“白精靈女王,我不知該如何向您表達感激之情!”

羽鶴仙人試著活動了幾下自己的手臂和脖子,然後從地上站起來說。

“白鶴靈獸,或許你早已經遺忘,當你還生活在神域荷花池中的時候,我們就曾見過麵。”精靈女王的臉上呈現出淡淡的笑容應道。

“我早已不再是白鶴靈獸了,過去的記憶也變得斷斷續續地,但我卻想起了些可怕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去見天神乾宿大人一麵,隻有他能給予我答案。”羽鶴仙人不自覺地望向精靈女王手中的那把鑰匙。

“無論在何處,無論發生何事,都自有它的道理。忘記,也有忘記的道理。或許,忘記對於你來說才是最好的也說不定。若是充滿痛苦的回憶,那又何必要記起呢?”

螢火精靈女王向後退了幾步,美麗的臉上滿是憂傷,她將手中的鑰匙又握緊了些。雖然她也很想幫助羽鶴仙人,但作為神域大門鑰匙的保管者,這樣做也就等於違背了天神乾宿的旨意。

“我想知道的事情不光牽扯到我的過去,還與整個妖界的現在和未來有關。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著,我知道即使逃避,也無法阻止它的進程,所以我隻有麵對!”

羽鶴仙人向螢火精靈女王伸出手,她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飛過來,雙手捧住他的手指親吻了一下說:“知道的秘密越多,所要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責任也會跟著變得沉重,你確定要將自己推向那樣的位置嗎?”

從她的語氣中,羽鶴仙人聽出了她對自己的擔憂和心痛,但他還是堅持應道:“嗯,我確定!為了曾幫助過我的朋友,我願意這麽做!”

聽到他的回答,螢火精靈女王釋然地笑了起來,她似乎早就猜到羽鶴仙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點點頭說:“好吧!在神域時,我曾欠你一份恩情,這你一定也不記得了吧?拿著鑰匙,去尋找你想要的答案吧!”

她說完轉過身,向剛才暫時幫她拿著鑰匙的那個螢火精靈點了下頭,示意他將鑰匙交給羽鶴仙人。

羽鶴仙人接過鑰匙,螢火精靈女王的的話引起了他的好奇,於是問道:“您說我曾在神域幫助過您,這是真的嗎?”

“是啊,若我們不曾相遇,你又怎麽會知道我曾被喚作白精靈女王呢?若我們不曾相識,你又怎麽會知道我存在於這片楓林中呢?雖然你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你在潛意識裏卻十分地確定,我一定會將鑰匙給你吧?”螢火精靈女王說到這兒,朝羽鶴仙人俏皮地做了個鬼臉兒。

“能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麽嗎?”羽鶴仙人越發覺得自己曾和這精靈女王非常熟悉。

“待你從神域歸來的時刻吧,到時候或許不用我說,你就會想起一切的!”精靈女王鬆開了捧住羽鶴仙人的手指。

“好,多謝您的幫助,後會有期!”羽鶴仙人知道分別的時刻已經來臨,但卻有種違和感,好像之前他們也曾經曆過類似的離別。

“後會有期,我的朋友!”

螢火精靈女王說完便朝著高空飛去,她依依不舍地向羽鶴仙人揮手,而其他螢火精靈則為他唱起祝福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