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我心下微動，張嘴欲說，但見他歡喜如此，又不忍掃他興致，隻淡淡笑道：“你呀，別抱太大期望，萬一是個女孩呢。
迪古乃重新躺下，伸手撫摸我臉頰，“不論男孩女孩，朕都視若瑰寶。”我輕輕一笑，回道：“好啦，快睡吧。”
他“嗯”一聲，又握住我的手，肅容道：“如今有了身子，切忌再傷心動怒，更不可悶著瞎琢磨。朕問過太醫，孕中心氣不順，既損傷母體，又牽連胎兒，記住了嗎？”
我點頭笑道：“好不容易懷上，人家會當心的。”說完，下意識地撫上小腹，思及當年落胎之事，一時有些心驚。
隔日晨起，我正要下床，秀娥急忙放下銀盆，扶住我道：“娘娘要起了？”我笑一笑，說道：“這才兩個月，肚子還沒顯呢，瞧姑姑緊張的。”
她跪著為我穿鞋，認真道：“這頭三個月最重要，可出不得一點岔子。娘娘這一胎來得不易，務必當一萬個心。”
意料之中，早膳的樣式已經換掉，連我最近常喝的玫瑰紅茶也不見了蹤影。桌上一碗花生酪，一碟綠豆糕，幾顆剝了皮的葡萄，便是我今日的孕婦早餐。
秀娥扶我坐下，嘴裏念道：“快趁熱吃，冷了就該倒掉了。”我微笑頷首，接過雕花銀箸，心中竟升起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我懷孕了！哈哈！我懷孕了！
正傻笑著，茗兒從屋外進來，喜孜孜地說道：“奴婢方才去尚食局，一路上見大家都在談論娘娘有喜了。且還聽說陛下早朝時公布了娘娘有孕，並下詔大赦天下，免除中都百姓一年的賦稅呢！”
我微微愕然，雙箸不自覺地放了下來。秀娥輕撫我肩膀。笑著說道：“雖然是有些不合禮製，但陛下現在正處興頭上，娘娘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我無奈一笑，說道：“我隻是擔心，此舉會引發徒單家族情緒不滿，其他宗親大臣們也會笑話陛下過於偏寵我，甚至懷疑儲君之位將要發生動搖。還有啊，現在光英尚年幼，可將來他長大了，若是得知了此事。不知會不會吃味呢。”
茗兒笑道：“哎呀，娘娘老是一大堆憂慮，又忘了太醫和陛下的囑咐了不是。娘娘隻管安心養胎。其他的都交給陛下嘛。”
我笑睨她一眼，低頭舀起一勺花生酪，不再胡思亂想。
用完早膳，秀娥瞧了眼天氣，提議道：“趁著早上涼快。奴婢們扶娘娘出去走吧。”我輕輕擦拭唇角，頷首道：“也好，去透透氣，再采些花兒回來。”
綠霧繁蔭叢中，一簇簇石榴花開得濃烈似火，如同一顆顆紅燦燦的名貴寶石。我扶著秀娥的手。唇邊含著淡淡的微笑，“姑姑，今年的湖州絲綢送來了嗎？”
秀娥問：“娘娘想做新衣了？”
我指一指石榴花。笑道：“聽說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我想裁幾件衣裳，親自繡上石榴花。”茗兒笑道：“順便再做幾件小衣服備著。”
我搖搖頭說：“寶寶的衣服嘛，我打算向拓雅討。”茗兒問：“奴婢兒時聽母親說，穿別家孩子的衣服好像能借福擋災。”
秀娥微笑道：“可不是。拓雅娘子膝下兒女雙全，俱都生得白白胖胖。娘娘向她討衣裳最好不過了。”
話音落畢，茗兒“咦”一聲，指著遊廊盡頭說：“娘娘，那不是郕國夫人嗎，手裏怎麽牽著太子殿下。”
我止住腳步，定睛一瞧，來人果然是重節和光英。
我略一思索，吩咐道：“就在此處歇會兒吧。”茗兒點頭，鋪好軟墊，扶我坐下。
重節很快發現了我，牽著光英上前施禮請安，笑吟吟地道：“聽聞娘娘有喜，臣妾原想去未央宮恭賀娘娘，卻又被郎主的一道聖旨擋在門外，隻能盼著小皇子出生後再去湊熱鬧了。”
我淡淡一笑，俯身摸一摸光英的臉蛋，問道：“光英今天怎麽起得這樣早？”他咧嘴笑道：“父皇給英兒安排了師傅，說從今天起讓英兒上書房讀書。”
重節接話道：“臣妾今早去給宸妃娘娘請安，得知太子要開始上書房真是吃了一驚呢。”
我笑一笑，又問：“挑了何處上課？”光英道：“東宮承華殿。”
我頷首道：“承華殿還有些遠呢。既是如此，光英就快去吧，頭一天上課可別遲到了。”
他“嗯”一聲，正欲告退，一把清脆的嗓音從西麵傳來：“英兒這是要去哪兒啊。”茗兒嘀咕道：“又是她。”
光英忙拱手道：“英兒給嬸娘請安。”
烏延氏笑著踏上台階，但見我同在此處，秀臉微微一沉，驚訝地道：“喲，元妃娘娘不在屋裏好好養胎，到處跑來跑去萬一有什麽閃失可好。”
我安然端坐，淺笑道：“本宮自當謹慎，不必王妃多操心。隻要人心不生暗鬼，大家都會平平安安。”
她笑容微一僵，還想再說，我起身牽起光英，笑道：“時候不早了，姨娘親自送你去承華殿好不好？”
光英開心說好，烏延氏輕哼一聲，道了句：“真是個傻孩子，將來啊沒準被廢了，還高高興興地哄弟弟。”
我臉色一沉，低頭瞄了眼光英。他轉一轉眼珠，迷惑地問道：“元娘娘，嬸娘說的什麽意思啊。”
我握緊他小手，心中暗自思忖：這一胎若真是個皇子，將來隻怕人人都會猜疑儲君之位要發生變動，且不論迪古乃對我的寵愛國人盡知，光是他今日早朝下詔大赦天下，就已經起到了某種暗示作用……
不行，傳言猜測，必須從源頭就掐斷。
望著光英好奇的眼睛，我暫時想不出搪塞之詞，隻能強笑道：“真的要遲到了哦。”
烏延氏咯咯一笑，紅唇一張，嘴邊的話就要出來。我疾言厲色地橫她一眼，冷冷地斥責道：“王妃若喜歡亂嚼舌根，就去浣衣院陪那群老貨嚼吧。”——
哎呀娘娘您別動了胎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