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楊家二郎

符寶郎帶著禁衛軍有序地離開,先前彌漫在府中的一股煞氣亦漸漸消失。躲藏起來觀望的下人們,也畏手畏腳地從角落裏跳了出來,紛紛捂著胸口噓噓喘氣。

楊丘行讚歎道:“側妃真乃女中諸葛,神機妙算,料事如神。適才最後一番話,亦是滴水不露,恰到好處,連老夫也不曾考慮到這一點,實在佩服佩服!”我亦暗自慶幸,原本隻知合剌必然不悅,卻不曾料想他會派人來追回壽禮。

我笑歎道:“陛下此舉,實乃怒氣上頭,未及思慮。若傳出去,世人肯定會笑話陛下有失天子風度。我隻不過是,幫陛下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符寶郎心中,未必不明白。”

徒單桃萱接話道:“難怪王爺常誇妹妹冰雪聰慧,相形之下姐姐真是慚愧不已。”

我笑道:“姐姐此言差矣,姐姐打理王府,各項事宜井井有條。若交由妹妹操持,隻怕早已是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此言一出,幾人哄笑一片,徒單桃萱亦掩帕低笑,瞋視了我一眼。

送楊家父子出門時,我望一望皇宮方向,問道:“楊先生可識符寶郎其人?”

楊伯英搶先回道:“符寶郎乃契丹人,本名作耶律元宜,但早年曾被禦賜完顏姓氏,頗為今上所器重。”

楊丘行悠悠道:“此人武藝高強,兼具統軍才幹,若能為王爺所用,於我們無疑是如虎添翼

。”

如今皇宮內部。侍臣有大興國,若再能收服一位手掌兵權的將軍,確實大有助益且十分必要。隻是耶律元宜此人,雖然貌似價值甚高。可我總覺得他狹長的眼角,隱隱流動著幾絲邪氣,幾絲不安分。

翌日。太陽高升,冰雪消融,冷意蝕骨。

我正坐於炕沿兒,聽阿律回稟宮內傳出的消息。

合剌當真是好笑,他見迪古乃自覺地將壽禮送回,憋了滿腔的怒氣無處宣泄,便命人按住大興國。杖責了他五十大板。

阿律笑道:“自去年以來,上至朝堂重臣,下至宮人侍臣,因莫名其妙的罪名被罰杖責的,估摸不少於三十位。這陛下。可是愈發胡鬧昏庸了!”

我瞥他一眼,淡淡道:“此話埋在心裏便是,說出來不怕折了牙齒?”他收了笑容,忙點頭應是。

我放下茶盞,說道:“快至正午,你快去瞧瞧,若爺還沒醒,你便把他叫起來,好生伺候著洗漱。再過來用飯。”

不到一會兒,迪古乃已穿戴齊整,含著笑意踏門而入。

我輕哼一聲,轉身便往臥房去。他跟著進來,合上房門,從身後抱住我笑道:“宛宛這是生哪門子的氣呀?”我沒好氣道:“你呀。天都要塌下來了,你倒是悶頭睡的香!”

迪古乃不以為然,低笑道:“有婦如宛宛,自然睡得安穩。”

我回身問道:“你都知道了?”他頷首,拉著我行至榻前坐下。我給他理了理衣襟,說道:“今日你不用上朝,但你還是得進宮謝恩。”

他皺皺眉,不耐煩地說:“本王壽辰,他們二人湊什麽熱鬧。弄得好好一場壽宴,成這般光景。”我伸手夾一夾他英鼻,“本王本王,倒是叫順口了!誰不知你完顏亮封了一字王!”

迪古乃低頭吻住我,無奈道:“行了!正煩著,宛宛何必挖苦我。”說畢,他解開我襟扣,開始低喘:“昨夜本想與你親熱……”我輕輕推他,嗔道:“馬上得用午飯了!”

他不肯停手,抱著我倒在了榻上……

一陣碎碎的親吻將我從迷夢中喚醒

我疲憊睜眼,對上迪古乃愛意濃濃的黑眸,不覺心口泛暖,甜如蜜糖。

下一瞬,卻是羞得滿臉紅霞。隻微微動了動身子,便感覺深埋在我體內的物事,正慢慢腫脹擴大。

我抬頭睨他一眼,迪古乃嘿嘿一笑,問道:“宛宛怎地一下子就睡著了?”說著,他挺身一動,逗弄出我一聲染著睡意的呻吟。

我圈住他頸脖,埋怨道:“還不是近日雜事太多。”又念及一事,我撫著他的黑發,開口道:“王爺,你滿足麽?”

迪古乃誤會了我的意思,用力衝刺幾下,搖頭笑道:“宛宛明知故問。”

我並未更正,隻淡淡道:“既然不滿足,為何近日王爺驕色漸顯,頗有幾分飄然之意?”

他笑意瞬時僵住,身下的動作亦變得緩慢。

我親一親他,淺笑道:“我並非有意擾你的興致。”說完,隻覺胸口一痛,竟是被他張口咬住!

不過一瞬,原以為喪失興致的他,又飛快**起來。我哭笑不得,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的話啊!

“唔!”

一聲喘息從他鼻腔中悶悶地發出,我已不知身在何處,正在空中胡亂遊蕩。迪古乃趴在我身上,滿足而又歡愉地笑了一聲。

回過神後,他撐起健壯的身體,低頭望著我道:“宛宛,你方才確實讓我很惱火!”我故作委屈道:“人家也是好意。”

他撩開散亂在我肩上的發絲,不解氣地咬出一個吻痕,悶笑道:“也就隻有你敢如此!”我狡黠一笑,也學著在他胸前留下一個。迪古乃握住我的手,安撫道:“行了,我豈不知宛宛苦心。”

我輕輕一笑,忽然翻了個身子,將他壓於身下。迪古乃不解,我吻上他胸膛,一路沿著往下,嬌俏笑道:“為彌補宛宛掃興之過,讓宛宛來服侍王爺一次,可好?”

迪古乃身體一緊,十指插入我的發絲中,緊緊扣住我的後腦,嗓音沙啞道:“小妖精,你快要把本王逼瘋了

!”

壽禮一事,未再生出其他風波。而迪古乃,也漸漸掩去了驕色。

確如楊丘行所說,迪古乃心中有明鏡,雖一時迷失了方向,終會及時清醒,不至於釀成大禍。

書房中,我正幫迪古乃研墨。

他的書案上,厚厚地堆積著一摞紙張,皆是他平日信手寫下的詩詞。此時此刻,他亦握筆凝神,幹淨的宣紙上,已寫下一行龍飛鳳舞的楷字。

我不由得湊近,一字一頓地念道:

書壁述懷

蛟龍潛匿隱滄波,且與蝦蟆作混合。等待一朝頭角就,撼搖霹靂震山河。

我心澎湃,怔怔地望著他。迪古乃刮一刮我臉龐,笑道:“此乃幾年前所作,今日一時興起,便寫來激勵自己。”

我呆呆點頭,問道:“究竟何時所作?”

此等豪氣千雲、野心勃勃之作,定非安坐於書房內可以抒寫而出。

果然,迪古乃回憶道:“仿佛是當年隨四叔南下,我曾獨自去了一趟秦淮河。”說畢,他又咂嘴笑道:“宛宛,秦淮名妓,當真名不虛傳。”

我瞪大眼,不可思議道:“偷吃便偷吃,你還敢炫耀?”他詭笑道:“我逗你玩,你千萬別當真。”我哼一聲,戳了戳他額頭。

阿律忽然在外麵道:“王爺,楊二郎來了!”

迪古乃立即起身,麵上喜不自禁,大聲道:“快快有請!”我頗為納悶,楊二郎不就是楊家二子楊伯雄麽。上回他未來賀壽,迪古乃當時還罵他不給麵子,顯然對此人十分不滿,怎地現在又一副心花怒放之態?

他行至門前,意欲親自迎接

。隨後又想到什麽似的,轉身道:“宛宛,我這會兒要見客,你去裏間回避一下?”

我正欲點頭,轉念一想,又搖頭道:“不行,我要瞧瞧楊家二郎,看看到底是何人物,能讓你親自相迎。”他無奈一笑,終是應允。

須臾,隻見迪古乃滿麵含笑,領著一青年男子踏入書房。

長身玉立,不及迪古乃魁偉,頗為纖瘦單薄;豐神卓犖,不比迪古乃剛毅,頗為儒雅飄逸;神色淡淡,不似迪古乃喜色難掩,頗為拘謹寡言。

確是個氣質出眾的人物!

楊伯雄乍然一見我,忙低頭道:“不知王爺內眷在此,伯雄還是先回避為好。”迪古乃哈哈一笑,口吻親密如多年兄弟,“此乃本王愛妃張氏,她常聽本王提及伯雄,今日執意要見你一麵。”

可真會說話,你何時常在我跟前提起過。

楊伯雄聞後,禮貌地笑回道:“鄙人陋顏,恐汙了側妃尊眼。”言辭雖謙卑,口吻卻毫無自貶之意。

迪古乃故作不悅道:“伯雄此言,可是與本王生分了!不瞞你說,張氏乃本王心尖之人。可你伯雄,又何嚐不是我完顏亮的知己!”

楊伯雄見迪古乃改口自稱名諱,一雙清澈的黑眸中劃過一縷微光,“承蒙岐王愛重,伯雄不勝榮幸。”

我接著笑道:“王爺時常念著能與你多走動,可令尊說你怕拘著,生性喜愛自由,一出門便是大半年。今日好不容易被王爺請來,定要留你住上十天半月才好。”

說話間,迪古乃已請他坐下,一麵倒茶一麵問道:“張氏所言正是我鬱悶之處。自從幾年前在中京相識,我已視伯雄你為一生知己,可回京後我每每邀你來府中做客,你卻總是委婉謝絕,這是為何?”

楊伯雄回話道:“君子受知於人,應該以禮交往。攀附權貴,奔走門下,不是我的處世之道。”

迪古乃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