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福禍難測
他鬆開我,負手而立,沉聲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我微微鬆氣,說道:“你也認為,蕭裕有些操之過急?”
迪古乃輕輕頷首,回頭道:“蕭裕之言,確實誘惑極大。可一旦失敗,便是墜入深淵,再無翻盤的可能。況且現在,我並不清楚京城的形勢,亦未曾與楊家父子等商議。我若兵圍上京,必須在京城內有兵馬接應,否則屆時前後夾擊,進不能進退不能退,豈非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
他停一停,望向窗外月光,複又執起我的手,“便是成功奪位,卻亦背負了叛亂之名,實非我所願。且此事關係重大,若無十成把握,我萬萬不會興兵,將宛宛置於險境。”
我會心一笑,反握住他的手,“那麽現在,你認為該如何?”
迪古乃攤開我手心,用食指輕輕寫下一個字。我掀開眼瞼,問道:“忍?”他點點頭,問道:“宛宛可有讀過《鄭伯克段於鄢》?”
我答道:“鄭莊公與共叔段乃一母兄弟,而共叔段獨得其母寵愛,享有的封地堪比國都,其人驕縱奢侈,貪得無厭。鄭莊公身邊的人,都勸他早日除去共叔段,以免生出後患。鄭莊公卻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迪古乃接著道:“鄭莊公姑息養奸,一再縱容共叔段,待共叔段欲起兵奪王位時,鄭莊公使計一舉將其打敗,其母亦無話可說
。後人評此曆史。雖不乏批評鄭莊公之言,但更多的是對於共叔段的鄙視與指責,認為他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我若有所思。問道:“你所說的忍,是指合剌如今雖昏庸,卻還未到人神共憤、令人發指的地步。所以。你要等著他一步步墮落,待群臣百姓怨聲載道之時,再……動?”
他笑容森冷,表情高深莫測,“不是動,亦不是反,而是替天行道!”
我深呼一氣。迪古乃心機厚重,思慮周詳,真真比中原人還要老謀深算。
次日一早,蕭裕著人來請迪古乃,說是要請他親自前往校場。觀看將士們操練。迪古乃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蕭裕的邀請,他不久前才受過傷,這個理由倒是很合情合理。
他懶懶地躺在榻上,我則幫他檢查傷口,看看恢複得如何。
結實的肌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有鞭傷,有刀傷,有箭傷。幾乎覆蓋了當年的虎抓傷。我伸手輕輕觸摸,心下微微泛疼,不覺濕了眼眶。
迪古乃睜眼,見我流淚,慌忙起身道:“宛宛怎哭了?”我以帕拭淚,哽咽道:“為了你心中的誌向。這些年來你受了多少傷!”
他歎息,將我攬入臂彎中,“我受傷無所謂,我可是鐵錚錚的爺們。”我兀自抽泣,他吻一吻我的淚水,定定道:“受傷,忍耐,吃苦,皆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擁有守護一切的絕對能力……讓我的宛宛,不再受到傷害,從此安樂一世……”
我默默不語,緊緊抓著他的手,緊緊抓著。
卻聞得他嗤笑道:“宛宛,你昨夜還沒有抓夠麽?”我怔一怔,旋即回過神,不由得滿臉漲紅。迪古乃見狀,笑容愈發得意,湊至我耳邊親昵道:“你我同床多年,怎還這麽容易害羞?”
我也不知為何,總經不得他逗,動不動就臉紅,可能因自身還是個學生的緣故。誰讓這家夥常常不正經,前一秒還深情款款,下一秒卻又露出了本性。
他蹭一蹭我耳朵,追問道:“快說,為何容易害羞?”我哭笑不得,埋在他胸前不理他
。
迪古乃嗬嗬一笑,“宛宛若生於春秋戰國,真真是朵驚世奇葩了!”我悶笑道:“此話怎講?”他捏一捏我下頜,笑道:“先秦女子,皆自然奔放,不會似宛宛這般,稍稍逗你幾句,你便臉紅如霞了!”
我仰起麵,笑問:“那王爺偏好哪一類?”
他做思考狀,遲遲不肯回答。我哼唧一聲,不滿地推開他。
迪古乃拽住我,忽然抱著我倒在榻上,低笑道:“宛宛,你又在使欲擒故縱之計了!”
我瞪大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雙頰氣呼呼地鼓起。他朗聲大笑,嗓音清亮如鍾鼓,煞是動聽。
自從受傷後,他甚少露出如此單純柔軟的神色。我一時迷住,呆呆地望著他,竟忘了出言反駁。
驀地,他啃一啃我下頜,冷不防說了句:“春秋時,齊國有種古老而深入人心的傳統,盛行於管仲為相之前。”我好奇道:“什麽傳統?”
迪古乃詭笑一聲,附耳道:“仲春時節,不止淫奔。”
我疑問:“何為淫奔?”
他撫摸我額發,碎碎的親吻落在我鬢邊,“每逢春日來臨,男男女女,尤其是少男少女,不論相識與否,以貌相媚,以身相交。自由自在地嬉戲於桑林之中,翻雲覆雨,共享魚水之歡。”
我難以置信道:“直接在桑林中?難道他們不怕被人瞧見?”他點頭笑道:“不怕,他們反倒以此為榮。”說畢,他烏眸眨一眨,認真道:“宛宛,要不我們也去桑林中試一次?”
我啐道:“少打歪主意。”他不以為然道:“宛宛忘了?咱們可是在遊船上——”
我捂住他的嘴,心下“怦怦”亂跳,嘴上卻生氣道:“不許再說。”迪古乃收了聲,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漸漸平息,唇與唇不知不覺中,已緊緊糾纏在一起。
卻聞得秋蘭在外道:“王爺,馮將軍回來了
!”
我與迪古乃同時睜眼,馮安平安歸來,也就是說事情一切順利!
出去時,馮安正大口大口地喝茶,顯然趕得很急,估摸一抵達北京,便直接奔這兒來了。
迪古乃笑著迎上去,馮安丟下茶杯,向迪古乃拱手道:“回稟王爺,一切按王爺指示進行,非常順利!”說畢,他樂嗬嗬地笑了笑,又端起茶杯繼續猛喝。
迪古乃拍一拍他肩膀,帶著些許感激道:“有勞馮將軍了……”
馮安抹了抹嘴巴,回道:“為王爺效勞,乃是卑職本分。”迪古乃笑一笑,向秋蘭道:“吩咐下去,本王要為馮將軍接風。”
馮安推辭道:“王爺客氣,卑職此次,還帶回了魯國王的一封信。”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迪古乃。
打開信紙,上麵隻有一句話:亮莫急,陛下似有召回你之心,靜候佳音。
迪古乃抿唇一笑,慢裏斯條地合上信紙,問道:“你潛入沂王府後,京城內有何動靜?”
馮安道:“有幾位王爺聯名上奏陛下,說王爺與沂王先後遭遇不測,與胙王脫不了幹係,何況現場還留有胙王府腰牌。但因證據不足,胙王忽然病倒,禁不起審訊,暫時隻被陛下軟禁在府中,留待日後審訊。”
忽然病倒?八成是裝的吧!
正待開口,蕭裕已踏門而入,麵向迪古乃言辭切切道:“王爺,即便陛下召您回京,終究是福禍難測啊!”迪古乃沉默,蕭裕趁熱打鐵,“河南兵力,亦可為王爺所用,若全部集中起來,兵馬不下十萬!咱們可在河南立號,先定兩河,再領兵北上!”
迪古乃微微沉吟,開口道:“此事,過幾日再提。”我搶在蕭裕前,扶住迪古乃道:“行了,你們先下去吧,王爺該休息了!”
蕭裕眼神期盼,但見迪古乃無動於衷,未再多言一句。
我仿佛從蕭裕身上,看見了當年高慶裔的影子
。高慶裔亦是這般,苦口婆心地勸完顏宗翰起兵自立。
真真是兩個好戰分子!
兩日後,我們已離開蕭裕府邸,繼續南下。
路過良鄉,因天下大雨,暫借宿一寺廟,卻不想雨剛停,有官員從上京急趕而來。
來人麵含笑容,眼神摻著幾絲諂媚,手中握著明黃色的聖旨,筆挺地立於台階下。
迪古乃一出現,來人身體微躬,行禮道:“下官見過岐王千歲!”迪古乃忙扶起他,歎氣道:“大人客氣,本王承受不起。”說畢,他微露驚恐之色,問道:“敢問大人,可是來傳聖旨的?”
來人點點頭,雙手恭敬地打開聖旨,高聲道:“岐王聽旨!”
迪古乃掀袍跪地,我們亦跟著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岐王亮唆使大學士張鈞草詔忤旨一事,並無實據,故令完顏亮複為平章政事,速回京奉旨,欽此!”
迪古乃雙手高舉,接過聖旨,跪拜道:“臣完顏亮謝主隆恩。”傳旨人又趕緊扶起迪古乃,眉開眼笑道:“岐王,恭喜恭喜!請隨下官一同回京複旨吧!”
迪古乃道:“請大人先行一步,本王隨後便到!”
臨行前,迪古乃握一握我的手,吸氣道:“宛宛,你怕麽?”我詫異,問道:“你是指,此次回京,吉凶難料?”他沉默,我笑一笑,婉聲道:“不怕,與你在一起,宛宛從來不會害怕。”
秋蘭指一指佛堂,試問道:“王爺,咱們要不進去卜一卜?”
迪古乃搖一搖頭,牽著我往外行去,“本王不信天命!”
今天電腦出了問題打不開,急急忙忙拿去修,丫的隨便鼓搗幾下就要了俺九十塊。。晚上網線又出問題,亂七八糟禍不單行,終於成功更新了!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