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於信徒愛上了神明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男孩,他生於幽冥,長於幽冥。
在這裏,沒有陽光,沒有靈氣,也沒有花草樹木、草木魚蟲,有的隻是無盡的黑暗與隨處肆虐的幽冥之力。
終於有一天,他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走出了冥域,卻遭到了無數人的圍攻。
他們說他是從冥域裏麵誕生的怪物,是惡的種子,他將來一定會做壞事,所以他們要殺了他,避免他日後作亂。
可是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過,連“惡”究竟是什麽都不明白,他們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會作惡呢?
那些五顏六色的靈力攻擊,不同形狀的鋒利武器,打在他的身上,好疼好疼啊。
就在他以為自己疼得要死去的時候,他體內的力量第一次爆發了,他體內的幽冥之力一掃而過,所到之地寸草不生,那些原本還在叫囂著殺他的人,在頃刻之間化為白骨。
他看著滿地屍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臉茫然,卻無端地感受到了一陣害怕。
後麵再度趕來的人,又是震驚又是恐懼地看著他,可他們卻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看著他的動作,不斷後退。他上前一步,他們就後退數步。
原來,他們也會害怕。
他第一次明白了力量的可怕。
再後來,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惡”,殺人就叫惡,殺了人的人就叫惡人。
他殺過人,所以他是惡人。
可是他不明白,他們當初叫囂著殺他的時候,他們難道不怕自己成為“惡人”嗎?
後來他琢磨了這個問題很久,都沒有得到答案,於是他就去問旁人,可是他們的答案總是出奇地一致——因為你該死。
剛開始他不理解,在後來的後來,他明白了他們的邏輯:
隻有他殺人才叫“作惡”,而他們殺他卻叫“天經地義”“懲惡揚善”“為民除害”。
太可笑了。
既然他們已經認定了他是惡人,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那麽他不如就將這個惡人做到底。
於是後來的後來,他又殺了很多人。
隻要他們一旦有恐懼或者想要殺他的念頭,都會被他提前殺死。
隻要他殺人夠快夠狠,就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他了。
或許是他的凶名太盛,終於引起了正道修士的不滿,他們聯合起來圍攻他,誓要斬殺他。
他們設了一個局,將他引入其中。等他再次逃走時,已經被無數的修士給包圍了。
他一個人的力量又如何能敵過千萬人?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現了,她一襲白衣,衣袂飄飄,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女。
隻一眼,她便占據了他的全世界。
自此之後,千年萬年,他的眼中都隻剩下了她。
隻見她唇瓣開合間,清冷的嗓音便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如同神諭:
“這個人,我帶走了。”
後來他才知道,眼前這人真的是這個世界的神明。
她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名叫傾玖,也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
他問神明:“我是不是真的該死?”
神明搖了搖頭,“力量本身無分對錯,有對錯的是人,而每個人也會有他們的因果宿命,這便是‘天道’。”
他又道:“可是我曾做過許多錯事。”
神明說:“所以從今日開始,我會教導你,讓你贖去你的罪孽。”
“贖罪嗎?”少年看著自己雙手,眼神動了動,又看向了立在他身前的神女。
她是那麽飄然出塵,不沾染煙火氣的臉上完美得沒有絲毫瑕疵。
原諒他的詞匯太過於貧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用何種語言,才能形容她。
眼前這個人太過於美好,像一場鏡花水月般一觸即碎的夢境,又哪是他這樣滿身泥濘又肮髒不堪的人,可以奢望攀附的?
他好怕,好怕這隻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的夢境,好怕那一句她“這個人,我帶走了”,隻是他臨死前的妄想。
如果這注定隻是一場夢境,那麽他也想要為自己勇敢一次,於是他問道:
“他們都說神女愛世人,那麽你也會愛我嗎?”
然而這一次,神女沒有回答他。
所以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歲月中,他都為此而難過。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那時候神女既沒有愛也沒有恨。
這就是他與神女的初見。
無盡深淵旁,她於滿身業火中救下了滿身戾氣的他。
從那以後,她就成了他唯一的救贖。
他說:“我還沒有名字。”
神女看了看天幕,此時日暮低垂,漫天的火燒雲仿佛要將無邊的天際染紅。
可這卻是夕陽落下前最後的絢爛,他們很快就會被深淵所吞噬。
神女思索了片刻,道:“那你就叫黎燼淵吧。黎明的黎,燃燼深淵的燼淵。”
黎燼淵,真是個很好的名字呢。
世人棄我如敝履,可她卻珍我如黎明。
她希望他是那走出深淵的黎明,可是她卻不知道,其實她才是那一縷照亮深淵的光明。
是他的光。
他的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