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曾經親曆過一次死亡,所以就在不知不覺間,夏秋的注意力已轉向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身體也自然而然地跟著放鬆起來。緊接著奇跡就那樣發生了,她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盈,竟有種懸浮的感覺,她在落地前幾秒試著控製自己的身體調轉方向並保持住平衡,最終得以用雙腳著地。

這時候,歐陽雪夜在紫雲上朝她喊道:“現在你自己飛上來試試看!”

她雖然還有些將信將疑,這麽高的距離就憑現在的自己能飛得上去嗎,但雙腳卻已先大腦一步用力蹬地而起。剛才在下降過程中被迫形成的那種平衡感這會兒起到了作用,她真的飛了起來,輕巧地就如同剛來時看見玉蟬由茶坊的二樓飛下來時一樣。

看著夏秋穩穩地落在平台上,歐陽雪夜一臉的壞笑地對她說:“哈哈,在這個世界飛翔的感覺怎麽樣?”

“我是怎麽坐到的?!”夏秋瞪大了眼睛問,還不太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當然是我教給你的了!”歐陽雪夜得意地回答。

“可你什麽也沒教給我啊!”夏秋仔細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點點滴滴,更加確定歐陽雪夜絕對沒有交給自己任何東西。

“隻有眼睛看得見的才算是教嗎?這些天在你喝的茶水和果汁裏,還有你吃的每一道菜中,甚至是你用的洗澡水裏,我都命麋鹿仙放了紫荊麋鹿鹿角上開出的花朵。你不知道吧?每一朵花中所含的靈力累積起來會成為多麽巨大的靈力源泉。你剛到這裏來時,別說訓練了,就連什麽都不做你也會感到疲憊,又怎麽可能起到好的效果。現在,對你的訓練該正式開始了!”說到這裏,歐陽雪夜突然收起滿臉燦爛的笑容,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同樣站在平台上的麋鹿仙看著夏秋不住地點著頭,因為他也算是這計劃的同謀。從夏秋來到無量天界起,他就按照歐陽雪夜的吩咐為她采摘紫荊麋鹿角上的花朵,再把它們加工後偷偷給她使用。

“謝謝!”夏秋感激地向麋鹿仙和歐陽雪夜說,能夠重新飛翔的感覺對於她來說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

“我們來場比賽吧!看誰能最先飛到那條熱鬧的商店街,你說怎麽樣?”歐陽雪夜提議道,話音剛落他便引著夏秋朝屋頂飛去。

夏秋還不太能熟練地於空中控製方向和升降,所以由平台飛出一定高度後再折返回屋頂讓她稍微費了些力氣。屋頂比平台上的視野更為開闊,眼前那些正在食草的馬匹、麋鹿和牛羊都變成隻有手掌大小的毛球兒,隻是看著它們分散在翠綠的草地上就覺得讓她覺得是那樣可愛。

“準備好了嗎?”歐陽雪夜迎著屋頂上吹過來的風問。

“嗯!”夏秋點點頭。

“那我們就出發吧!”歐陽雪夜說著助跑了幾步便從屋頂上飛了出去。

夏秋緊隨其後跟著他越飛越高,那些手掌大小的毛球兒終於變得隻有珍珠大小。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身處於高空之中讓她的心靈變得平靜,這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朝著她飛了過來,純白的翅膀努力帶動著雪球兒一樣的小身體,她一看原來是小梨白。

歐陽雪夜絲毫都不照顧在這個世界裏對於飛行來說,夏秋還緊緊是個初學者。他自顧自地越飛越快,明明商店街已經近在咫尺,他卻仍在不斷調轉高低和方向。夏秋也隻好跟著他,起初單是控製身體的平衡就已經相當吃力,生硬地改變方向讓她有好幾次都差點由高空墜落,但隨著熟練度和適應度的不斷提升,她漸漸找到了些感覺。在無量天界,飛翔雖說依靠的是靈力和身體,但更要依靠意誌,當意誌變得堅定後,身體也會輕鬆許多。

她開始沉浸於飛翔的快樂當中,但歐陽雪夜卻在這個時候朝著商店街落了下去。他帶著她走向一家飯館兒,並對她說:“先吃點兒東西吧,然後我們再繼續!”

飯館裏隻有兩個客人,夏秋一看竟是玉蟬和大頭,不由地驚呼道:“你們倆怎麽來了?還有你們怎麽會在一起呢?”

“是島主歐陽雪夜大人請我們來的,他說之後你應該就會變得更為忙碌了,所以這會兒讓我們抽空見上一麵,陪你說說話!”玉蟬微笑著說。

“小秋,很了不起嗎,我還不能像你這樣飛翔呢!”大頭讚歎不已地朝著夏秋伸出了大拇指。

“小二,把最好吃的幾道菜都端上來吧,另外還有我存在這兒的那壇酒。除了夏秋以外,大家都可以喝上一點兒!”歐陽雪夜雀躍地說。

夏秋看著他搖了搖頭,他這嗜酒如命的感覺竟和望月很像。她來到無量天界的這幾日,幾乎每個夜晚歐陽雪夜都會喝個爛醉,有時他甚至會直接伏在平台上昏睡過去,讓她都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在醉酒時從上麵翻到地上。

她又怎麽會懂他的寂寞和憂愁呢?死亡讓他與妻子天各一方,他將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一直生活下去,度日如年的感覺已讓他麻木。心靈深處無休無止的疼痛隻有靠酒精才能麻痹,雖然也僅能在短時間內起作用,酒醒後心痛又會照舊。但即便是如此對於他來說也是好的,至少他能睡個安穩覺,或許還會做個美夢,夢見她那恬靜清雅的臉龐朝他淡淡一笑,或是像個孩子一樣衝著懷抱中的歐陽小冷做個鬼臉兒。

另一個讓他心痛的就是他們的兒子歐陽小冷,十六年來他日夜猜測著他究竟會成長為怎樣的一代妖王狐。可從夏秋的口中卻證實了他種種不好的猜測,雖然她極力對許多地方遮遮掩掩,可憑她那點小伎倆又怎麽能瞞得過他這隻狐狸呢?

對青雲的仇恨和對王城中那些意圖謀權者的防備,讓他的兒子變得憂鬱、孤僻而難以展露心扉。他和年輕時候的自己正好相反,自然也少了許多他年輕時曾擁有過的快樂。慶幸的是,他有了夏秋這樣一位血盟締約者,又因為她而和另兩個少年成為了朋友,她的出現必定讓他改變了許多。

“玉蟬,你平時在這島上都做些什麽呢?”夏秋好奇地問。

“我啊,不太喜歡像其他亡魂那樣終日吃吃喝喝,遊手好閑的,於是就在自己的宅子裏開了間教人唱歌跳舞的學堂。說是學堂,但卻是不收費的,要說啊,那裏更像是大家聚會的地方。”玉蟬笑著說。

“大頭呢?這些天都在做些什麽?”夏秋又轉向大頭問。

“我就是這位姑娘剛剛說的其他那些亡魂,這幾天光顧著吃喝玩樂了,好不容易脫離了苦海來到這神仙們呆的地方,好歹讓我享受幾天吧!”大頭摸摸自己的大腦袋,不好意思地回答。

“別光顧著說我們,說說你吧!覺得這個地方怎麽樣?”玉蟬問夏秋。

“嗯,大部分時間我都和紫雲居的管家麋鹿仙在一起,他是位非常和善的老人,教給我許多事情。我真的挺喜歡這個地方的,但是……”夏秋欲言又止。

“但是你必須得回去啊!記住,不管這裏的一切有多麽美好卻都是虛無縹緲的,在這裏隻有快樂,卻感受不到幸福和滿足。我甚至懷念起在東堯我和父母住的那間破房子了,從我家房子出來就是東堯的湖泊,我就是在那裏認識少主的。”玉蟬說著秋水一樣的目光蕩漾著泛起淚花。

她開始想念起自己的父母了,還有那個明明與她身份相差懸殊卻仍將她當做妹妹的少主千騎,當然也有那個她曾朝思暮想的少年妖王狐歐陽小冷。來到無量天界後,她發現這裏會讓人漸漸忘記過去,那些痛苦的感覺好像在潛移默化地從自己的身體中被剔除幹淨,但同樣的,心底的悸動也隨之不複存在。

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像是真的變成了亡魂,她之所以會開設教亡魂歌舞的學堂,也是想讓自己的生活不至於失去目的和重心,但夏秋的到來卻讓她真正地重新活了過來。

能夠和玉蟬還有大頭聚在一起,夏秋打心眼兒裏感激歐陽雪夜的安排,他比表麵看起來細膩和體貼得多。告別了玉蟬和大頭之後,她本以為自己還會和歐陽雪夜一起飛回到紫雲居去,誰知道他卻並沒有讓她這樣做。

歐陽雪夜的想法永遠出乎她的意料,他像是突發奇想地說:“我們騎馬回去吧!”

夏秋隻好點頭應道:“好!”

“聽你說過在妖界時你的坐騎正是素素曾騎過的青翠,那可是匹好馬啊!讓我想想我的馬中有沒有和它相似的!”歐陽雪夜說完便開始思考起來。

“你的馬中?”夏秋不解地問。

“怎麽?我沒說過嗎?紫雲居下所有的馬匹、紫荊麋鹿和牛羊都是我養的。”歐陽雪夜輕描淡寫地說。

“那麽多?!”夏秋回憶了一下,紫雲居底下單是馬匹就已是五百有餘,然後就開始琢磨起他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將馬匹喚到這裏來,難道也和在妖界一樣有什麽召喚密語嗎?

“有了!我想到一匹很不錯的馬,給你正合適!”歐陽雪夜突然豁然開朗地說。

然後他伸出一隻手,突然由掌心處變出現兩隻馬笛,那笛子是鎳銀做成的,很難想象在無量天界的亡魂們竟已掌握了如此高端的合金技術,早每隻笛子的上麵都雕刻著不同的圖騰和符號。

他遞了一隻到夏秋手中說道:“這隻馬笛可以喚來叫作蜻蜓的靈馬,它無論是體型和性格都跟青翠很相像,隻是她不是純白色的。蜻蜓周身綠色,唯有馬鬃和馬尾頂端是黑色的,非常漂亮。隻要你吹響專屬於它的馬笛,它就會立即飛奔至你麵前,比起妖馬也毫不遜色。來,試試吧!”

夏秋把馬笛放在唇邊,用力地吹下去,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丫頭,不要使那麽大勁兒啊!來,你看像我這樣!”歐陽雪夜糾正道,然後把自己手中的馬笛放在唇邊,輕輕由雙唇間的縫隙吐出氣來吹出好聽的六連音,那匹夏秋先前見過的玉色靈馬便如騰雲駕霧一樣從遠處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