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可沒有什麽虛寧法師來到定國公府為川哥兒賜福一事,這事更像是跟著雨荷塞給阿霜的紮紙小人一同出現的。
洛宜改變了事情的走向,有些東西自然也不一樣了。
傅氏為了栽贓洛宜,總該有個合適的由頭挑起來吧——顯然這突然出現的虛寧法師就是這個由頭。
洛宜點了點頭,扶著阿蕪的手朝著前廳走去。
——
前廳內,虛寧法師搖晃著金鈴逗川哥兒的聲音洪亮地傳來:
“許久不見,小世子瞧著又長高了不少!”
“這孩子到底是個不省心的,今日不知怎麽的又有幾分咳痰,似是又有點感染風寒了……”魏氏惆悵地說道,摟著今日穿金戴銀的川哥兒滿眼心疼。
今日晨時,川哥兒突然生了這病。
府醫查看後說川哥兒的症狀並不嚴重,就算不用藥兩三日也能痊愈,可是病因卻說不上個緣由。
而川哥兒今日也顯然蔫了不少,麵對僧人模樣的虛寧法師也失了興趣,隻是依偎在魏氏懷中打著哈欠,神色略帶困倦。
“這大好的日子……”顧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命人將煎好的藥端上來,“說這孩子體弱吧,生得卻不清瘦;可若說他健壯吧,又總是愛生小病……老身也隻能求佛祖菩薩庇佑我這曾孫子了……”
“今日,還辛苦虛寧法師了。”
顧老夫人眼中也閃過一抹悵然,今日本該是川哥兒高興的日子,早上起來又生了這事。
可宴席是打著川哥兒的名頭,川哥兒哪裏能缺席?
韓奶娘雙手交疊在身前有些忐忑不安地站在魏氏身後,偷偷抬眼瞄著虛寧法師。
一半是因為川哥兒突然的生病,另一半則是因為家中的事……
近來她那不成器的兒子也不知做什麽去了,竟兩日沒得到他的消息了。
雖說傅氏已替她那兒子還完了債,可是韓奶娘卻怕這小子再去賭!
韓奶娘這邊心煩意亂,沉靜雍容的傅氏放下茶盞柔聲問道:
“我記得這不是開春來川哥兒第一次感染風寒吧?好似前段時間也有一次,可是把我和珈玉擔心壞了……”
傅氏擔憂的聲音傳來,卻讓魏氏和顧老夫人的麵容一僵。
韓奶娘聽到這話才如夢初醒,連忙上前跪下戰戰兢兢地說道:“都怪老奴照顧不周……隻是近來也不知怎麽回事,分明小世子忌口早睡,夜裏也沒有蹬被受寒,卻還是……”
顧老夫人眼眸一眯,冷聲道:“你的意思是這風寒是小世子莫名其妙得感染的?”
“老奴不敢!”韓奶娘連忙說道,“隻是小世子偶爾夜裏睡得不太安穩,老是有所夢魘……”
昨日便是如此。
所以今日川哥兒才困得迷迷瞪瞪。
川哥兒夢魘的事魏氏也知道,小孩子做夢也是常事,但這會兒和川哥兒的風寒連起來,就顯得有些不尋常了。
虛寧法師聽到這話,纏著佛珠的手觸了觸川哥兒的額頭說道:“小世子年歲尚小,心性不定,偶爾夢魘侵體也是常態……不過小世子是全福之人,並無大礙。”
洛宜入前廳時,聽到的正是虛寧法師的這一句話。
“今日的賓客眾多,妾身有些來遲了,還請老夫人、大夫人莫要怪罪。”洛宜行禮道。
“可是前院出了什麽事嗎?”顧老夫人問道,顧衍霄剛剛也出去了。
洛宜搖了搖頭說道:“並沒什麽大事。隻是華陽郡主突然出現要為從前的事給妾身道歉,這才稍許耽誤了些時辰……”
洛宜環顧四周這才看到,洛珈玉、華陽郡主還有顧衍霄並沒有在此。
顧老夫人聽到“華陽郡主”四個字,猛然嗅到了些許不對的味道。
華陽郡主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登門呢?
對這人,顧老夫人也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如先移步到院中賜福吧。難得虛寧法師出山一趟,估計還有不少夫人也想借著定國公府的光得虛寧法師的指點呢……”傅氏開口道,瞧著真是慈眉善目的純良模樣。
這話一出,顧老夫人才覺得舒坦幾分。
畢竟能讓虛寧法師親自登門做法的,滿京中的人家也沒幾個。
這也算是他們定國公府的尊榮。
傅氏見顧老夫人流露出些許得意的神色,她悠悠地看向堂下一身華服的洛宜。
洛宜也笑著看向傅氏,好像全然不知自己接下來會麵臨什麽:
“母親說的正是,還請諸位移步吧……”
——
川哥兒的賜福儀式被安排在顧老夫人專門供奉佛像的清淨堂。
清淨堂擺著顧老夫人專門從廣安寺請回來的小佛像,堂外卻是一大片被竹林包圍的空地,正好可以容納諸位賓客觀禮。
而在此,洛宜也總算是看到了洛珈玉和華陽郡主在此。
顧老夫人說完了開場詞後,虛寧法師便披著袈裟朝著清淨堂的佛像叩拜。
有僧人念起經文,有僧人敲著木魚。
嫋嫋香霧層疊騰起,有幾縷繚繞到洛宜麵前時,卻隻見洛宜的笑容冰冷而疏離。
“顧老夫人,還請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帶著小世子跪於蒲團之上。血脈相連,父母庇護,小世子同父母一起受禮,方可福澤加倍……”虛寧法師微笑著說道。
然而此話一出,院內卻沉默了片刻。
所說“父母庇護”,那自然應當是洛珈玉與顧衍霄一同受禮。
可是……
顧衍霄下意識地就看向洛珈玉,然而洛珈玉卻善解人意地搖了搖頭,並不願意在此時惹出風波。
於是還是顧老夫人說道:“衍霄,洛宜,你們且帶著川哥兒去吧。”
洛宜不知虛寧法師葫蘆裏買的什麽藥,於是隻能按兵不動站到顧衍霄身邊,與他一同領著川哥兒跪在蒲團之上。
隨後,虛寧法師圍著他們三人念念有詞起來。
洛宜本該和顧衍霄一樣閉上雙眸,就算不信佛也要表現得虔誠敬重。
可是洛宜看著虛寧法師如同跳梁小醜的模樣,愣是生不出半分敬意。
她就這樣直勾勾地瞧著虛寧法師,仿佛能將虛寧法師整個人看透。
虛寧法師被洛宜看得心頭一緊,額角也不自然起了一層薄汗。
好在,川哥兒驟然的哭喊聲讓虛寧法師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