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嵐一把將月琴拽入懷中,再次聞著來自於她發髻上特有的清香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從她消失後便空蕩蕩的心仿佛一下子就被她重新填滿。

他苦笑著問:“是不是因為我們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幾百年,太過習慣了,所以你在你突然不見了以後,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少了一半,心也少了一半。”

月琴沒有應他,隻是引著他來到自己暫時居住的地方。在那個狹小而簡陋的房子裏,風嵐第一次見到了小冬卿。

才剛剛五六歲的小冬卿很少見到陌生人,怯怯地盯著站在母親月琴身邊的風嵐看了半天,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或許這便是父女之間的緣分吧,就算是第一次見麵,卻也有著某種默契。

在風嵐看來,雖然小冬卿和小時候的月琴很像,但笑起來如兩道彎月牙似的眼睛卻和自己十分相似。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她是?”

“她叫冬卿……是我們的女兒!當年我正是為了既能夠留下她,又不至於連累了你才從神域逃走的,卻也讓你錯過了陪伴她長大的時光。”月琴低下頭回應他說。

“冬卿……”風嵐一下子就明白了月琴為何會給他們的女兒取這個名字,在那個天寒地凍的新年之夜,他們依偎著彼此的情景總是出現在他的睡夢裏。他一手將小冬卿高高抱起,另一隻手臂則摟住月琴,與她們母女兩個相擁而泣。

如果說發生在許多年前的鳩魔事件為風嵐他們背叛神域埋下了種子,那麽與女兒冬卿的相見,卻讓風嵐心中的這顆種子迅速地成長為參天大樹。從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始,對風嵐來說,再沒有什麽比她和月琴更加珍貴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必須要守護她們,哪怕與乾宿和整個神域為敵也在所不辭。

一家三口還為來得及享受歡聚的時光,天神乾宿派來的追兵便已趕到。風嵐留下來掩護著月琴母女逃亡,並和她們約定好待甩開追兵後,即到雲霧山下與她們匯合。按照月琴本來的打算,她想將女兒冬卿送至幽蘭洞府交給自己的母親琉璃照顧,而她和風嵐恐怕從此便要開始亡命天涯。

誰曾想,天神乾宿卻早早料到她會出此下策,於是他在通往雲霧山的路上設下埋伏。月琴雖比起那些乾宿派來的手下技高一籌,但因為還要顧及到自己幼小的女兒,所以在無可奈何之下被那些人擒住。就在這時,吟箴和夢耳趕到,救下了月琴和冬卿母女,也宣告了四神判對神域的徹底背叛。

吟箴和夢耳幫助月琴將乾宿派出的手下全部擊退,並一路護送著她們母女來到雲霧山下。無奈的是,半月後這裏才會迎來每年裏唯一的一次降雪,所以他們隻好先在山腳下的村莊裏藏匿起來等待著風嵐。

就在他們藏匿在於村莊裏的時候,天神乾宿之子白虎突然出現。在重傷了吟箴、夢耳和月琴後,他將冬卿帶回了神域,並告訴他們幾個三天後將再次回來捉拿他們。

“你們可以趁著這段時間逃走,但乾宿會不會放過冬卿我就無法保證了!”白虎臨走前冷冷地說道。

二天後,終於擺脫了追兵糾纏的風嵐趕至山腳下的村落。那一天,雲霧山正好下起了大雪,遠遠地他便看見從山腰延伸下來的藍色小路。隻是在村口等待著他的月琴身邊卻不見了小冬卿的身影,隻有為護住她們母女而不同程度受傷的吟箴和夢耳。

“對不起,我們兩個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卻還是敵不過白虎啊。”吟箴因一側的眼睛被白虎打傷,仍纏著繃帶。

“怎麽能怪你們呢,即便是我們四個加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啊!”風嵐攥緊了拳頭應道。看著眼眶紅腫的月琴,再想到他們年幼的女兒,他也感到心如刀絞。

“吟箴,夢耳,你們兩個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趁著白虎他們沒有回來,你們趕緊逃走吧,我想帶著風嵐去幽蘭山洞見一見我的母親,有些事情想交代給她,也算是和她道個別!”月琴拉住吟箴和夢耳的手勸說道。

夢耳剛欲反駁,卻被吟箴拉了回來,她極自然地對月琴說:“好,你們快去吧,我們隨後就會離開這個村子的!”

月琴信了吟箴的話,與他們告別後,便和風嵐一起沿著那條藍色小路向著雲霧山上爬去。他們順利地找到了幽蘭洞府,洞內的景致與月琴童年印象中相比有了很大的差別,隻是還未走到母親住的地方就已聽見了她的琴音。月琴聽出母親的琴音裏帶有心事,似乎正在為了什麽事而心煩意亂著。

當她拉著風嵐的手出現在琉璃麵前時,琉璃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她與長琴的女兒,也明白了為什麽從那天一早開始她便心神不寧。看著已成長得亭亭玉立的月琴,琉璃心中如五味雜陳。

月琴卻一下子跪倒在了琉璃的麵前,她抱住母親的腿說道:“母親,在身為神判的數百年裏,女兒都無法陪伴在您的身邊,還請您原諒。我與同為神判的風嵐真心相愛,並已育有一女,隻是我們的戀情遭到神域的反對,我們的女兒冬卿也被天神乾宿之子白虎抓走了。為了奪回女兒,明天我和風嵐將迎戰白虎,我們心裏清楚,憑借我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戰勝乾宿之子,但為了女兒冬卿,我們卻不得不戰。我隻是懇求您,念在母女一場的情分上,一旦我和風嵐遭遇不測,死在白虎他們手上,請您一定要求我爹救救冬卿,她是無辜的!”

“快起來吧,我答應你!”琉璃聽過女兒的話,心痛不已,強迫自己暫時壓抑住情緒將女兒扶起來。

那一天,她再未提起過關於女兒被判神域的事,隻是默默找來自己未穿過的新衣裙叫女兒換上,認真地為她梳理了頭發並畫上淡妝。她在幽蘭洞府中點滿紅燭,為風嵐和月琴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儀式。

月琴完成了帶風嵐見自己母親一麵的心願,趁著積雪未融化時,和風嵐一起離開了幽蘭洞府,他們已下定決心與白虎等人展開殊死之戰,卻在山腳下看見了等待著他們的兩個熟悉的身影。

吟箴與夢耳並未離開村子,而是選擇留了下來和他們共禦來自神域的強敵。分別時吟箴不過是怕和月琴過多的辯駁會耽擱了她與母親相見的時機,才攔住夢耳騙她和風嵐說他們會逃離那個村子的。他們與風嵐相視一笑,就像是回到了兒時在神判院中的那段歲月裏,無論時光怎樣流轉,他們仍是那四個天真無邪的少年和彼此親密無間的夥伴。

白虎在第二天果然重新回到那個村子,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天神乾宿其他三字朱雀、玄武和青龍。已被神域認定為叛徒的墮落四神判與乾宿四子展開最為激烈的,也是屬於四神判最後的戰鬥。

大戰曆時十天十夜,四神判最終耗盡了全部體力,雖然他們四個早已被白虎他們傷得體無完膚,可直到最後卻誰也沒有倒下。當神魔之力再無法維持住他們的肉體時,他們四人先後隨風而逝,從此再未出現。

琉璃與長琴之間有過約定,若在她萬不得已的時候可於長琴來往於妖界和神域見的通道處用古琴演奏他教給她的樂曲,以喚他出現。這是千年來琉璃第一次離開幽蘭洞府,再次看見紫空白雲竟讓她有些頭暈目眩,但她必須要完成女兒對她最後也是唯一的懇求。

長琴在那段時間裏被乾宿支去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回來時才聽說女兒和其他幾個神判已因背叛神域而被乾宿四子殺害,他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恍惚時聽見琉璃對他的召喚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兩人隻隔了一年未見,卻又同時在一夜間蒼老。琉璃把月琴和風嵐他們背叛神域的前因告訴給了長琴,在這之前長琴並不知道月琴逃離神域是為了她與風嵐的骨肉。他無法原諒自己當日親手將女兒送至神判院才造成了今日的悲劇,現在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女兒與風嵐的孩子就出來。

他即刻動身趕回神域麵見天神乾宿,並懇求他說:“乾宿大人,求您念在四神判也曾為神域立下過汗馬功勞,給月琴和風嵐的女兒留一條生路吧。”

乾宿早猜到長琴會來,他平靜地應道:“長琴,他們四個落得如此下場,我比任何人都痛心疾首,畢竟他們曾是我最鍾愛的部下啊。可他們所犯下的罪孽已經遠超過曾經擁有過的榮譽了,神魔一代之間決不可孕育後代,這是我們從最開始就設定下的最為重要的規則,但他們卻連這個也給打破了。”

“他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冬卿卻是無辜的啊。”長琴上前拉住乾宿的長袖,跪倒在地上說。

“什麽?那小姑娘叫冬卿?無論我怎麽問她,她都不肯告訴我自己的名字呢,看見她的臉就讓我想到第一次和月琴見麵時的情景,可她的那雙眼睛卻和風嵐完全一樣。她父母對我的背叛就是她未來的一種預兆,若我放過她,她早晚會為她父母找我尋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