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虛空
今日第二更。
隔日一早,雨蓮帶著孛迭來了府中。
稍有平複的心情,在見到他們母子二人時,又翻騰了起來。
羊蹄剛毅的小臉上,此時亦是黯然悲傷,不再如往昔那般淘氣。我情不自禁抱他入懷,摟著他又難過地哭了一場。雨蓮站在一旁抹眼淚,抽泣道:“姐姐莫要再哭,莫要再哭……”
拓雅歎氣,遞給我一方繡帕,“行了,別又惹孩子傷心,快進屋吧。”
我哽咽著點頭,羊蹄接過繡帕,極力忍著哭音道:“羊蹄不哭,羊蹄不哭。”一麵咬唇說著,一麵給我拭淚。我見他這般堅強,心疼之餘,也忍不住感歎:不愧是兀術的孫兒!
進了暖閣,我和雨蓮對坐於炕沿兒。秋蘭打來熱水,服侍羊蹄淨手。雨蓮望著羊蹄一言不發的模樣,向我訴說道:“這孩子,自從父親去後,一直是這個樣子。從前,他總怨怪父親將王爺趕出上京,平日也總愛和父親起衝突。可自從父親半月前病倒後,他幾乎日日守在榻前照顧……”
我頗覺欣慰,感歎道:“羊蹄這孩子,與他祖父、父親一個性子。”說罷,我疑慮道:“你說四叔半月前病倒,卻為何沒有派人送消息來?”
雨蓮道:“父親說,患病乃尋常事,不必傳話來上京,以免大家記掛心憂。”她無奈搖頭,握緊了茶杯又道:“可誰知,誰知這病來如山倒……前一日還出門散步了半個時辰,豈料次日……次日……”
她收聲不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用完午飯,雨蓮準備帶著孛迭進宮。出殯之日已定,屆時帝後二人,攜後妃及文武百官,一眾宗室貴族成員,一同親送兀術。雨蓮問我是否去,我搖搖頭說:“待下葬後。擇一晴朗日。我們兩家再私下前往陵墓拜祭吧。”
出殯之日人多吵雜,不乏惺惺作態之人。我不想在那樣的環境中,去回憶兀術的一點一滴。
兀術乃金太祖四子,多次領金軍攻宋,迫使南宋向金稱臣,回朝又執政近十年。在女真人及部分漢人心中。他的地位可與完顏宗翰、宗幹相比。而他對待漢民,比完顏宗翰更為開明。如今他病逝,不僅女真人難過,連一些上京城中的漢民。亦自發前往城中設立的祭棚哀悼。更有人奏請合剌,令貴族官員及百姓,停嫁娶止音樂三月,合剌猶豫後準奏。
兀術隻是合剌四位堂伯中的一個,合剌對於兀術的感情並不深厚,而他心底是否怨恨兀術也未可知。畢竟兀術亦是權臣一個,受製於臣下多年的合剌。恐怕難以走出憎恨權臣的陰影。
出殯前一晚,迪古乃要與各位晚輩坐夜。現下已是十月寒冬,夜間更是冷意蝕骨。在我的要求下,他不情願的多穿了幾件衣褲,方才匆匆去了。
次日卯時,他回來了一趟,喝了碗薑湯,又披上孝服,跟著送殯隊伍出了城。我步履恍惚地走出府門。扶著秋蘭,朝城門處望去。寒風中卷著斷斷續續的哭聲,漫天飄舞著引魂幡和冥紙。看在眼裏,不覺又泫然淚泣,難過不已。
顯赫如他,輝煌如他,再過不久,也要與宗翰、宗幹二人,一同長眠於地下。數十載人生。他們崛起於戰爭。活得驚天動地,享有無上的尊貴與權勢。即便死後殊榮猶在。被眾人簇擁著走完這一程,陪伴他們的,也隻有冷寂的梓宮,與亦真亦假的哀悼與哭聲。
秋蘭出聲道:“娘子,起風了,咱們回屋吧。”
我不肯挪腳,目光追著並不在視線內的隊伍,深深感慨道:“秋蘭,你看看,人的一生,是不是很可笑。最終都會死去,卻還有那麽多人,執於財富權勢貪欲,為此爭得頭破血流。你說他們傻不傻,我說他們真傻,真傻!”
秋蘭默不作聲,我收回視線,轉身踏過門檻,搖頭笑歎:“過眼煙雲,一切皆是虛空!”
晚上,下起了今年冬日第一場大雪。我不放心迪古乃,便打發茗兒坐馬車,追上送殯隊伍,跟在迪古乃身旁照顧他。
不料翌日,茗兒又被迪古乃打發回來了。隨後不久,一個嬤嬤抱著昏睡沉沉的羊蹄坐車來到府中。
羊蹄發燒了。
我安置好羊蹄,又忙著抓藥請大夫。嬤嬤說羊蹄淩晨時便發燒了,本打算熬一熬,卻愈發嚴重。雨蓮擔心他身體,便趁著他病中昏睡,將他送了回來。又怕下人們照顧不周,便讓嬤嬤帶羊蹄來找我,請我幫忙照顧羊蹄幾日。
望著羊蹄通紅的小臉,我忍不住連歎幾口氣,從秋蘭手中接過藥碗,小心翼翼的將藥汁喂入他微張的口中。
我問:“大夫走了?”秋蘭道:“走了,大夫說這碗藥一喝,羊蹄小爺的燒便能退下。並囑咐奴婢,不能讓小爺出門,得多喝熱水,出出汗。”我拿繡帕給羊蹄擦了擦嘴角,擔心地說:“我隻怕羊蹄一醒,肯定會嚷著回去。”
秋蘭湊唇道:“那奴婢去吩咐守門的一聲。”我點頭應允,“也隻能如此了。”
子時已過,我摸了摸羊蹄額頭,喜道:“真的退燒了。”嬤嬤笑著說:“多虧娘子的照顧,老奴代我家王爺王妃謝過娘子了。”我笑道:“嬤嬤客氣,羊蹄可是我的幹兒子呢。”
她笑著“哎”了一聲,我起身道:“嬤嬤一路急趕,定十分勞累,我已讓人收拾了間屋子,嬤嬤先去歇息吧。”她再度施禮道謝,跟著秋蘭下去了。
我俯身為羊蹄掖了掖被角,伺候在旁的茗兒笑道:“娘子很喜歡羊蹄小爺呢。”我微微一笑,落寞地說:“也許照顧他,可以讓我體會一下為人母的感覺。”
茗兒安慰道:“娘子莫急,娘子還年輕。”
我惘然一笑,無聲的搖了搖頭——
後麵還有更新哇親,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今日很勤奮?其實我是彌補昨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