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且說夏侯霏用烈性迷.藥將周圍人暫時性迷暈之後就跳入拱橋之下,熟練的鑽入水中往城東遊去,因為天氣酷熱,倒也沒覺得有多冷。這條路期間來回數次,相當熟悉,所以即便沒人帶路,也能準確無誤找到月神宮的密道口。

密道口位於河水中,通過周圍的坐標才能準確找到機關,隨著石門的打開,河水也蜂擁而至,幸而石門後本身也是一個水道,即便石門打開,也沒有形成漩渦,夏侯霏順利通過後,機關自動關閉,這條河道下方有偌大的夜明珠照路,不至於太過陰暗,順著水流,又遊了大約一刻鍾,她的身影出現在城東某大戶人家的人工湖中,剛剛探出個頭,就有侍女激動的喊道:“宮主來了,宮主來了,趕緊將衣服拿過來。”

在眾女的服侍下,夏侯霏被送到房間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再次出來之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看著改頭換麵後的她,錦秋眉宇之間略帶凝重之色:“太子已經下令封鎖城門,我們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裏。”

“這麽快?”夏侯霏心頭一跳,顯然沒料到他能出手如此之快。

“少主讓我轉告小姐您,要隨時做好被抓回去的準備。”錦秋的話讓夏侯霏眉心猛然一蹙,絲絲怒意自體內溢出,目光森冷的看向她:“他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居然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小姐,少主這些年一直跟在太子身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子,他能這麽說,那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您……真的要走?”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擔心被太子捉到之後,小姐悲慘的下場,如果這個時候繳械投降,會不會還能有一條活路?

“姑姑?您若是怕了菲兒自不會再麻煩您,但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我費盡周折才走到這一步,你一句話就想將我打回原形?我看,咱們還是在這裏分道揚鑣吧!”在這樣下去,她不知道這些人值不值得信任。

“宮主您莫生氣,錦秋姑姑也是擔心您的安危才回出言冒犯,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速速出城吧,否則將會越發的難走。”立在一旁模樣素淨的姑娘一邊幫夏侯霏整理衣衫,一邊說和。

夏侯霏清冷的眸子一轉,朝右邊的房間而去,錦秋輕輕的歎了口氣,與蓮心一起跟了上去。進入房間的密道,在彎彎曲曲的地下走了近半個小時,才算走出城門,三人的身影齊齊出現在一戶山野人家的房間內,直到這一刻,菲兒才總算明白為何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原來如此。

“小姐,奴婢們隻能送您到這裏。”錦秋的為難,夏侯霏不是不知道,月神宮雖說並未入世,卻沒有與世隔絕,不然如何養得起近千人的組織?還有這城中四通八達的路,不得不讓人佩服設計之人的七竅玲瓏心,她的娘親……果然是讓人欽佩的人!

接過她遞過來的包裹,夏侯霏安慰似得握了握錦秋的手:“姑姑莫擔心,都是菲兒不好,讓您為難了,您放心,走出這裏之後,我會隱姓埋名,安全之後再與您聯係。”

“小姐,您的令牌記得拿好,有什麽困難直接找帶有月牙形標記的店鋪,那些,都是咱們月神宮的產業,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聯係,太子那邊神通廣大,萬一……。”

“真是不明白你們一個個為何這麽怕他,居然將他當做神一樣的人物奉承著,有沒有搞錯啊?”夏侯霏甚為不滿的撅起了嘴,扯過錦秋手裏的包裹,煩躁的抓了抓頭發:“知道了知道了,你們放心,我躲你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去找你們?話落,將包裹往後背上一甩,就要瀟灑的走出院門。

蓮心猛地一拍額頭,”小姐,您等等,將這個帶上。“立在錦秋身側的素淨姑娘蓮心,趕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裹,匆忙追了上去,並小心翼翼的囑咐:”小姐,這裏麵是您換麵具的藥水,記得,每隔幾天都要將麵具取下來,不然您的皮膚會受不了,時間長了,可就真的會毀容……。“

夏侯霏接過,細問了用法才放入自己的包裹裏,而後拍了拍蓮心的肩膀,轉眸看向低頭暗自抹眼淚的錦秋,重重的歎了口氣,終還是不放心的走了過來:”姑姑,這段兒時間給您添麻煩了,謝謝您幾個月來的悉心教導,菲兒不是頑固不化的人,我隻是想出去轉一轉,走一走,如果真的混不下去,自然會回來,您愁眉苦臉的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告訴我那不靠譜的哥哥,凡事記得給家裏兜著點,我這一走,還不知道夏侯府會麵臨怎樣的困境,我已經是個不孝女,他可不能做個不孝子,瀟灑了五年,也該回來盡盡孝道了……。“

錦秋一聽此話,眼淚流的越發的洶湧了,想到夏侯霏、迦藍兩人身上仍舊未解的毒,心就一陣陣的泛疼,小姐命苦也就罷了,沒想到兩個孩子也這般的命苦,一個飽受毒素侵襲五年之久不得見天日,一個明明該是深閨小姐卻選擇遠走他鄉,為什麽?為什麽上天要如此的不公?

夏侯霏並不知道錦秋內心的掙紮,見她的淚水像開了閘似得關不住,無奈的歎口氣交代蓮心好好照顧她後,就消失在了二人的麵前。

馬車車夫看到夏侯霏,趕忙恭敬的行禮:”宮主,請您上車,屬下盡快帶您離開京城。“

夏侯霏平凡而又多麻的臉上微微一怔,而後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此時身在郊區的一個村子裏,來來往往都是些農戶,雖然看似很安全,但難保將來不會搜到這裏,果然,離開京城才是最妥當的方法。

想到這裏,腦中立刻浮現關於天照地理環境的書籍,最後,選擇位於天照國境內山多地闊的安平縣。僅是路程,就需要近十天,車夫猶豫了下,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夏侯霏自然也懶得去問,於是兩人趁著天色還未完全黑透,快速的朝最近的一個城鎮跑去。

——

而彼時夏侯府的人卻一個個麵如死灰色,他們齊刷刷的跪在地上,等著坐在首位上的人發話。大姨娘王氏、二姨娘徐氏經過這些年的淬煉,早已處事不驚,三姨娘黃氏禮佛多年,眼界自然放的長遠,漠然的坐在那裏,淡定的喝著茶,目不斜視。

夏侯薇、夏侯訶麵色淡淡,低垂著眼瞼,看不出所有然。

管家王威看著這些大大小小跪了一地的奴才,心中忍不住冷笑,這些吃裏扒外的奴才,皇上都沒說什麽,他們卻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簡直是目光短淺,看著吧,早晚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短暫的沉默後,夏侯奎終於抬起黑眸,深邃的眼底一片冷凝,漠然的看向跪在地下的那些奴才,輕描淡寫的對王威道:”關於大家的去留問題,本相不想多說,你們能跪在這裏求本相,那也說明你們尊重於我,既如此,本相也不強人所難,不管你們的賣身契有沒有在夏侯府,也不管你們是不是家生子,隻要你們決定離開,本相絕不阻攔。你們的那點銀子,本相也不會要,留著自個兒養老吧!王威,統計一下,每日多發三個月的月銀,願意走的,就將賣身契給他們,不願意走的,本相在這裏表示感謝,好了,都別跪在那裏了,起來!“

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奴才聽到夏侯奎的話,不可置信的的抬起了頭,原本,他們以為,即便自己掏出自己所有的身家贖身,也不一定會得到首肯,沒想到丞相不但不要他們的銀子,反而大方的將賣身契還給他們,甚至,還多發他們三個月的月銀,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一時之間,居然有了猶豫之心。

憑良心說,這些年在夏侯府,雖然沒少受前夫人的折磨,但丞相大人卻待他們不薄,也從未苛待過他們,第一任夫人,更是對他們恩重如山,按理說在丞相府遭難的時候,他們不應該就此離去,可一想到他們家六小姐逃婚之後,所要麵臨滿門抄斬的可能,他們又猶豫了,走與不走,成了每個人心頭的折磨……

夏侯奎依然淡定的喝著茶,對於這些人的想法,他表示很理解,所以也不惱不怒,反正明日他就要告老還鄉,屆時就算他們不走,也要送他們走,如今既然他們提出了這個要求,也正好順了他的意。省的到時候麻煩,這樣一來,即便是離京,也省了不少麻煩。

隻是可惜,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會出了這麽個不省心的丫頭,居然有膽子逃婚。遙想皇上將他喊過去,那哭笑不得的神色時,莫名的,他鬆了一口氣。也突然有些明白,為何當初心兒千叮嚀萬囑咐,也不讓夏侯霏嫁入皇室,故意讓他疏離她的真正原因,原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切皆是命數。

可惜,她卻遺漏了藺天琊對她的愛,所謂愛屋及烏,以為將她的女兒嫁給自己的長子,會是一樁好的姻緣,卻沒想到險些將她女兒害死。而今賜婚於太子,她居然選擇了逃婚,兩次的教訓,讓這個為夏侯霏操碎了心的皇帝,第一次在他麵前,不自信的問他:”朕是不是做錯了?“

夏侯奎沒料到他會這般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接話,也幸而藺天琊沒有緊追不舍,良久之後,他看向夏侯奎:”這件事即便太子盡力壓製,可到底還是流了出去,雖說沒人敢議論,但人心難測。依朕看,明日早朝,你便辭了去吧,至於菲兒,你且放心,依著太子的能力,不日就會將她找回。太後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溟兒這孩子第一時間就做了說明,就算將來她回來,也會平安無虞,你且安心的去吧!“

夏侯奎沒想到皇上為他考慮這麽多,一時激動的不知如何表達,良久之後,他重重的跪倒在地,眼眶紅潤:”臣,謝皇上主隆恩,謝皇上厚愛,謝皇上……。“

藺天琊的心裏又何曾好過?他親自走過去將夏侯奎扶起來:”你我多年兄弟,還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可考慮好了去哪裏?“夏侯奎的家就在京城,哪裏有還鄉之說?可如今京城,他定然是待不下去了,那麽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裏呢?這成了皇帝的一塊兒心病,”若不然就在城外安家?朕也能照顧於你。“”臣謝皇上厚愛,為官幾十年,天照也算看了個七七八八,安平縣是個不錯的地方,老臣想去那裏安家立業。“”安平縣?“藺天琊摩挲著下巴,良久之後笑了:”那裏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有山有水,看來你早已經決定好了。“話到這裏,突然想起他的其他子女:”你的大兒子,還是沒有音訊嗎?“

夏侯奎麵色一僵,微微歎了口氣:”這孩子打小就被李氏慣壞了,去了哪裏,臣也不像去管了,將來他若是有心,自會有找我們,沒心,臣也不奢望。孩子大了,由著他去吧!“”你倒是看得開,那你那五女兒與三兒子呢?如果朕沒記錯,五姑娘已經十四了吧?三兒子今年也二十了,都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你真的想好了?“”臣謝皇上惦記,這兩個孩子打小就不多言,老臣也問過他們二人的意思,他們選擇離開。“離開兩個字,聽著容易,說出來卻不簡單,他們能有如此見地,也算夏侯奎的福氣。”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說什麽,有需要,記得回來找我。“這句話,藺天琊沒有用自稱,夏侯奎自是知道他是以兄弟的身份來挺他,告訴他,不管將來遇到什麽,都有他。一時之間,感動的無以複加,千言萬語,盡在那雙交叉緊握的拳頭中。

有兄如此,此生無憾!”老爺,已經統計好了,除去老奴在內的二十人外,其餘人等都選擇了離開。“半個時辰後,當王威將統計好的數據報上來時,夏侯奎似乎早有預料,淡淡的點了點頭,”那就趁現在,分發了東西,離去吧!“若是留到明日,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而他也相信,這些人也不願意留到明日,畢竟,明日的早朝過後,夏侯府真的要變天了……

事情進展的很是順利,不過小半個時辰,這些人就領了銀錢、賣身契,提著大包小包,過來向夏侯奎跪安,千恩萬謝自是不在話下,阿諛奉承也不少見,直到這些人全部講完,夏侯奎方放下茶盞,看著他們,淡淡的開口,聲音低暗:”你們的去留,本相不為難,臨行前,留給你們四個字,日後投奔了新主,也要牢記心中,隻要你們記住了這句話,自然會活的長久,如若不然,那可就聽天由命了!

“‘謹、言、慎、行!’明白?”

“奴才們謹記相爺教誨,定會管好自己的嘴,老老實實做人。”到底在相府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丞相想向他們傳達什麽意思,其實,就算丞相不說,太子的威名在外,他們也沒有膽子傳出去。今日這事,如若不是發生在他們相府,他們又怎會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害怕,如果可以,他們寧願裝聾作啞什麽也不知,那樣,或許什麽事也沒有了。

“那就走吧,坐上相府的馬車,自會有人將你們送出城。”此時此刻城門已經戒嚴,憑著他們的能力,是走不出去的,這些人留在京城就是禍害,倒不如早日放他們離開。百十口子人一起從相府出來,單是想想,就是目標所在,送他們離開,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這些奴才們千恩萬謝了一翻,感恩戴德的離開了,相府因為他們的離開,再度恢複了寧靜。

看著願意留下的二十個人,夏侯奎緩緩的站起了身,眼眶微紅:“你們都是跟了我幾十年的人,本相是什麽秉性為人,你們心裏自有一杆秤,別的不說,隻要有本相一口飯,就少不得你們的。謝謝你們對本相的信任,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明日一早,我會向皇上辭官,也就是說,從明天起,我便不是一朝之相,你們願意跟我走的,我表示感謝,不願意的,現在還可以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夏侯奎的話,一言一行說到了他們的內心深處,走與不走,全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一刻鍾後,沒有一個人說要離開,雖說辭官對他們有些震驚,但是從中他們也得到了另外一個訊息,那就是,丞相府不會因為六小姐的逃婚,而受到任何的責難,早就聽說丞相與皇上感情深厚,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或許辭官,是他們折中後的交代。其實,這樣也不錯,以後也用不著跟著主子擔驚受怕了,隻是,相爺接下來,要去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