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三章 君如蓮蓬,我為蓮子

“你說什麽?”帝堯麵沉似水,冷冷地盯著木慎行,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喝道,“木慎行,你可知道你這指控意味著什麽?”

“陛下——”木慎行咬牙跪倒,身子卻是直挺挺的,沉聲道,“臣自然知道。這個事情臣十年前便已經知曉,正是因為知道它的嚴重性,這才在心底埋藏了十年,隻字不曾對他人說過。慎行乃是木之守護者,守護的便是我偉大的金天部族,我偉大的暘穀和我家東嶽君,這等敗壞他老人家名譽之事,臣如何能說?可是,如今此事已然遭到了神罰,諸神即將對我炎黃震怒,為了這普天下的百姓,為了我輝煌的炎黃聯盟,臣縱然身敗名裂,也不敢對炎黃聯盟的未來坐視不理。”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悲壯至極,立時博得了民眾的同情,底下眾人高聲喊道:“好漢子!”

“木之守護者,英雄豪傑!”

“木慎行,說下去,剝去這些炎黃敗類的偽裝!”

老百姓的呼喊回蕩在帝丘之原,巨大的聲浪震得神壇上人人動容,帝堯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巫鹹微微閉上眼睛,麵容平靜,竟恍若沒有聽見一般。

“你撒謊!”巫盼忽然從巫鹹背後走了出來,雙目噴火地盯著木慎行,“我師姐純潔如玉,敬天畏神,品質高潔,炎黃聯盟盡人皆知,怎容你橫加汙蔑?你以為胡亂找來一塊履跡石,便能向我師姐潑髒水嗎?”

“嘿!”木慎行也豁出去了,冷冷笑道,“純潔如玉?我看未必。老夫保證,這塊履跡石絕然不會有假,當年東嶽君和巫禮踩踏履跡石,苟合之後,怕人發現這足印,因此就將它挖了出來,藏在暘穀東嶽神殿的地宮之中。老夫的職司便是守衛東嶽神殿,地宮也是老夫的職責範圍。見無數珍寶的地宮中卻藏著一塊普通的石頭,心中奇怪,刻意追查之下,這才知道了這塊石頭的來曆。當時絲毫不敢對他人言及。去年,金破天刺殺東嶽君,暘穀大亂,有賊人偷入地宮,老夫擔心這塊履跡石有失,這才將它取走,偷偷藏了起來。“

“說得煞有介事,說,到底是誰指使你汙蔑我師姐?”巫盼喝道,“我師姐已死,東嶽君也已死去,你們見死無對證,便捏造我師姐和東嶽君的壞話,中傷於他,到底是何居心?”

這話有道理,兩人去年就已經死了,腳印又不像人的臉,一看就知道是誰的。隨便讓人踩一兩腳說是東嶽君和巫禮的,實在大有可能。

但一旁的艾桑、白苗和許地卻知道這個履跡石是真的,雖然當時桑冥羽並未說明這履跡石的來曆,但瞧著他當時信心滿滿、一臉狂熱的樣子,就知道絕不可能拿個假貨邀取功名。不過三人也暗自駭異:這履跡石竟然猶如此驚人的來曆,那麽當時桑冥羽想將它獻給少覡氏,就是下定決心要借此滅掉巫門,來為自己博取蓋世的功勳!怪不得他堅決要做巫覡。

想到桑冥羽這個謀劃長遠的恐怖謀略,三人都是心驚不已——一舉滅掉雄霸大荒數千年的巫門,這個計劃居然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想出來的?可是三人對履跡石為何會落入木慎行手裏,仍舊莫名其妙,想來桑冥羽有著完整的計劃。

底下的老百姓也正在議論紛紛,誰也不敢相信,將一生奉獻給諸神,在世人眼中純潔無比、守身如玉的神巫,竟會與凡人私通。要知道,此事一旦證實,那便不單是對東嶽君的名譽有損了,坦白說對東嶽君的名譽還產生不了致命的打擊,因為他即使地位再高,也畢竟是一介俗人,有七情六欲。可是對於巫門而言,這絕對是致命的打擊。堂堂七大神巫之一,金天部族的大祭司,何等莊嚴,何等高貴,在世人的眼中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卻不顧廉恥與他人私通,直接就會讓人對整個巫門的神聖感產生質疑。

假若此事是真的,那諸神不震怒才怪。因為巫覡都是諸神選定,把一生奉獻給了諸神,代諸神教化世人。從本質上說,神巫其實就是諸神的禁臠——自然是精神方麵而言。那麽神巫與凡人私通,幾乎就是在給諸神戴綠帽子!即使平頭老百姓,誰家老婆給他戴綠帽子還要大發雷霆,何況諸神了。

木慎行原本緊張不已,在初春略帶暖意的空氣中,幾乎汗透重衣,不料一聽巫盼質疑履跡石的真假,倒慢慢鎮定了下來。淡淡一笑,朝巫盼躬身施禮:“神巫大人,老夫可以證明這塊履跡石的真偽。”

“如何證明?”巫盼冷冷道。

“老夫可以請出一位證人嗎?”木慎行笑道。

巫鹹一直表情淡漠,一聽這話卻不禁目光大盛,在木慎行身上一掃。木慎行宛如遭到火灼一般,悶哼一聲倒退出數丈遠,臉色慘白如紙。卻是巫鹹一時拿捏不住,竟用上了精神力。

“師姐何必如此?”覡子隱淡淡道,向前跨了一步,以自己的身體截斷了巫鹹的精神力,“此中定然有極大的隱秘,師姐不如讓此人說完。”

“我自然要讓他說完。木慎行,把你的證人請出來吧!”巫鹹嗬嗬一笑,臉上仍舊是一派春風和煦的表情,隻是身軀卻微微有些僵硬,憑她通天徹地的智慧,早知道今日已經落入一個極為可怕的陰謀之中,卻一直思考不透對方究竟出什麽牌。難道他們以為隻憑一個來曆不明的履跡石就能徹底打掉巫門的聲譽嗎?然而,木慎行一說請出證人,巫鹹頓時知道大勢已去,對方既然在十萬人麵前向自己攤牌,就必然有最後的殺手鐧。而這個殺手鐧,絕對是自己無法承受的。

她甚至已經隱隱知道這殺手鐧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