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將計就計
回神後,迪古乃已推門而出。
他乍然見我,微微一驚,笑問:“宛宛來了多久?”我勉強一笑,上前扶住他,輕聲道:“剛來而已。”說著,又抬頭睨他一眼,“王爺帶著傷,問話之事可交給馮安去做,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
他笑而不語,牽著我進屋,吩咐秋蘭備好筆墨紙硯。我疑道:“你要修書給蕭裕麽?”迪古乃搖搖頭,神神秘秘地說:“過會兒你便知曉。”
我嗔他一眼,替他在簡陋的桌案上鋪好信紙。馮安來到門前,問道:“王爺,卑職何時出發?”
我更是不解,因問:“出發?出發回上京、還是去北京?”
迪古乃未語,神情專注地握著毛筆,似乎在靜靜思索。我見他如此,也不便再詢問。
片刻之後,他停下筆,拿起信紙輕輕吹了吹,遞給了我。
我接過信,卻又見他取出一桑皮信封,鄭重寫下四個大字:陛下親啟。
難道這封信是要交給合剌?
帶著疑惑,我展開信紙,跳過多餘的寒暄,念道:“三日前,臣弟行至文和縣,遭數名來路不明者追殺,經殊死搏鬥,負傷累累,方才僥幸躲過一劫。然恐再遭不測,暫避於一山村,不敢繼續上路,特書此信向皇兄求救……臣弟不明,究竟是何人指使,要置臣弟於死地……”
我緩了緩氣,喝了口水,繼續往下看:張鈞一案,確實與臣弟毫無幹係,還請皇兄明察此事。臣弟含冤事小,若讓奸人得逞,蒙蔽皇兄慧眼,豈非我大金國之禍……另有一事,臣弟心憂已久,皇兄春秋雖鼎盛。立嗣之事卻不可再拖。望皇兄以大金社稷為重,可緩政事,廣采美人充實掖庭,為皇兄開枝散葉,以承大統……臣弟句句肺腑,願皇兄早日確立太子。以絕一切蠢蠢欲動之心!
迪古乃笑道:“宛宛覺得如何?”
我仿佛明白,卻又覺一頭霧水,指著信問道:“沂王遇刺?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將信紙放入信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馮安肅聲道:“馮將軍,本王托此重任與你,還望你能順利完成,否則——”
馮安抱拳截道:“請王爺放心,馮安必不負王爺所托!”
迪古乃滿意一笑,又道:“記住本王的話,你隻需潛入沂王府。將胙王府的腰牌留下,造成闔府轟動即可。若能近沂王身,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不許勉強,以你能安全離開為首,明白了嗎?”
胙王府的腰牌?迪古乃真夠滑頭腹黑,何時將別人王府的腰牌給弄來了。
馮安點點頭,迪古乃將信封遞給他,再三叮囑道:“先將本王遇害的消息放出。再潛入沂王府,最後把此信交給魯國王,切莫弄錯了順序!”
我似乎開始懂了。
馮安接過信封,自信滿滿地笑道:“王爺就放心吧,蕭大人當初看中卑職,就是因卑職飛簷走壁的功夫強,連飛賊都比不過卑職呢!”
我“撲哧”一笑,他望了望我,向迪古乃道:“卑職建議。為保王爺與側妃安全。王爺還是盡快離開去北京吧。”
迪古乃“嗯”了一聲,起身道:“那好。本王就在北京等你平安歸來。”
送走馮安後,我扶著迪古乃往回走,試問道:“你是打算……用此信增加合剌對常勝的猜忌?”
迪古乃頷首,目光落在遠處的草垛上,“合剌膝下無兒,這成了他的一個心病。無子繼位,那隻有弟弟來接任,何況我們女真舊俗本就是兄終弟及。正因此,合剌時常惶恐不安。他忌憚常勝,忌憚那些嫡出的弟弟。擔心他們勢力壯大,害怕他們逼迫自己退位……”
我默默聽著,心下豁然明白:沂王完顏查剌,與常勝同樣擁有繼位權,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便成了常勝的敵手。而迪古乃作為權臣,現在雖被貶千裏,昔日的勢力人脈還在,自然亦是常勝登位的一顆絆腳石。如今,這兩位王爺都遭暗殺,受益者究竟是何人?
“臣弟不明,究竟是何人指使,要置臣弟於死地……”隻怕屆時合剌看到這句話,會立即想到常勝派人行刺查剌一事……
他欲除去朕的兩位弟弟,是不是正為自己奪取皇位鋪路?
我正想著,迪古乃又笑道:“這封信,一來是為了離間,二來更是為了我能重返京城。”
重返京城?我微一思索,回想起信上最後幾句話,不由得佩服迪古乃心思縝密,步步心機。先提及遇刺之事,讓合剌對常勝再添猜忌。再向合剌建議早立太子,表明自己的立場,那句“以絕一切蠢蠢欲動之心!”更是振聾發聵。
環環相扣,層層深入,待合剌讀完信,心裏必是一半寒冷一半溫暖。寒冷的是,自己貴為帝王,周遭卻危機四伏,無數隻眼睛盯著自己的龍椅;溫暖的是,朕打小寵愛的弟弟,被朕貶官千裏的弟弟,不僅不怨恨朕,反而寫信來提醒朕的處境!
迪古乃輕推我一把,“宛宛,一個人偷著笑什麽呢。”
我抿唇笑了笑,回道:“沒有,我是在想,你倒是會將計就計。派馮安去行刺查剌,再放出自己遇害的消息,引起京城震動,誘導合剌去猜忌常勝。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隻怕常勝想破頭,也不會料到你會來這一招!”
話說完後,卻隱隱覺得有幾分別扭。不曾想有一日,我會以參與者的身份,來麵對爭權奪利、陰謀算計之事……
悄然歎息一聲,我想起一事,問道:“可是,馮安潛入沂王府,並‘不慎’留下胙王府的腰牌,這是否顯得過於刻意了呢?合剌雖偶爾糊塗,但並不愚蠢遲鈍,他會輕易上當嗎?”
迪古乃噙著幾絲冷笑,回道:“即便合剌覺得此事蹊蹺,他也不會著人去仔細調查。他日夜盼著的,就是能逮住常勝的把柄,早早除去這一後患!”
我恍然大悟,迪古乃又道:“更何況,合剌對徒單撒卯,依然念念不忘……”
徒單撒卯是常勝的王妃,乃們表忘記了。。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