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心下生惡

坐在炕上和花漣學了一下午的刺繡,總以為自己懂了,真正手拿針線照著花樣繡時,卻是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當真是佩服古代的漢家女子,個個生了一雙巧手。

忽地簾子一打,完顏宗翰穿著便服走了進來,後麵還跟了一個麵容清俊的男人。體型均稱,舉止嫻雅,倒不像大多女真人那般粗獷。

完顏宗翰饒有興趣地問:“在做什麽?”

我搖搖頭,飛快地收起被我糟蹋得慘不忍睹的布料,隨口道:“沒幹什麽,還能幹什麽啊?日日被你關在大帳裏,我還能做什麽。”跟在他後麵的男人忽然驚奇的看我一眼,轉瞬間又垂目靜立。

他自顧笑了幾聲,說道:“過幾日等我閑了帶你去遛馬可好?”我沒接話,你傷都還沒好,怎麽帶我遛馬。

完顏宗翰示意他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朝我笑道:“這是我軍中的通事,名高慶裔,以後你跟著他學女真話吧。到了金國後,可不是人人都聽得懂你講漢話,多少學一點吧!”

我皺眉,小聲嘀咕道:“難不難?”完顏宗翰挑眉道:“難又怎樣,你不是最聰明的麽?”想用激將法來激我?不過這個老師長得倒還不錯,就當借他打發時間吧。

高慶裔低眉含笑道:“屬下必當盡心盡力,請元帥放心。”

女真人本無字,之前一直用的是契丹字。此時的女真字是由貴族完顏希尹依仿漢人楷字,結合契丹字製度創造出的新字,稱為“女真大字”,金太祖天輔三年頒行。不知為何我學起來竟一點都不覺得難,仿佛那些字早已埋藏在我腦中的某個角落,隻等著被人召喚出來。高慶裔每天下午都會來兩個時辰,講授的非常仔細,隻是總垂著眼睛,似乎不敢看我。此時已經知道此人原是遼朝降臣,因通曉漢、女真、契丹三種語言,有幸得完顏宗翰賞識,一直留在軍中作通事,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翻譯。

卻見簾子一挑,兀術大笑著走進,“還真用心呀。”高慶裔慌忙起身見禮,兀術擺擺手吩咐他下去。

我斜看他一眼問道:“有事麽?我可忙著呢。”他神秘一笑,招呼身後兩個端著盤子的小兵上前,我詫異道:“這是……”

他毫不見外的在我身邊坐下,笑說:“你上回不是說軍中的飯食不是牛肉便是豬肉,吃多了想吐麽。這回我尋了個從前在城裏開酒樓的漢人廚子,給你做了兩道點心,你嚐嚐看!”

我狐疑的看他一眼,還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色澤酥黃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感覺是用板栗做成的。他麵色頗有些緊張,湊過來問道:“好吃麽?”

故意沉默了一會,見他一臉沮喪,方才道:“好吃好吃!”

他忽然像孩子一般笑了起來,隨即催促我把剩下的全吃了。那毫不掩飾的喜悅竟讓我眼前一陣眩暈,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晚上完顏宗翰回來的很早,花漣準備了許多酒食,都是她親手做的。吃到一半,完顏宗翰突然抬頭看著我道:“你真不是令福帝姬?”

我含著一口飯點頭,“我真不是。”

他喝了口酒,緩緩道:“那就好,原本宮裏說令福帝姬病逝了,可眾人的說法並不一致,又交不出屍首來。怪不得宗望會疑心你就是她……不過,今天算是找到了,原來一直化裝成了一個小太監……真好……”

看來昭媛沒有再找其他人代替令福帝姬,不過也不一定,說不準這個也是假的!和我一樣的可憐人,身不由己,像一顆豆芽菜一樣,被不同的人放在鍋裏翻炒。

不過完顏宗翰說“真好”是什麽意思?

他見我麵色疑惑,拉著我的手輕笑道:“那個令福帝姬容貌是好,可卻沒有一點帝姬的氣質。倒是你這個小宮女,傲氣十足,比她更像是天之驕女。”

我不解其意,也不說話。完顏宗翰繼續道:“我希望那個帝姬是真的,這樣……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嗬嗬,你不讓我跑,我還能跑去哪兒?聽你這話,像是別人還會把我搶走似的。”我有些生氣的冷笑,心底厭惡著他們的惡劣行徑——可惡的封建男人!可憐的卑微女人!可恨的戰爭!可悲的宋軍!

完顏宗翰似乎沒有察覺出我言語裏的冷淡,握著我的下巴凝眸片刻,緩緩道:“若你是個醜丫頭,我自然不會去深究你的來曆。可偏偏我帶回去一個貌若天仙的小姑娘,還不知長大了會傾倒多少人。僅從完顏宗望那老色鬼的眼神裏,我就知道你去了金國定會引人注目……所以,我必須確定你的真實身份,免得以後生了變故,叫人曉得你是宋室帝姬後,被吳乞買那老皇帝逮著機會。”說完把我摁進懷裏,滿足的笑道:“你是我撿回來的,也隻能是我的。”

我無語,看來金國確實沒什麽美女。我現在的模樣不管在北宋或是現代,也就是個一般的小美女。不過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生得好,長長的睫毛隨意撲閃幾下,倒也能加分不少。可還未美到貌若天仙的地步,竟成了他眼中的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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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竟敢攔我!”帳外忽然傳來陌生男子的怒喝聲。正要喚花漣去看看,聞得泰阿丹道:“元帥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花漣麵上一驚,脫口道:“是小爺回來了。”說著急忙下炕匆匆走了出去。我心裏納悶,小爺?難道是完顏宗翰的兒子……又有些好奇,他的兒子是什麽模樣?有沒有他俊朗威武呢?臉上不禁一紅,我在瞎想什麽啊。

簾子猛地一打,一個麵含怒容的年輕男子衝了進來。花漣驚慌的跟在後麵,小聲道:“爺還是請回吧……”

我微微蹙眉,眼前這個臉頰瘦削細長的男人真是完顏宗翰的兒子?是不是抱錯了啊?他麵帶驚訝的打量著我,扭頭問道:“她是誰?”

花漣麵色為難的笑了笑,道:“回爺的話,這是——”

我搶先開口:“我叫顏歌,是完顏宗翰認的義女,你是他兒子?”想著花漣一定搞不清完顏宗翰到底把我看作什麽,不知該如何介紹我,還是我自己告訴他得了。

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呆呆的杵在那兒盯著我。一時氣氛有些古怪,我盤腿坐在榻上,也不知該不該說話。

幸虧聽見了完顏宗翰的笑聲,隨即他便和兀術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我甜甜笑道:“義父回來了啊。”他怔了一下,又發覺帳內多了個人,才反應過來我為何叫他義父。兀術上前笑道:“設也馬風流快活夠了,終於舍得回營了?

設也馬?這名字可真難聽!

完顏宗翰斜瞪他一眼,似乎表示小孩麵前要注意言辭,隨即麵色冷冷的朝設也馬問:“你怎麽在這兒?”說著又回頭道:“泰阿丹,怎麽我的命令都不聽了?”泰阿丹一臉委屈,躬身道:“爺要硬闖,小的也沒有辦法啊。”

設也馬臉上一陣紅白,顯然很是忌憚這個父親。他飛快地瞟我一眼,試問:“父親大人封帳就是為了這個丫頭?”

兀術大大咧咧的坐在我身邊,拿走我手中剛咬了一口的糕點,“你可別小瞧了這個丫頭,你老爹為了她可是——”

“多嘴!”完顏宗翰截道,轉身向設也馬說:“她叫顏歌,被我收作義女,以後便也是你的妹妹。”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麽,扭頭看了我一眼,又道:“你找我有事麽?”

設也馬頓時又怒上眉梢,咬牙道:“父親為何不幹脆殺了趙佶!”

“咳咳!咳咳……”正在吃點心,突然被他這句話嗆到,掩麵猛咳了起來。完顏宗翰急忙走過來輕輕拍著我的背,讓花漣端茶過來。我連續喝了幾口,方才緩過勁兒來。

帳內兩個男人全都帶著驚詫的眼神看著完顏宗翰,他好似全然不在意,很自然的鬆開我。又拍了拍設也馬的肩膀,兩人一同走出大帳。

兀術輕喚:“歌兒。”我“嗯”了一聲,想著方才完顏宗翰那緊張的樣子,心底不由的幽幽一歎。

他默默地嚼著嘴裏的糕點,一麵道:“粘罕……對你真好。”我聞後不語,撥弄著袖口的珠子。他繼續道:“好好聽話,別再像以前那樣常常想著逃跑了。你一個小娃,能有幾條命?還有你別忘了,你這條命,粘罕救過三次,我救過一次。這麽大的恩情,你竟都不放在心上?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依舊不語。

兀術又氣又笑,忽然冒出一句:“不說話是不是?難不成你的心真是石頭做的?那好,讓我來摸摸看。”說著大手便朝我左胸口伸了過來,我尖叫一聲,心中一急,順手又甩給了他一巴掌。

兀術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我不過是嚇你的,你——你是個孩子嗎?”我不知哪裏來的膽子,看也不看他一眼,朝屏風後走了進去,“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靠在屏風上,我的身子一點一點滑了下去。

夜裏睡得正迷糊,忽然聽見帳外有女人的哭鬧聲。我煩躁的翻了個身子,卻發覺完顏宗翰不在身邊。心下一驚,忙朝屏風外喊了一聲,無人應答。我納悶起身,披上衣服下床。

走近門口,外麵的喧嘩聲越來越大,女人的哭鬧聲不絕於耳。我手輕輕抖了一下,竟是那些金兵在淩辱婦女嗎?完顏宗翰也不在,難道他……此時突然想到一些事,臉頰“騰”地燒了起來。完顏宗翰怎麽說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卻日日與我同炕。我也曾強烈要求過另住一帳,他卻始終不肯……他不需要女人麽?難不成他每晚都會偷偷起來,出去找女人?

卻見花漣出現在眼前,“小娘子怎麽起來了?”

我一驚,連忙縮回帳內。她挑簾而入,見我披著衣裳,一臉納悶。此時此刻,遠處猛然響起一女子撕心裂肺的叫聲。我渾身發顫,胸口一度窒悶,胃裏翻江倒海。花漣擔憂道:“小娘子不舒服?”

我未答,推開她踉踉蹌蹌地衝出營帳數十步,再也忍不住彎腰吐了起來。晚上並未怎麽吃,吐出來的全是酸水,隻覺一陣陣惡心不止,膽汁都吐了出來。

有匆匆腳步聲靠近,完顏宗翰擔憂的聲音響起:“怎麽了?”說完又吩咐花漣道:“快倒杯熱水來。”

我大叫:“你走開!走開!”一手捂著胃部,一手推開他,連著後退幾步,“惡心!禽獸!走開……你們……咳咳!”我開始語無倫次,顫抖的手無法控製自如,胃部一陣**,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漆黑的夜裏,我孤身一人走在山路上,茂密的樹枝被風吹得如鬼影般張牙舞爪。心裏害怕不已,忽見前方隱隱發亮,定睛一看,是柔福打著燈籠麵帶微笑的看著我,恐懼頓時煙消雲散。我抬腳欲奔過去抱住她,路邊的草叢裏卻忽然伸出無數隻大手,一把將她拖入了進去。男人的奸笑聲緊跟著響起,柔福的哭喊聲分外淒厲……

“不要!”我大叫一聲,胸口隻覺有撕心裂肺之痛。兩隻有力的大手按住我的雙肩,“歌兒!歌兒!醒醒!”

我一摸額頭,冷汗涔涔,緩緩睜眼,完顏宗翰焦慮的臉出現在麵前。我淡漠的看他一眼,扭過頭,不再看他。

“元帥,水來了。”

“歌兒,歌兒。”他握住我的肩膀,欲將我扶起,我打開他的手道:“出去。”

“水放這兒,你先下去。”

“是。”

我緊緊的擁著被子,心裏不住的顫抖,方才那個夢實在太可怕了。那些女人的嘶喊聲仿佛還在停留在耳邊,刺激著我的神經。

“歌兒……”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他還沒走?

身子被他托起,我掙紮,卻聞得他悶哼一聲。心中一驚,像是扯著傷口了。他見我不再掙紮,死死地摟住我歎氣:“歌兒,你別這樣好不好?”

我心裏一軟,伏在他懷裏靜默不語。

兩人沉默半晌,他開口,語氣有幾分無奈,“很多事情……都是無法控製的。因為立場不同,我隻能給你一個盡量單純的世界……可惜還是被你撞見了。不過你放心,柔福一直好好的。歌兒……不要怨我好不好?”

我淡淡道:“為何隻在今晚聽見了那些聲音?”盡管心裏依舊不能平靜,可他說的沒錯,我無法阻止無力控製。這些肮髒的事情也並非隻出現在金營,曆朝曆代打完勝仗的軍隊都會瘋狂如此。即便是明社會裏的戰爭,也不能避免。但如今卻是**裸的發生在我身邊,我怎麽會受得了?

“自從你來後,我便下了戒嚴令,軍中任何人不得帶女人歸營,今晚……算了,我不想說。”他內疚的看我一眼,又將視線移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我不再說話,無力的躺下身子。

靜默片刻,床邊響起一聲歎息,隨即是他離開的腳步聲。

午飯是兀術送過來的,雖然很好吃,可是心裏堵得慌,隨便吃了幾口便下了炕。完顏宗翰自昨夜就沒回來了,我也想一個人騎馬出去溜達會。不讓我發泄的話,我想我會嘔血死的。

剛走出大帳,遠處突然爆出一陣陣驚天駭地的齊呼聲,連樹葉都開始微微顫動起來。我側身問泰阿丹:“怎麽了?”

泰阿丹躬身回道:“稟小娘子,是元帥在點兵。”

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先是徽、欽二帝被詔降,又立了宋太宰張邦昌為帝,國號為“楚”。說白了就是個偽政權,代替女真貴族統治北宋舊地。這幾日大批的金兵進城掃蕩,籍輿圖、寶器法物無一幸免。我抬頭迷茫的望著天空,心裏不停地問自己:我已經決定了麽?要跟著完顏宗翰去金國了?唉……到底是回不去了麽?爸爸、媽媽、弟弟……

有女子的抽泣聲傳來,我微一眺望,見兩個漢人女子坐在溝壑旁的石頭上舉袖拭淚。我不由自主地抬腳欲走過去,花漣叫住我道:“小娘子!”

我看了她一眼,止住腳步,回身盯著泰阿丹問:“她們是誰?”他為難的看一眼花漣,聲音細如蚊蠅,“是宮嬪楊調兒、陳婉,被賜給了真珠大王為妾。”

真珠大王就是設也馬,我對他無一分好感,也不想知道太多。正要朝馬廄走去,卻瞥見泰阿丹暗自輕舒一氣,心想難道還有什麽我沒問到的?於是又猛地轉身,他嚇了一跳,我追問道:“昨夜是誰在哭叫?”

他和花漣慌忙對視一眼,目光閃閃縮縮。我怒不可遏,上前喝道:“快說!”泰阿丹一臉委屈,麵色惶然,遲遲不肯開口。

“歌兒!”

完顏宗翰一臉鐵青的走了過來,泰阿丹與花漣急忙低頭退至一邊。我未答他,扭頭掀簾入帳。

默默地在炕上坐下,完顏宗翰緊跟了進來,挨著我坐在一邊,攬住我低聲說:“你也不問我箭傷恢複得如何了,我可是日日疼得很。”

微微一愣,心裏滋味萬千,想到他那日舍身救我,更是糾結的不行。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歎氣道:“性子這樣倔……”

我開口道:“昨夜是誰?”他默了一瞬,道:“是趙富金。”

“她是誰?”身邊忽然沒了聲音,我納悶的側臉,完顏宗翰迷惑地看著我,半晌才道:“她是趙佶的女兒,洵德帝姬。”我“哦”了一聲,低頭道:“他有幾十個女兒,我不是每個都認得。”說完又將目光移向別處,問道:“她被賜給了誰?”

“設也馬。”又是他!我連聲冷笑,“你可是有個好兒子!”

完顏宗翰沉默未語,片刻之後將花漣喚了進來,吩咐道:“不出幾日就要啟程了,該給小娘子置辦什麽你抓緊置好。”他頓了一下,又道:“這幾日……看好小娘子。”說完起身踱了出去。

看好我?他是怕我跑了麽?我不由得問了自己一聲:“我還想逃麽?”

花漣身子一抖,蹲在我跟前軟聲道:“不管如何,元帥待小娘子總是好的,小娘子也要體諒元帥啊!如今處處亂民重生,小娘子自己亦是吃過苦頭的……小娘子若再想逃,可以逃去哪兒?說句不好聽的話,小娘子就算是逃,也終究是會被元帥抓回來的。到時候若是把元帥惹怒了,可就真真是追悔莫及了。奴婢知道小娘子與宋宮一位帝姬交好,小娘子仔細想想,假如小娘子惹得元帥不快,那位帝姬……會不會受到牽連?”

我聞言大吃一驚,怔怔道:“你在說什麽?他怎麽會因為我而——”

花漣幹脆的打斷我:“即便是不會如此,所有皇族之人都會被帶去金國。小娘子是從宮裏出來的,莫非還在民間有親眷不成?小娘子不跟著一同去金國,留在這兒做什麽?那位帝姬、小娘子不想繼續幫她了嗎?”

身上陣陣發涼,我睜大眼睛望著花漣。她這一番話,還真是句句擊中了我的軟肋,不愧是完顏宗翰挑的人。這算是……威脅我嗎?

黑夜悄然而至。

我悄悄抹掉糾結的眼淚,將頭縮進被窩。雙腳卻忽然被兩隻溫熱的大手包住。我吃驚的抬起頭,完顏宗翰靜坐在炕尾。昏暗的燭光裏,他疲憊的麵容顯得愈發滄桑。雙眼布滿血絲,胡子亂糟糟的,我心裏一驚,他怎麽成這個模樣了……

他眉頭微蹙,“腳怎麽這麽冰?”旋即低下了頭,為我揉搓起雙足。我想要抽回來,卻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眼前漸漸蒙上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