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是怎麽回事?”
歐陽紅葉才剛說完,一個紅衣女子便由門外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且跪倒在長琴腳邊哽咽著問。其實她已躲在門外許久,歐陽紅葉他們所說的話似乎讓她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我早說過,瞞得住一時,卻還是瞞不過一世,畢竟我們活得太久了!”琉璃站起身來走到那紅衣女子跟前,撫摸著她的發髻,幽幽地說道。
女子抬起頭一雙梨花帶雨的眸子望向琉璃,這時候眾人才發現在她麵頰上兩側眼睛下麵的位置各有一塊胎記,說是胎記又更像是兩個圖騰。歐陽紅葉曾在書中看見過這兩個圖騰,它們分別象征著風神和樂神。
長琴見再無法遮掩下去,隻得長歎一口氣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紅衣女子即使已因哽咽而渾身癱軟,還是支撐著站起並扶住了他。這時候眾人才發現,其實她與長琴長得十分相似,同樣高挑的身段,隻是俊美的五官中卻又帶著一絲妖冶。
“沒想到你們竟能把那麽久遠的事情給翻出來,我本以為這個秘密已經被我隱藏得天衣無縫,雖然我口上說著隻是為了保護這個孩子不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或許我也是在為了我自己贖罪吧。”過往的一切在長琴的腦海中重現,永不磨滅的愧疚感令他的聲音也變得顫抖,“在天神乾宿大人提出讓神與魔結合的最初,我雖抗爭過,但卻是抗爭的不夠堅決,當月琴出生以後,我雖想過帶她和琉璃逃走,但最後卻也未能下定決心……是我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到了神判院才造成了後來的悲劇。”
“別說了,長琴!你知道這些並不是你的錯!”琉璃在一旁勸他道。她從未怪過長琴,以為內作為曾經的樂神和乾宿的手下,那是他的職責所在。
在月琴順利地成為四神判之一後,每年雲霧山飄雪的那天,長琴仍會來到妖界尋著那條通往幽蘭洞府的隱秘小路來與琉璃碰麵。但也隻是和她麵對麵地坐著,或和她一起演奏,或與她漫無目的的閑聊,即便如此也足以慰藉他心中始終難解的痛苦與壓抑。幽蘭洞府中的水池和石橋,正是他一年一年為琉璃修建起來的,而那些花草也都是他為她種下的。
他與琉璃之女月琴的消息時不時會從神域其他人的口中傳入他的耳朵裏,他本以為一切會像乾宿所說的那樣簡單,他與月琴間的父女情誼真就能隨著她成為神判而斷得幹幹淨淨。
可事實上,當四神判成功地完成一件任務時,他會感到發自內心底的欣慰;當四神判遭遇強敵深陷險境時,他便恨不得能夠親自前往以助月琴一臂之力,他的心始終為那不能見麵的女兒而牽掛著,不曾改變。
歲月如梭,四神判在職數百年間,早已成為天神乾宿十分中意的愛將,長琴心中的自責感卻從未消失過分毫,並在四神判逃離神域後徹底地爆發。
數百年的相伴,月琴與風嵐早就已是互生情愫,卻礙於他們神判的身份,和作為神魔一代的特屬性,如若結合便是犯下了神域的大忌。離他們最近的吟箴和夢耳也早就覺察到了兩人間的感情,情同手足的他們也在暗中替他二人保守著秘密,直到那場與鳩魔鳩千歲的大戰來臨,將原本的平衡給打破了。
鳩,本是劇毒之鳥,但同時它們的血液又有治療重傷和以毒攻毒的作用。這位鳩千歲便是修煉千鳥的鳥妖,他本性善良,為了改變周遭對鳩的固有看法與恐懼,他開始鑽研起醫術,並在王城永川開設醫館為來往的妖們治病,且到他的醫館可隨意付錢,從不強求。久而久之,前來找他看病的妖們絡繹不絕,他從不吝嗇地以自己的血作為藥引分給那些妖,就算自己常常因失血過多而昏厥也在所不惜。
一日,他在已經連續地救下幾個重傷者後,若繼續施血恐怕有性命之憂。卻剛好有一老一少前來向他求助,他們都中了很奇怪的毒,鳩千歲雖也很想幫助他們,但無奈自己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好先留他們在醫館裏住了下來,自己則回房間休息。
沒曾想,入夜後那二個妖怪卻潛入房間企圖加害於他,原來兩人是聽說若是能吃到活過千年的鳩的血肉,便可妖力大增成為強者,所以才假扮成中毒的患者混進醫館裏來的。
得知了他們的真實目的後,鳩千歲在一氣之下殺死了他們倆。而那之後,整個王城卻因此而謠言四起,那些早就因他身體中所含有的劇毒而對他心生懼怕的妖們都說醫館隻是他的偽裝,其實有許多投醫的患者都失蹤在了那裏,他們還說那些失蹤的患者必定都是被這鳩千歲害死的。
本來門庭若市的醫館,轉眼之間因留言而變得門口羅雀,患者不斷地減少,而對鳩千歲的猜忌卻是不斷地在加深。
鳩千歲不懂,為何自己一片熱枕地對待他人,最終卻落得個如此的下場,怪隻怪自己明明生來便是含有劇毒的鳩鳥,可他卻非要逆天而為。早知如此,倒不如順應天命,修煉成魔,想想自己曾經贈予他們的血不計其數,之後必定要他們百倍千倍的血作為補償。
至此,他棄下醫館,不知所蹤。
而數百年後,鳩魔現世。這鳩魔專喜在夜晚潛入永川王城中以毒羽襲擊其他的妖,再在他們中毒以後將其拖入自己在城外荒山中的山洞裏,飲血食肉,不知不覺間被害者的白骨就將一座山洞堆滿,於是他就再尋找另一座山洞。
鳩魔漸漸成為永川城中居民的禁忌,單是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讓許多妖怪聞風喪膽,戰栗不已,一到夜晚大家都盡量留在家中,以免會成為他的獵物。長期食用其他妖的血與肉也使得鳩魔的魔力不斷地增長,也曾有無數力量強大的妖試圖聯手除掉他,但全部成為他的手下敗將,並無一幸免地變成他的食物。
最終,天神乾宿見狀派出四神判捉拿他。
四神判與鳩魔之間的戰鬥異常激烈,因為鳩魔長期藏身於荒山中,還將無數的山洞打通串連成為了自己迷宮一樣的巢穴。在遭遇到四神判的追擊後,他便將他們四人引入自己的巢穴裏。和四神判相比,在洞中的他優勢十分明顯,他的眼睛早就習慣了黑暗,對洞中迷宮的地形也再熟悉不過。而四神判卻屢屢迷路,吟箴和夢耳也都先後中了他的毒,四人的戰鬥力也因此減退。
即使是在戰鬥中總是顯得**不羈的風嵐,在麵對如此強大且狡猾的鳩魔時也不得不認真起來。當他收起臉上那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時,就意味著他真的被對方激怒了。
在鳩魔又一次消失於洞中一處分叉口時,他對月琴命令道:“月琴,你先將吟箴和夢耳送到洞外,我一個人留下來去追鳩魔!”
雖然月琴知道風嵐生氣時是絕對不能反駁他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說:“可是……在這洞中你的能力會受到限製,沒有我協助你會十分危險的!”
“怎麽?你覺得我不是那怪物的對手嗎?”風嵐一麵強忍胳膊上傷口的疼痛一麵吼道,其實他自己也中了鳩魔的毒,但卻並沒有告訴給月琴他們。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我是天神乾宿大人所任命的四神判中的指揮者,如果你執意不聽我的安排,就休要怪我了!”風嵐擺出了指揮者的威嚴。
月琴知道再糾纏下去,隻會惹得風嵐不高興,於是勉強應道:“好,那我先把他們送出去安頓好,然後就折返回來找你!”
“嗯,這就對了!”風嵐的嘴角衝著月琴微微一揚,然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分叉口中的一個跑了進去。因為再耽擱一秒,他的臉上便會因中毒所帶來的劇痛而扭曲。
他本以為自己不會那麽容易就追上鳩魔的,所以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找個地方處理一下胳膊上中毒的傷口,沒曾想這一次自己卻可謂超乎尋常地幸運。
和月琴他們分開後沒多久,他便進入了一片開闊的地帶。一股血液摻雜腐肉的腥臭撲鼻而來,讓他不由地屏住呼吸,麵前下凹的池塘內早已沒有了一滴水,有的卻是無數的屍體。
麵前那些殘缺不全並已開始腐爛的屍體讓他作嘔,但他很快便發現有一雙瞳孔正在他頭頂上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它們所發出的兩道寒光令他背脊發涼。他握緊手中的冰刃抬頭望去,已幻化成本體鳥的形態的鳩魔正倒掛在洞頂的岩壁上扭頭看著他,無休止地以其他妖作為食物的它,體型已經變得十分碩大,遠超過普通的鳥妖或鳥魔。
“看來這裏就是你享用美食的地方啊!怎麽?和我們打了一場以後消耗了你不少的體力吧?”風嵐話語中帶著些調侃,麵對敵人,他更要將自己中毒的事實掩蓋起來。
“你裝的再輕鬆也沒用,我一聞便知道你已經中了我的毒了。哈哈哈哈……我倒要見識一下,你還能堅持多久,即使你是什麽四神判,也最多要不了一個時辰便會倒下,你那兩個同伴兒是不是已經不行了?!”
鳩魔陰沉的聲音在山洞內回蕩著,在風嵐聽起來好似不止他一個敵人,他知道這是中毒後所產生的幻覺。
“真是的,早知道騙不了你,我就不裝了!被你那毒羽傷到的地方可真疼,這種疼痛隨著血液直達心髒,每次呼吸心髒都像是要炸了一樣,唉。”風嵐歎了口氣,不再緊繃住著自己的神經。
“既然如此,你還來送死?”鳩魔反問他。
“怎麽辦呢?我必須得為同伴兒們爭取到從你這山洞裏逃出去的機會啊。我一個人死,總比大家抱在一起死要好!”
“我早就聽說你們是乾宿所培育出的怪物,說白了就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你又何必那麽認真呢?本來我是想放你們一條生路的,但現在我真的很餓啊,當我的肚子裏空空如也的時候,就再不會有什麽理智可言了,你就乖乖地讓我把你吃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