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為官
晚上,迪古乃與梧桐、徒單貞一同出府,前去醉仙居玩樂。
我和海棠,自然一同用晚飯。想起當年她與我說的那番話,此刻二人獨自相對而坐,多少會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她許是想找話題,卻正好戳中了我的痛處,“姐姐,你和二哥這麽多年,肚子怎麽一直不見動靜?”秋蘭聞得此言,忙輕輕咳了一聲,替我回道:“大夫說娘子身子不大好,早早懷胎生子並非好事。爺疼惜娘子,便讓娘子先好生養著,過幾年再說。”
去年早春,我曾受過一次風寒。醫了好一陣子,待痊愈後,迪古乃又請大夫來了一趟。我知道他又起了要孩子的心思。畢竟這幾年,大氏每幾日便會往我屋裏送補湯。若調養身子,早已差不多了。遂迪古乃才想請大夫來給我把脈,看看我身子是否宜懷孕。我無法再逃避,總是要麵對這一日,或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
請來的大夫姓羅,如今每半月會來給我把一次脈。他當時所言,與之前拓雅請的那位胡大夫差不多。不過此人心有計較,並未把最壞的那種可能說出來。隻模糊地跟迪古乃說:“不能心急,仍需再養上幾年。”迪古乃雖然失望,但也不能強求,便讓羅大夫繼續看顧我身子,一直到今日。?? 帝王歌210
迪古乃見我難過,還曾安慰我了好幾日。我深知他心裏急切,卻反過來安慰我不必擔心、無須著急。心裏便愈發難受,一連幾月悶悶不樂。直到他開始經常帶我去那片草原,整個人才恢複了精氣神,『露』出了笑顏。
也就是去年的夏末秋初嗬。離現在並不遙遠,卻是我在古代最快樂的時日之一。揚鞭策馬,下河『摸』魚。或是叫上阿律他們,幾人一同馬上擊球。每當我歡快大笑時,總有雙俊眸子欣慰地望著我。每當兩人眼神交觸時,我都忍不住想要出聲痛哭。
那一瞬,我心底暗暗起誓:倘若注定是飛蛾撲火。我也不願再回頭——
“娘子。”秋蘭將茶遞給我。笑道:“娘子愈發愛走神了。”我微微一笑,夾了一塊水晶驢肉放入海棠的碟中。“嚐嚐這個,秋蘭的手藝呢。”海棠笑了笑,低頭吃了起來。我喝了口茶。淡淡笑問:“側妃近來身體可好?”她邊吃邊點頭。最後咽下一口茶,說道:“桃萱很是孝順,日日去陪母親說話解悶,倒勝過了芷蕙這個親侄女。”
我一笑。還是問了句:“元壽可好?”她愣一愣,許是不曾想過我會主動問及元壽。我見她滿嘴油光。不禁向秋蘭笑道:“你瞧她,多大的人了,倒像個孩子似的。”說罷親自抽出繡帕給她擦了擦。
海棠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願意一直當孩子呢。”說畢,又繼續道:“元壽自然好,個個把他當寶貝寵著,可不就快寵上天去了。”我勉強笑道:“你二哥就這一個兒子,側妃王妃不寶貝他還能寶貝誰。”芷蕙言行刻薄,又驕縱喜奢,她能教出什麽樣的兒子來。
親自送海棠回屋後,我與秋蘭緩步往回走。
我見她麵『色』猶豫,便停下道:“有話要說?”秋蘭垂下眼,低聲道:“方才想起娘子白日所言,覺得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我掐下一片樹葉,睨了她一眼,“該不該說,你自己心裏沒譜?”秋蘭點點頭,湊了過來,掩麵道:“前些日子,奴婢曾瞧見蕭大人與紫月私下有過來往。原本並不在意,但經娘子早上一說……”
我“噢”了一聲,秋蘭疑問道:“娘子莫非早已知曉?”我搖頭笑了笑,“今早說起蕭裕時,我看那丫頭臉『色』泛紅,想必確如你說,二人有過來往。”秋蘭問:“要不要告訴爺?”我道:“爺回來後,我會跟他說。蕭裕受爺看重,不同於其他攀附之人。若他是真心喜歡紫月,並非打其他歪心思,成全了他們,對爺不失為一件好事。”
鼻翼裏全是屬於他的氣息,我還未睜眼,雙唇已勾出了一抹微笑。有雙手拂開我鬢邊的碎發,他親吻我的耳垂,低低笑道:“既然醒了,還不快睜眼。”我推開他的臉,頗有點泄氣地問:“你怎知我醒了?”
迪古乃抵著我鼻尖,語氣曖昧地回道:“你身子這樣敏感,我隨便碰一碰你——”我臉一紅,試圖用一聲埋怨來掩飾“怦怦”直跳的心口,“下回我若睡著,不準再鬧醒我。”說罷又捧起他的臉,嫌棄地說:“一身的酒氣,還不快去洗漱。”他“唔”了一聲,卻仍賴在床上,隻好依著他親熱了會兒。
秋蘭的聲音從錦繡軟簾外傳來:“娘子,熱水備好了。”我披衣起身,迪古乃道:“你睡吧。”我沒好氣道:“睡個鬼,哪裏還睡得著。”他嘿嘿一笑,將我打橫抱起,朝屏風後走去。
迪古乃泡在水中,我則坐在他腿上,給他擦洗身子。趁著他閉目養神,我把蕭裕和紫月的事說與了他聽。迪古乃聞後睜開雙眸,淡淡道:“讓秋蘭好生盯著。”我麵『露』不解,迪古乃攬住我,輕輕摩挲著我的脊背,“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我極其看重他,萬事還是要仔細為好。更何況,蕭裕是否欲追隨我,還是個未知數。他平日言語謹慎,我也不好過多與其深交。”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紫月說,城中雜貨鋪的夥計都誇你治軍有方。完顏亮大人,您不是要低調做人,怎麽還真的做出一番政績來了?”他哈哈笑回道:“沒辦法,隨便認真一下,就如此受百姓愛戴。”我嗔他一眼,迪古乃斂了笑意,認真地說:“絲毫無作為也不妥。”我點點頭,迪古乃很快又『露』出笑意,說道:“那老婆就準許我常常去醉仙居喝酒玩樂可好?”
我“撲哧”笑道:“要去便去,我會派人盯著你。”迪古乃在中京為官,可以有所作為,但絕不能太出『色』。若有類似“受百姓愛戴”的傳言進了合剌耳朵,再讓其他與迪古乃不和的小人挑唆一番,合剌對迪古乃的忌憚必會不減反增。若是那樣,迪古乃估『摸』不會再被重用,也很難再有出頭之日。
迪古乃挑起我下頜,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唐宗有觀音婢,我有宛宛。”我不覺笑道:“觀音婢乃一代賢後,我怎敢與其相較?”他抱我入懷,大掌輕撫我每一寸發絲,“誰說宛宛做不得一代賢後?”我渾身一僵,他大力擁著我,不容許我動彈半分。
不久,迪古乃召集闔府下人們聽訓。大意與我那日訓斥紫月所差無幾。又徹底整肅了一番,還真查出了幾個下人與外人私下來往,收取賄賂。嚴重者,被迪古乃下令杖斃。初犯者,亦杖責了五十大板,以作警示。此後,再無人敢犯。
許多為官者的腐敗,皆從宅內的家奴開始。外人不能輕易見著主人,卻可通過賄賂家奴,探聽到主人的消息。舍得花重金者,更能托上等家奴,為其在主人跟前美言或是引薦。久而久之,買官賣官,或是包庇犯罪之事,便會愈演愈烈。若一旦傳出去,不僅敗壞主人清廉名聲,更被套上了結黨營私之罪名。前者倒並不算太可畏,後者……
迪古乃平日極少請人來府中,若不得不與人來往時,則常選在醉仙居等花街柳市。或是結伴進山打獵擊球,這是他們女真人的民族習『性』,自然無可厚非。且來中京兩年,他幾乎皆是如上回那般簡單過了生日。我問過阿律,他說送賀禮的人很多,卻一一被迪古乃退了回去。並稱身體抱恙,不便開宴邀請眾位官員前來賀壽。卻在合剌壽辰之時,派人四處尋找寶物,送去上京進獻給合剌。?? 帝王歌210
古來帝王最忌諱大臣私下結成黨派,迪古乃自是明白。更何況合剌對他並不十分信任,誰敢說這中京城內,就沒有合剌的人?
我搖頭笑了笑,翻身朝外望了一眼。地毯上扔著幾件衣裳,皆是他昨夜激情狂『亂』所致。這家夥在床上從不知節製,卻能如此韜光養晦、將隱忍之道用的滴水不『露』。我『揉』了『揉』酸痛的後腰,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秋蘭聞得動靜,問道:“娘子醒了?”我應了聲,道:“進來吧。”旋即便見她端著水挑簾而入。
可目光觸及地麵,我才意識到剛犯了『迷』糊。秋蘭瞥見一地狼藉,秀臉瞬間紅至耳根處。我暗自腹誹了迪古乃一通,勉強收拾好表情,平平說道:“先去把窗子打開,透透氣。再把花瓶中的水換了,不急著伺候我穿衣。”她小聲“嗯”了一下,快步而出。
注釋:觀音婢乃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後長孫氏,唐高宗李治的生母。觀音婢是她的小名。她十三歲還是十二歲來著就嫁給了李世民,是曆史上有名的賢德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