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鏘船舫周圍的人越來越多。
有看熱鬧地猜測司徒鏘身份的,有小聲嘟囔著要向官府報官的,還有人瞧著那琴妓身上的傷痕連連歎息——大概是沒想到看著人模狗樣的司徒鏘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而這時一老鴇哭天喊地地跪在了木橋連廊之上,似是不相信自己家的姑娘就這樣死於非命,連忙招呼著船夫龜公將人從水中撈上來。
這撈上來一看,那琴妓手中赫然握著一枚做工精美的青色香囊。
隻不過從那女子身上流出的涓涓鮮血已將那香囊染濕弄髒,尚有些看不出那花紋模樣。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司徒鏘順勢看過去,竟沒想到看到的是洛珈玉的臉。
洛珈玉滿臉驚恐地盯著女屍手中握著的香囊——那正是她為司徒鏘縫製的東西。
而洛珈玉的身側,赫然跟著的是顧衍霄。
司徒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該剛剛直接將這女子殺了的......不過他那下屬都沒了影,隻怕他不殺這女子,這女子也活不了。
今日,顧衍霄就是這般等著他的。
於是司徒鏘強忍著怒意走到洛珈玉身邊,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道:“珈玉,你聽我解釋.......剛剛這女子出現在我的房中,我誤以為是刺客,這才......”
然而沒等司徒鏘解釋完,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道激動的男聲:“紅袖,死的可是紅袖?這是怎麽回事!”
隻見一位身著華服但卻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子步伐虛浮地走到了橋邊,他看著地上紅袖濕漉漉的屍體,似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隨後他暴怒地看向那老鴇說道:“紅袖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本侯爺不是說了,明日就去接她嗎?為何今日她還在賣藝?!你們都是什麽混賬東西!”
司徒鏘入京尚短,還看不出這男人是誰。
可是單憑那人的衣著服飾和語氣自稱,司徒鏘也能猜到這人的身份不凡。
他轉而怒看向顧衍霄。
可是顧衍霄隻是勾了勾唇角,冷峻的麵容浮現起一抹陰冷的笑。
他擠開看熱鬧的人群緩緩走到那中年男人麵前道:“高陽侯,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而被稱作高陽侯的男人將手中的酒壺重重摔在地上道:“紅袖本侯爺已為其贖身,她為何今日還會在此處!為何還會在此處!”
已死的紅袖乃是高陽侯包養許久的妓子,昨日才替紅袖贖了身,可是紅袖說在金霄樓中還有未做完的事,想等幾日再與高陽侯回府。
可是誰曾想,高陽侯再見到這紅袖,竟是在此處。
“侯爺......侯爺,今日,這......先前的綠蘿生了病,金霄樓中琴藝最好的就是綠蘿與紅袖,紅袖,紅袖她重情重義,念及綠蘿的身子這才說替她今日外出獻技.......可是今日,分明說好了是賣藝不賣身啊!這京中,誰敢動您的人啊!”老鴇一麵哭嚎著,一麵小心翼翼地瞥著司徒鏘。
偏這時顧衍霄緩緩蹲到了紅袖的身側,撩起薄紗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傷口道:“一刀斃命,這紅袖姑娘怕是被人謀害的啊!”
“何人所為!何人所為!”高陽侯跌腳捶胸,滿眼的不甘。
且不說他對這妓子有多深情,而是為了給紅袖贖身,他可是花了不少錢。
好好的美嬌妾沒了,高陽侯這筆賬要找何人算?
“這屍體,是,是貼著這位大人的船舫浮出來的......而紅袖今日也是為這位大人來演奏的......”老鴇揪著帕子指著司徒鏘道。
“南疆少主怎麽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呢?莫不是有什麽誤會?”顧衍霄接話道。
司徒鏘眯了眯眼,不禁感慨一句顧衍霄的狠。
他若隻是殺了個妓子,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大不了賠些銀錢就是。
可是這妓子又是什麽高陽侯的相好,偏偏還真是他動手殺的。
“這琴姬是突然出現我的船舫之中的,我見她神情不自然、行事詭異,還以為她是刺客,這才失手殺了她。”
“不過她這滿身的傷我不知是何故,我還有一名下屬如今也不知所蹤......不知他又遭遇了何事?”司徒鏘索性認下了殺人的事,可是話鋒一轉又到了自己的下屬頭上。
高陽侯可不管什麽刺客不刺客的,他的紅袖就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哪裏能做那種事?
“胡說八道!本侯爺與紅袖相識這麽多年,她怎麽可能是刺客?定是你見色起意,才如此對待她......定國公!您可要為本侯爺做主啊!昨日本侯已替紅袖贖身,她可不是什麽人人可欺的青樓妓女,而是良民,良民啊!”高陽侯滿肚子怨氣,嚷嚷著就要顧衍霄替他出頭。
司徒鏘麵色陰沉,放於身側的手都緊緊握成了拳頭。
洛珈玉則眼帶淚花,紅袖的屍體對她而言衝擊力太大,她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尤其是聽到司徒鏘承認他殺了人的時候......
——
人群中,戴著狐狸麵具的洛宜和衍善淵隱匿其中,倒是沒叫人發覺。
當那紅袖的屍體翻過來時,洛宜才注意到那女子正是前些時候穆堯發病時,她冒著被穆堯傷害的風險也要去攙扶自己好友的那個。
而原本該如嬌花的女子,此時卻滿身被虐打燙傷的痕跡,蒼白的小臉妝容髒汙,連原本的容貌都看不清。
司徒鏘雖心思陰沉,卻沒有什麽虐待旁人的特殊癖好。
所以這紅袖身上的傷,應當是旁人弄的——而弄這些,也就是為了陷害司徒鏘。
一條人命,悄然消失。
洛宜看到那老鴇緊張地瞧著司徒鏘和高陽侯,對地上紅袖根本沒有絲毫在意。
甚至連拿一件衣裳替紅袖蓋住那紅果果的身體的想法都沒有。
洛宜猜過顧衍霄會如何做局,可是卻不曾想是從個妓女下手。
“你可是認識那琴妓?”閻善淵突然問道。
洛宜抬頭這才發現,她看著紅袖的屍體時,閻善淵已不知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