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今生偏遇見你

廊下聚著四五個偷懶打盹的婆子,大抵沒防著我進來,依舊唾液橫飛的談著天好看的小說。隻聞得一人得意道:“早說讓你來伺候這張娘子,你偏偏要去蕭娘子屋裏。如今瞧見了吧,到底是哪位娘子最得寵。”另一人帶著幾分羨慕之意歎道:“可不是。昨日爺去瞧元壽小爺,本以為會宿在那兒,卻不料晚上還是回了你們娘子這兒。”

我身形一頓,大腦一片空白,胸口窒悶得緊。秋蘭見狀忙扶住我,一麵大聲攔下她們依舊在繼續的話題。幾個婆子聞聲發覺了我,紛紛跑過來請安。我冷著臉,繞過她們直接往臥房去。

一進臥房,我劈頭蓋臉的問秋蘭:“她生了”秋蘭怯怯道:“奴婢也是剛得知,娘子若不信”我打斷道:“下去吧。”她似乎沒聽清,又抬頭看了我一眼。我踢掉鞋子,行至床邊,“我累了,你出去。”

頃刻,傳來房門合上的聲音。

我伸手一揮,撒花簾帳從金鉤上落下。方寸之地,隻留我一人。

空氣仿佛也因此急劇減少,讓人喘不過氣,無法呼吸。身上時冷時熱,如置身於汪洋大海,任我再如何撲騰,卻總在即將探出水麵的那一瞬,被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又按了下去。

於是不再掙紮,隻半合著眼,盯著床頭小櫃上的海棠雕花,來回數著花瓣

半睡半醒間,忽覺有光亮照在臉上。睜眼時,撒花簾帳上跳動著燭火的影子。感覺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一股熟悉的氣息圍了過來。我眉頭微蹙,待那隻手輕輕拍了拍我臉頰時,積蓄已久的火氣一股腦的爆發全文字小說。我猛地坐起,胳膊狠狠往後一打,欲甩開他的手。

卻不想聞得秋蘭“啊”了一聲。我轉過身來,不覺駭了一跳。迪古乃被潑了一手的湯汁,湯碗依然在手中牢牢端著。一滴一滴冒著熱氣的湯汁順著手腕流進了袖管中

我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忙叫了聲呆住的秋蘭:“快去打涼水來。”迪古乃神色怔怔,我悔恨不已。趕緊把湯碗接過來放在一邊,又抽出錦帕,給他擦拭身上的湯汁。

然而終究是燙傷了,手背和腕上一片通紅,不過所幸未燙出水泡來。秋蘭很快端了涼水,我微微歎氣,拿著他的手浸入涼水中。迪古乃這才有所反應,劍眉輕輕蹙起,默默地看著我卷起他的袖管。

秋蘭把剩下湯底的碗端了出去,又進來清理了床前的湯汁。我用餘光瞟了眼。地上怎麽躺了一隻鱉,莫非這是碗老鱉湯鱉是南方食物,雖然後世處處都可以吃到,但如今還是十二世紀,在這上京城。老鱉隻怕十分稀有。

迪古乃始終不語,我下床在櫃中尋了件幹淨的衣裳,一麵吩咐秋蘭道:“去把屋裏備的燙傷膏藥取來。”她忙去找,我站在迪古乃身前,伸手去解他左衽襟口,卻被他按住手。恰好按在他的心口處。

我心緒紊亂,隻試著抽出手,輕聲道:“先把這髒衣服換了。”他盯了我一會兒,方才鬆開手,雙臂平展開來。

秋蘭旋開陶瓷小蓋,我拿食指挑出一抹清涼涼的藥膏。迪古乃乖乖的把手遞了過來,邊道了句:“你先下去。”秋蘭點頭應是,換了一盞燈後,掀簾而出。

把藥膏塗在他紅紅的手背和腕上,我輕柔地用指腹來回按摩著,看著白色膏體一點點消失不見,滲透進他麥色的皮膚中。此時此刻,心裏的怨氣竟不知去了何處,隻顧著眼前的他是否會感覺痛。

重新合上小藥瓶,空氣在這一瞬凝結全文字小說。

他坐在床沿上,我立在鬆木高幾旁,兩人目光交織,卻是相顧無言。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我突然十分討厭這句話。

卻難料,鼻頭漸漸湧上的酸澀怎也抑製不了。隻須臾,脹脹的眼眸,已然淌下兩行清淚。

仿佛是賭氣般,不願讓他瞧見如此情態。我舉袖擦淚,他起身拉我的手,我避開他,轉過身子。吸了吸鼻子,竟止不住眼淚,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迪古乃的懷抱似乎有些無奈,他一言不發的擁著我,或許的確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我。我自己抽抽搭搭了一會兒,慢慢緩了緩呼吸,他依舊未出聲,下頜摩挲著我的臉頰。不知怎麽,覺得有點紮人,該不會是生了胡茬吧。

這樣轉著心念,差點忘了自己還在跟他生氣。一麵又忍不住暗歎:這家夥平日不是挺滑頭的麽,如何此刻成了悶葫蘆,連哄都不會哄了。

沒來由的,他這般沉默著,讓人心口微微泛疼。

雖是晚間,彼此皆隻著了一件薄衫,卻未覺一絲涼意。他的體溫牢牢包裹著我,一種踏實安心的感覺是如何也無法忽視掉的。

窗外風聲呼過,屋內燭火明明。我不經意的一瞥,發覺兩人身影映在了紗窗上。那般緊緊相依,連我自己,也不知何時將身子靠在了他懷裏。

我的眼神有些癡惘了。

良久良久,耳旁終於響起他略微暗啞的聲音:“宛宛,站了這麽久,還不累”聞得他此言,我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又忙斂了笑意,抿著唇不答話。

迪古乃並非聾子,顯然聽見了我發自內心的笑聲全文字小說。何況那一刹那,我的身子在他懷裏輕輕顫了一下。他強行將我打橫抱起,我未掙紮,順從的坐在他雙腿上。目光在他下頜上尋到了青色胡茬,我不自覺的開口問:“這是怎麽了”

迪古乃一時未答,雙唇緊抿,麵色沉沉,眉宇間透著他一貫的隱忍和英睿。我目光癡迷,他亦是眼神如熾。我安靜的笑了,伸手去撫摸他的下頜,嘴裏悵然歎道:“今生偏遇見你到底是我的劫、還是我的緣”

幸而瓦罐裏還留有方才被我打翻的補湯。然而那隻鱉卻僅有一隻。秋蘭說府裏日前得了四隻鱉,遼王妃要去了兩隻,另一隻送去了側妃李氏屋裏,剩下一隻便來了這兒。迪古乃聽大夫說鱉肉有滋陰補血功效、亦可防治身虛體弱,傍晚回來後便讓秋蘭燉了一罐青蒿鱉肉湯。我聞後覺得可惜,且睡了大半日,晚飯也不曾吃,這會子當真是饞得緊。

秋蘭將湯端至我麵前,我瞟了眼正在擺棋盤的迪古乃,問道:“爺全知道了”我當時發脾氣,迪古乃未曾詢問,必是早已明白我為何生氣。秋蘭點點頭,杵在一旁未語。我也是白問,每日我做了些什麽事,秋蘭自然會向迪古乃回稟。

我舀起一勺湯,心裏暗哼了一聲。換了平日,他便有心整這些補湯,也不會親手端過來。完全可以叫醒我,然後一起在飯桌上食用。今日之舉,可不就是心虛的表現。

用過飯,時候已經不早了。兩人簡單的洗漱後,便寬衣解帶,上了床。

我自然不困,畢竟白日裏睡了那麽久。迪古乃因著心中有愧,也不像以往一樣,總想著那點破事,隻安安分分的摟著我。我抬起頭看了他兩眼,冷冷的說道:“你瞞我做什麽你能一直瞞著我嗎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

他捂住我的口,歎息道:“別說了,什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這裏。”說著摸了摸我平坦如初的小腹,試圖轉移話題:“明日請大夫過來看看,你這幾年身子虛,得好生調理著。便是哪日有孕,身子依舊病怏怏的,對你和孩子都不好全文字小說。”我翻身背對著他,哼笑道:“你這麽想要孩子,何必留在我這兒,出門往前行五十步左轉,便可以把你的元壽抱在懷裏。”

元壽,可當真是個頂好的名兒

迪古乃緊緊抱住我,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我這冷淡酸諷的語氣,“好宛宛,若是不高興盡管再潑我一身湯汁,千萬別氣壞了身子。”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更生氣,便又翻了身子麵朝他,狠狠捶打他的胸膛。

累了,氣也撒夠了。他給我捏了捏被角,我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裏蹭,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把臉頰貼在他胸口處。

心跳聲沉穩有力,我一麵感受著,一麵進入了夢鄉。朦朧之中,聞得迪古乃似有似無的聲音:“宛宛我隻要我們的孩子”

晨起睜眼,卻發覺迪古乃正撐著頭看我,另一隻手停在離我臉頰幾厘米的地方,仿佛欲撫摸卻又怕弄醒了我。

見我忽然醒來,他臉上一喜,把我抱進了懷裏。

我環住他腰身,嗔道:“你做什麽偷偷看我,昨夜睡得晚,也不知抓緊時間補補眠。”他摩挲著我的脊背,輕吻我耳垂,“若我告訴你,我一夜無眠,一直這樣看著你,你信嗎”

我吃了一驚,鬆開手,從他懷裏抬起頭。隻見他眼下一片烏青,紅絲滿布,倒真像是一夜未眠。

我心疼一笑,啃了他肩膀一口,罵道:“傻瓜。”他再次拉我入懷,我亦牢牢纏上他的身體。

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感受著他炙熱如火的溫度,我摸索著握住他的手,心下暗暗做了決定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