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我是誰？
當東方浩帶著失魂落魄的章邁來到北落師門的時候，已經接到東方浩的通訊，從滑翔八號上趕來這裏的王平已經在那裏等著了。她一眼就看見了東方浩手中的合金顱骨。
作為界麵計劃的執行者之一，王平對這個事情很敏感。
“北約的‘界麵’？”
“不是！”東方浩搖了搖頭，“差點被小夕全做掉，就是強行把人類的大腦裝進戰鬥傀儡的戰鬥義體人，就是比傳統的傀儡強悍一些的，靈活一些，沒有本質的差別。如果真的跟我一樣，我隻能給他們三個收屍。”
“這樣啊……”王平略微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但是你真的決定了？”
東方浩看了她一眼：“一線生機……”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老爺子最近身體恢複的不錯，勁頭又上來了。”
北落師門本身準備的有定期回地球的交通艦，這次沒有動用其他的什麽飛船，僅僅是讓交通船提前出航而已。進過北落師門的質量加速器進行一下簡單的加速，向蟲洞飛去。
一路上，章邁度日如年。他希望早點到地球，然後聽那位總出現在各種文獻上的申九方告訴自己有救。又總希望慢點走，就怕回國後，那位老先生跟自己說，放棄吧。
交通艦的速度比一般的客船更快一些，燃料艙也更大，在經過連續不斷的加速後，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終於回到了地球。
北京，西山地下計算中心。
章邁還是頭一次走進這個傳說中的地方。這個由原來的戰略指揮中心改成的國家計算中心內放置著世界上最強大的三台量子超算，同時，這三台超算的管製人格也是已知的，啟動時間最長的管製人格。
在來這裏的路上，東方浩就已經簡單的將自己的來曆和章邁說了一遍。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足夠讓章邁顛覆自己的世界觀。同時，他也對救回艾妲這件事情開始一點一點的有了信心。
在地下的計算機房裏，章邁頭一次見到了活的申九方。因為其他的時候，他都是的在各種媒體上菜能看到他。
老爺子很和藹，東方浩跟他說了這些事情之後，他若有所思的接過了那個合金顱骨。
“很值得尊敬的孩子。你叫章邁是嗎？”
章邁點點頭。
“有些事情我要先告訴你，就算是我把這孩子救回來了，她的生命形式也會發生根本的改變？你確定你願意？”
“願意願意！隻要艾妲表姐活著，怎麽樣都好。”
申九方點了點頭。然後他又走到了東方浩的麵前。
“小於，你跟我說實話，為什麽想到用你曾經用過的那種方法來救這孩子呢？”
東方浩皺緊了眉頭，思考了半天才開口。
“老實說我什麽都沒想，就這麽從我腦子裏冒出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嗯，那就對了，這樣我就多了兩成把握了。”申九方點點頭，“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做些準備。”
章邁對這個對話內容感覺到十分費解，他轉身打算問王平。
“安心等著吧，很多事情，和你說不清楚。”王平已經換上了平常研究人員的銀色大褂，雙手揣兜裏說著。
兩個人被工作人員帶到休息室裏休息，可是章邁怎麽可能安心休息。他好像一頭困獸一樣在屋子裏轉來轉去，不停的囉嗦著。
“怎麽這樣……”
“明明快勝利了……”
“我怎麽向安交待……”
……
“好啦！”東方浩終於被他惹煩了，一腳把他踹倒，東方浩一腳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這世界上哪那麽多心想事成的事情！？咱們建國的時候在冊的黨員不足三百萬，可犧牲的黨員卻有330多萬！倒在黎明前的人不計其數！你的表姐情人死得其所！不要再做這種讓人臉紅的事情！”
也許是被暴怒的東方浩打醒了，章邁終於強迫自己睡了一小會兒，大概也就有個一個多小時，他就被人叫醒了。
申九方找他。
章邁立刻緊張起來。
這次不是便服了，在經過了好幾道合金的密封門之後，兩個人穿上了嚴嚴實實的防護服，並帶上了過濾麵罩，通過了最後一道dna檢測的大門。
章邁感到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裏是哪？”輕聲的問了一句。
“三聖賢的內部。”東方浩略微有些感慨和懷念的樣子。
內部？章邁多少有些吃驚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就沒有時間吃驚了，申九方走了出來。
章邁現在感覺就好像是等待醫生判決的病人家屬一樣。
申九方首先看了東方浩一眼，然後才跟眾人說到。
“出現了一個未知情況？”
“未知？”章邁沒說什麽，東方浩反而先出聲了。
未知情況這個詞兒從申九方嘴裏出來可不對啊。老爺子很少說沒想到這種話，一旦他說未知，那麽就是說……出現了某些科學上未發現東西？
“什麽未知情況，危險嗎？”章邁的反應就比較一般了。
“我需要組織一下語言。”申九方摘下了麵罩，坐在一邊，“不然你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小夥子，你對界麵計劃，知道多少？”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不過好歹東方浩在來的時候跟他仔細的說過一遍。他小心的複述了一遍，就是不知道這位老人是什麽意思。
“嗯，看來你知道的不少。”申九方點了點頭，“那麽你就應該明白，我們所謂的救她，其實是將她的思維抽出來，然後換個容器吧。”
章邁點了點頭。
“那麽你應該明白，人的思維是處於一個量子態的。這位少女在送來之前，其實思維已經處於死亡狀態了，所以隻能使用這種抽出方式，而不能進行外部循環維生並克隆軀體的方法。”
章邁再次點頭。
“經過我們這麽多年的研究和實驗，”說到這，老爺子看了一眼東方浩，“我們發現，人們的思維在抽出之後，就會很快的逸散，或者說就像一組數據一樣，必須存在介質。這個介質就是大腦。當然也可以是其他介質，但是存儲到其它介質上的時候，就會發生類似存儲介質不兼容，變成死程序的事情。這麽多年，我們就發現了一個例外。”
“東方艦長……”章邁明白東方浩是怎麽回事了。
“當年，他叫於尚坤。”老爺子笑了笑，“這個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們不談這個。但是這次，我們碰到了從來都沒有過的情況。”
章邁靜靜的聽著，他知道，關鍵的來了。
“我們試了很多方法，卻發現，這位艾妲小姐的思維，竟然一點都抽不出來。”
“抽不出來？”這次連東方浩都驚訝了。
“其實也不對，能夠抽出來，可是無法轉存……正好卡在你當初實驗的最後一步上。”
“這可……”東方浩不由的想到了潘多拉，難道潘多拉曾經和自己說的某些東西，就是指這個？
但是申九方還有下文呢。
“所以，我們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是不是，需要某種引導。”
“引導？”
“對，引導。”說著，老爺子望向了章邁，“我們，需要一名誌願者。”
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誰都知道，這種重大實驗中的誌願者是個什麽意思。
過了一會兒，章邁慢慢的開了口。
“有多大幾率救回艾妲？”
“百分之三十。”
章邁深吸了一口氣：“失敗了會怎麽樣？”
申九方站了起來：“我盡量用簡單的語言和你說，這個實驗有這麽幾個結果。第一，完全成功，你和那位少女將是界麵計劃唯二的成功者，進化的大門將向你們完全敞開！第二，你和那位少女因為思維的互相混淆而變成同一個人，卻有兩個人格，但是依然擁有進化的資格。第三，引導失敗，那位少女將徹底消失，而你還能活下來。第四，你們完全失敗。”
這是要讓我自己選擇啊，章邁苦笑了一聲，然後他堅定的抬起了頭。
“我願意！東方艦長，如果我失敗了，請轉告安，我永遠愛她！”
“你……”東方浩隻說出了這一個字，然後眼睜睜的看著章邁在王平的帶領下，走向了手術室。
章邁覺的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悠長的夢境。
他覺的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叫艾妲。
生活，成長，在那個叫家地方玩耍，和自己的表妹在一起。
然後是無盡的苦難。
死亡，火焰，機器怪物。
拚命訓練，拚命的戰鬥，無數的戰友們死了……然後慢慢的迎來了曙光。
我是章邁嗎？我其實是叫艾妲吧……
但是，那個在地球上生活的少年又是誰？懵懂無知的生活，快樂的生活，溫暖的生活，看著那遮天的巨艦感慨，看著群星許下可笑的誓言，發表自己充滿激情卻幼稚的理想。然後衝動的戰鬥，衝動的赴死……
我，到底是誰？
我是誰？很顯然，我不是我的職業，我的身份，我的相貌，我的希望，我的欲望，我的信仰，我的血緣關係……所有這些都是表層的自我，甚至是虛假的自我。
他是我嗎？你是我嗎？
他有我嗎？你有我嗎？
“我”是誰？
我是章邁！
我是艾妲·於爾辛·杜爾羅赫姆！
我也是章邁！
我也是艾妲·於爾辛·杜爾羅赫姆！
莊生曉夢迷蝴蝶，蝴蝶是莊周，還是莊周是蝴蝶？
我也是你，你也是我。
兩個人同時感到了於尚坤的存在。
“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那麽就趕緊醒來吧，很多人在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