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鍾慧之死

老夫人得知張宗便如此離開了慕侯府,不免覺得奇怪,“這張大人不是一樣辦案嚴謹,若查不出個水落石出,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怎麽便這樣走了?”

從嬤嬤低聲說道,“想來是覺得在慕侯府待著也尋不到線索,故而才離去了。”

“不對。”老夫人雙眸微眯,冷笑道,“差點中了那個丫頭的計了。”

“老夫人,此言何意?”從嬤嬤是不明白的。

但是老夫人哪裏有看不透的,她能夠在侯府幾十年,這侯府看著是齊氏在掌家,但凡她有任何地差池,整個慕侯府都會跟著陪葬。

這便是為何慕擎元即便知曉老夫人是個胡作非為的,亦是想法設法要將他拉下去,可是依舊對她有所忌憚的原因之一。

慕擎元不是沒有想過要將老夫人給處置了,可是,很多事情他卻做不得,無形之中,慕侯府的安危已經與老夫人密不可分,隻是他如何也想不通,老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慕梓煙自然是不知曉這其中的緣由的,可是,如今卻也不會真的拿老夫人如何,就好比一切的源頭都處在老夫人這處,常理是將這源頭掐死了,那麽那些細枝末梢的便也蹦躂不了了。

隻是,慕梓煙自重生之後,經曆這些事情之後,她發現,老夫人並非源頭,而是一個看似源頭的棋子罷了,那麽,這源頭究竟在何處呢?她不知曉,故而才會忍著未動老夫人下手,隻是在慢慢地斬斷她的羽翼,逼迫著去尋找那源頭。

等她回了煙落院,碧雲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走路有些緩慢,但是無礙了,隻要再過些時日便能行動自如了。

碧雲見慕梓煙回來,湊上前去,“大小姐,鍾家來人了。”

“看來鍾家是不打算放棄鍾慧。”慕梓煙低聲說道。

“大小姐,是鍾侯夫人親自前來,說是要見大少奶奶。”碧雲輕聲地稟報道。

慕梓煙嘴角微勾,“去瞧瞧。”

“是。”碧雲垂首應道,便隨著慕梓煙一同去了霽月院。

齊氏正欲小憩,便聽到外頭的稟報聲,說是鍾侯夫人來了,齊氏怔愣了片刻,轉眸看向崔嬤嬤,“鍾家這個時候來看來是為了鍾慧。”

“夫人,大少奶奶如今這幅樣子自是見不得人的。”崔嬤嬤小心地說道。

“見不得人又如何?”齊氏冷哼一聲,“鍾家若真是來要人的,我自是會給她,不過給的也是鍾慧的屍體。”

“可是,夫人,倘若大少奶奶真的死了,那大少爺可是三年內不能娶妻的。”崔嬤嬤小心地提醒道。

“誰說不能娶的?”齊氏挑眉說道,“我自是要給軒兒選一門更好地親事,至於這鍾家的人,鍾家想要,拿去便是。”

崔嬤嬤見齊氏態度如此強硬,便知曉,即便是與鍾家撕破臉,怕是也不會讓鍾家此時將鍾慧帶走。

鍾慧聽到鍾侯夫人來了,心頭一陣喜悅,隻是看見自己如今這幅模樣,她連忙轉身翻找著衣裙,換了一件深色的衣裙,臉上蒙著麵紗,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而此時,慕淩軒走了進來,看著她正對著銅鏡盯著自己,他隻是站在門口不動。

“你以為,鍾家是來接你的?”慕淩軒冷笑道,“一個無用的棋子,若是隻能招惹麻煩,倒不如盡早除之。”

鍾慧是清楚自是父親的脾氣,自然知曉她如今已無利用價值,可是,想起鍾侯夫人,她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這個世界,唯一讓她牽掛著的便是鍾侯夫人,她不能死,絕對不能。

她冷冷地看向慕淩軒,這些時日的折磨,徹底地磨滅了她的意誌,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撐到如今的,隻覺得自己如今就像是一具腐爛的屍體,可是還是拚命地想要說著。

她是狠,是毒,那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過是想要活著而已。

誰讓她生在了鍾家,誰讓她自小便被培養成殺人的工具,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背地裏卻做著肮髒不堪地交易。

她被自己的父親親自送到仇人的身下,備受折磨地度過了無數地日夜,她被欺淩,被折磨地遍體鱗傷,可是,她還是要咬牙地活著,因為,她已經無路可逃。

她從未享受過父愛,故而當看見慕侯爺對慕梓煙的那般慈愛,她的心頭就像是紮了一根刺一般地難受,她嫉妒慕梓煙能夠生在慕侯府,能夠擁有她所不能擁有的家人的愛,而她所有的溫暖隻因為還有一個愛她母親。

她冷冷地看著慕淩軒,“你放心,我不會回鍾家,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慕侯府,你不是說過,不會休了我嗎?我即便變得如此醜陋不堪,也是你的結發妻子。”

慕淩軒看著眼前麵目可憎的鍾慧,他雙眸迸射出一抹冷光,轉而化成了一縷溫和地清風,“是啊,我會看著你每日備受折磨,直至最後渾身腐爛、穿腸肚爛而死。”

鍾慧突然笑了,她咬牙挺到現在,能夠讓她活下去的除了鍾侯夫人,再無他人,她高傲地挺直腰背,即便如今後背已經化膿腐爛,在流淌著膿血,她依舊是麵不改色地越過他踏出了屋子。

外頭的日光有些刺目,她這些時日一直關在屋子裏頭,不能見風,更不能見陽光,她一步一步地走著,眉頭一下,渾身的肌膚就像是在灼燒一般,猶如淩遲。

她咬牙走著,直至入了霽月院,看見了鍾侯夫人,這一刻,她嘴角掛著淡淡地笑容,輕輕地移步上前,“女兒見過娘親。”

“慧兒,你這是怎麽了?”鍾侯夫人擔心地看著她,雙眸溢滿了心疼。

“女兒不過是感染了風寒罷了。”鍾慧低聲回道。

慕淩軒此刻走了進來,見鍾慧與鍾侯夫人正在說話,他隨即上前行禮,“淩軒見過夫人。”

鍾侯夫人見慕淩軒如此稱呼她,先是一愣,轉而便也訕訕一笑,低聲說道,“我可否與慧兒說些體己話?”

“鍾侯夫人請。”慕淩軒竟然答應了。

齊氏不解地看著他,便見他輕輕地搖頭,齊氏便也不阻止。

鍾侯夫人隨著鍾慧進了裏間,鍾慧注視著鍾侯夫人,眼角莫名地一陣濕潤,她正欲開口,卻見鍾侯夫人適才那慈愛擔憂地神情轉瞬消失,她眉頭緊蹙,雙眸透著冷凝,“你竟然這般無用,便欺辱成這樣,還活著做什麽?”

鍾慧頓時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鍾侯夫人,頃刻間,唯一撐著她活下去的支柱在此刻也坍塌了,她隻是愣在原地目光遊離地盯著鍾侯夫人。

鍾侯夫人冷哼一聲,隨即自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來,嫌惡地放在她的手中,而後拿出繡帕擦著自己的手,“將這個服下。”

“這是……”鍾慧低頭盯著那藥丸,遲疑地問道。

“如此,你可以少受幾日的折磨,你放心,等你去了之後,娘會給你選一處風水寶地。”鍾侯夫人說罷,見她怔愣地看著自己,她雙眸一沉,便將她手中的藥丸奪過,徑自掀起麵紗,將藥丸塞入了她的口中,而後驀然地轉身出了裏間。

鍾慧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那藥丸被含在口中,還不等她回應,便已經化開,滲入了她的五髒六腑,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她以為,父親不愛她,但是她還有愛她的娘親,可是到頭來?不過是笑話一場。

鍾慧趴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一樣,她隻是不住地笑著,笑著……

鍾侯夫人走出裏間,幽幽地歎了口氣,而後便與齊氏說了幾句,轉身離開了慕侯府。

慕淩軒待鍾侯夫人離去之後,踏入了裏間,便看見鍾慧倒在地上,衣裙已被黑血染濕,連帶著那麵紗都被扯下了一半,她便這樣木然地癱坐著,嘴角勾起嘲諷地笑意。

她並未看他,而是徑自起身,晃晃悠悠地向前走著,直至行至他的身側,也並未再看他一眼,隻是低聲開口,“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我會落得這般下場?好一個眾叛親離……”

鍾慧不等慕淩軒回應,踉踉倉倉地出了霽月院,慕淩軒轉身便看見齊氏正皺著眉頭。

“娘,我送她一程。”慕淩軒低聲說道。

“軒兒,你難道要賠上自己的三年嗎?”齊氏忍不住地問道。

“不,不會,在她死之前,我會休書一份,我絕對不會讓她玷汙了慕家的祠堂。”慕淩軒決絕地說道,抬步向前走去。

鍾慧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發現,原來天地之下,卻無她容身之處。

即便是現在的這一方天地,也不過是她的囚籠罷了,她嗤笑著,緩緩地入了裏間,坐在梳妝台前,將那麵紗揭開,眼前是一張布滿汙濁,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臉,早已不複從前的美貌。

她將身上的血衣褪下,換上了素日最喜歡的梅花長裙,她精心地裝扮了一番,轉身看向慕淩軒。

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她笑了,“休書?”

“不錯。”慕淩軒沉靜的看著她,似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鍾慧上前將那休書拿了過來,隨即放在了懷中,而後坐在軟榻上,抬眸看著他,“你我已非夫妻,亦可自行婚配。”

“是,你不是慕家的人。”慕淩軒冷冷地說著。

“我也不是鍾家的人。”鍾慧低笑道,“那我究竟來自何處呢?又能往何處去呢?”

慕淩軒直視著她,“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你想去哪便去哪。”

“慕淩軒,我想帶你走。”鍾慧將那封休書放下,抬眸直視著他。

慕淩軒依舊是平靜地看著她,“鍾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不論何處。”

鍾慧突然放聲大笑,被家族遺棄,被夫君拋棄,更是被最愛的母親喂入穿腸的毒藥,她鍾慧不過是鍾家的一顆棋子罷了,這一生,她努力地想活,最終還是鬥不過命。

她緩緩地起身,飛身破窗而出,隻留下那放在桌上的休書。

慕淩軒並未去追,隻是抬眸看著眼前的院子,驀然地轉身,在離去時,冷冷地說道,“將這處拆了。”

芸香低聲應道,隨即便去尋了魯管家,不到兩日,這院子便被徹底地拆了,隻留下那院子裏頭種著的一株紅梅。

慕梓煙得知鍾慧飛奔離開,不過是淡淡一笑。

碧雲則不解地問道,“大小姐,大少奶奶不是已經被內力盡失了嗎?”

慕梓煙低聲說道,“鍾家果然是想將鍾慧利用個徹底,想來鍾侯夫人前來不是接她回府,而是送她入黃泉,隻是最後,還想讓鍾慧尋哥哥一同陪葬。”

“大小姐的意思是,鍾侯夫人前來……”碧雲雙眸一驚,“素日瞧著這鍾侯夫人倒是個和善的,未料到竟然這般地狠辣。”

慕梓煙低笑道,“她與鍾侯爺,一個對鍾慧表現得慈愛,一個對鍾慧表現地嚴厲,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亦是牢牢地控製著鍾慧,如今,見鍾慧毫無利用價值,唯有除掉才能以絕後患。”

碧雲不免唏噓道,“奴婢不解,這大少奶奶難道不是鍾侯夫人親生的?為何能對她下如此狠手?”

“鍾侯夫人最疼愛的是鍾毓,鍾家三小姐,對於鍾慧,她有的隻有恨,隻是因著她還有些利用價值,才一直對她表現得這般慈愛。”慕梓煙淡淡地啟唇,倘若不是楚燁傳來的關於鍾慧的往事,她亦是不知曉,何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鍾慧,比起前世的她來,還不如。

慕梓煙對鍾慧毫無憐憫之心,就如同她對前世的自己一樣。

“奴婢還是不懂。”碧雲接著說道,“奴婢隻覺得這大少奶奶該死。”

慕梓煙勾唇淺笑,“你這丫頭,她的確該死,事到如今,活著也毫無意義。”

“大小姐,您適才說鍾侯夫人是想讓大少奶奶與大少爺同歸於盡,可是,如今大少奶奶這樣跑出去,那大少爺那處……”碧雲繼續問道。

“鍾侯夫人不知道的是,鍾慧能夠活下來的支撐便是她,而她以為鍾慧沒了生的念頭,依著鍾慧的性子,必定心有不甘,而後尋這一生最牽掛的人一同死,那人便是哥哥,可惜,她低估了鍾慧對她愛,所以……在她與哥哥之間,鍾慧永遠選擇的都是她。”慕梓煙淡淡地說道,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地笑意。

“難道……”碧雲沉默了片刻,這才回過味來,明白了慕梓煙話中的意思。

鍾侯夫人自慕侯府出來,雙眸泛著幽光,隨即自在馬車內,轉身讓丫頭舀了清水淨手,絲毫不見素日那對鍾慧的擔憂與慈愛。

一旁的丫頭小心地伺候著,鍾侯夫人待淨手之後,便揮手,丫頭便垂首出了車廂,鍾侯夫人冷哼道,“慧兒啊,別怪我,這些年來我對你付出的心血,到頭來卻白費了,語氣留著你是個禍害,倒不如早些送你離去,也好來生投個好人家,隻是莫要在入鍾家了。”

“娘……”此時一道柔媚地聲音響起,打破了鍾侯夫人的自言自語。

鍾侯夫人麵色一驚,便瞧見一道身影突然鑽進了車內,隨即坐在了她的麵前。

“慧……慧兒,你怎麽會?”鍾侯夫人大驚失色,看著眼前並未用麵紗遮擋臉上那潰爛地麵容,頓時嚇得向後縮著。

“娘,女兒記得,您曾經說過,女兒去哪兒,您便去哪兒。”鍾慧笑吟吟地說道,那雙眸泛著邪惡的幽光,周身散發著來自地獄的陰森之氣。

鍾侯夫人逼迫著自己穩定心神,可是依舊是抑製不住內心地恐懼,她看著鍾慧一時間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慧……慧兒……娘如此做也是為了你好,與其讓你受盡折磨,倒不如早些解脫。”

“女兒知曉,娘最是疼愛女兒的。”鍾慧緩緩地靠近鍾侯夫人,那腐爛一片血淋淋地雙手抓住了鍾侯夫人的手,整個人如兒時那般,輕柔地靠在鍾侯夫人的懷中。

鍾侯夫人身體頓時僵硬,撲鼻而來的惡臭味讓她忍不住地作嘔,她抬手想要將鍾慧推開,卻見她抓的極牢。

她突然換了麵孔,惡狠狠地盯著鍾慧,“你這死丫頭,還不鬆開!”

鍾慧笑吟吟地看著她,卻不氣惱,“娘,您是最愛的女兒的對嗎?”

“不,我恨的便是你,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鍾侯夫人此刻似是失去了理智,看著眼前令她作嘔的鍾慧,怒喝道。

鍾慧突然放肆地大笑著,“娘,原來竟這般恨女兒,女兒也舍不得娘,不如,便陪女兒下黃泉吧。”

“不……我不去,你是個瘋子!”鍾侯夫人聽著鍾慧的話,連忙掙紮著便要將她推開,可是她不過個婦人,又毫無武功,而她為了讓鍾慧最後拉著慕淩軒陪葬,塞給她的那粒藥丸,是穿腸的毒藥,卻也能暫時地恢複她的內力。

故而,如今她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的,而鍾慧則是柔弱地靠在她的懷裏,輕聲說道,“娘,你放心,女兒會永永遠遠地陪在您的身邊。”

她指尖一彈,轉瞬間眼前的靠枕便燃燒了起來,緊接著整座馬車也陷入了大火之中,鍾侯夫人拚命地喊叫著,“不,我不要陪你死,我不要死!你放開我!死丫頭……啊……”

馬車在京城最繁華地街道上突然失火,百姓們嚇得紛紛逃竄,而車夫更是來不及救火,隻聽到馬車內傳來鍾侯夫人淒厲地慘叫聲,還有鍾慧那明媚地笑聲。

直至馬車燒毀殆盡,張宗領著人趕來後,自灰燼中尋到了兩具被燒成焦炭地屍體,而其中一具屍體像嬰兒一般依偎在另一具屍體上,緊緊地抱著不鬆手,兩具屍體緊緊地黏在了一起,無法分開。

慕淩軒站在不遠處的高樓上,看著遠處燒毀的地方,他雙眸閃過一抹冷然,轉身離開。

芸香前來稟報,碧雲雙眸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崇拜地看向慕梓煙,“大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慕梓煙低聲說道,“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芸香垂眸,“大小姐,鍾家這才損失慘重。”

“死了一個鍾侯夫人算不得什麽。”慕梓煙冷聲道,“鍾家最難對付的另有其人。”

“可是鍾二小姐?”芸香小心地問道。

“恩。”這是慕梓煙的心頭大患,更是她想要毀滅的仇人。

不到一日,鍾家大小姐與鍾侯夫人一同被燒死的消息便流傳開來,張宗勘察之後,得出的結果乃是,此次失火並非意外,乃是人為,而縱火之人便是鍾家大小姐。

鍾家自是深知肚明的,可是,若是讓張宗如此上報,那鍾家該立於何地?

鍾賢得知娘親與妹妹死訊之後,便連忙告假,匆忙趕回了鍾侯府,待看見棺木內躺著的兩具燒焦的屍體,即便死了,亦是無法分開,緊緊地黏在一起,鍾賢難過不已。

鍾侯爺看向鍾賢,“馬車失火乃是意外。”

“兒子明白。”鍾賢所知真相卻並非如此,可是,如今為了鍾家,他也不得不認同。

鍾璿上前,立在鍾賢麵前福身,“妹妹見過哥哥。”

鍾賢轉眸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鍾璿,而後便看向鍾侯爺,“父親,張大人那處是不會輕易鬆口的。”

鍾侯爺點頭應道,“倘若此時蓋棺定論,那你娘親與你妹妹又會置於何地?鍾家又會置於何地?你姑姑在宮中怕是也不會好過。”

鍾賢有些為難,隻是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

鍾璿此刻卻低聲說道,“哥哥,妹妹有一個主意,不知哥哥可願聽?”

鍾賢直視著眼前的鍾璿,若不是上次惠妃省親,將她帶回來,他應當早已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庶出的妹妹,他知曉父親從來不會用無用之人,能夠如此重視鍾璿,此女必定是有過人之處。

鍾賢從來不喜歡摻和到鍾家的事情上來,可是很多事情,卻因著他身為鍾家的長子,而不得不麵對,就如同此次事情,他即便心知肚明,卻也不能不掩蓋。

“妹妹記得張大人身旁有一位驗屍高手,而且還是女子,她與張大人關係匪淺,而慕大小姐自是與她想熟,倘若能夠請慕大小姐前去求情,或許能有些用處。”鍾璿看向鍾賢,低聲說道。

“即便如此,大妹妹已被慕侯府休棄,又怎會幫鍾家呢?”鍾賢不免覺得荒誕可笑。

鍾璿繼續說道,“大姐的確被休了,可是,倘若大姐的名聲毀了,慕侯府也脫不了幹係,妹妹想,慕侯府自是不會背上這等惡毒的名聲吧。”

“饒是如此,那慕大小姐前去求情,依著張宗的性子,怕是也不會應允。”鍾賢是太清楚張宗的為人,故而才覺得此舉不妥。

“若不試試,又怎知行不通呢?”鍾璿看向鍾賢,“鍾家與慕家如今雖然未撕破臉皮,可是已經產生了裂痕,若是大哥能夠將此裂痕補上的話,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鍾賢這才聽明白鍾璿的話,雙眸一沉,冷視著她,“饒是你自小在莊子裏頭,可是也學過女德,即便沒有,這些時日待在府上,也應當學會何為禮義廉恥,這等子汙穢之言你竟然能說得出口,我鍾家怎會有你這等子無恥之徒?”

鍾璿未料到鍾賢的反應會如此大,她頓時有些愣住了,頗為不解地看向鍾賢,“妹妹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大哥為何這般激動?”

“哼。”鍾賢心頭本就憋著氣,鍾家的臉麵固然重要,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氣性,難道因為這區區的臉麵,讓他前去討好慕梓煙不成?若是如此,豈不是將慕梓煙與他一同看低了不成?

他憤然甩袖離去,隻留下鍾侯爺與鍾璿二人立在當場。

鍾璿見鍾賢這般,卻越發地肯定了一件事情,看來鍾賢的心裏頭怕是也中意慕梓煙的,若是如此,那便更好,倘若能將慕梓煙拉攏過來,便是將國公府也拖了過來,對於她的大計,自是事半功倍的,以此也正好斷了冷寒峰的念頭。

她抬眸看向正愁眉不展地鍾侯爺,“父親,女兒所言並非不無道理,這其中的利弊,想來您是最清楚不過的。”

鍾侯爺雙眸微眯,“隻是鍾家與老夫人暗中結盟,倘若如今突然與慕擎元合謀,老夫人那處該如何交代?若是她將此事傳進了太後的耳中,豈不是兩頭落空了?”

鍾璿接著說道,“與老夫人自然是要繼續的,不過,難免要變通一下,可知,此事亦是需要雙方選擇的,哪方更有利,自是要站在哪方?”

“隻是看著賢兒的脾氣,自是不肯的。”鍾侯爺低聲說道。

“若是皇上下旨,此事又何須左右為難?”鍾璿笑吟吟地說道。

“怎得忘記還有惠妃娘娘。”鍾侯爺恍然道,抬眸看向鍾璿,難得露出慈父般地笑容,“還是璿兒機靈。”

“不過這也是後話了,如今當務之急的是要解決張宗。”鍾璿低聲說道,“此人怕是極難動搖,既然哥哥不願出麵,那隻能……”

鍾侯爺見鍾璿雙眸射出一抹殺意,而後說道,“如今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對他動手,豈不是太過於明顯?”

“無憑無據,即便皇上懷疑,也不過是暫時罷了,難道皇上還會因著一個區區的京兆尹,而對父親發難?”鍾璿不以為然地說道。

鍾侯爺看向鍾璿,點頭應道,“倒是如此,那此事便由你去辦吧。”

“父親放心,女兒自會辦妥。”鍾璿笑著應道。

鍾侯爺這才放下心來,“後日便是宮宴,我自是不便前去,你便隨你三妹妹一同入宮吧。”

“是。”鍾璿低聲應道,並無任何地欣喜,似乎早已預料到此事。

鍾侯爺見她這般冷靜,心頭越發地肯定自己當初接她回來地決定是對的。

慕梓煙此刻正坐在方榻上,待聽到芸香稟報之後,沉默了片刻,“你讓隱一派人暗中保護張宗。”

“大小姐,張大人身旁有衙役,自是不會出事。”碧雲不知為何大小姐會突然派人保護張大人。

慕梓煙搖頭道,“鍾家是絕對不允許張宗所查到的真相上報朝堂的,若是被皇上知曉,鍾慧與鍾侯夫人的死因,鍾家也算是大禍臨頭了。”

“那鍾家必定是要讓張大人閉嘴的。”碧雲這廂說得甚是直白。

慕梓煙笑著應道,“自是。”

“不過,大小姐,李姨娘的死如今還未有論斷,如今大少奶奶已經死了,又牽扯了鍾侯夫人的死,慕侯府不會被牽連進去吧?”碧雲覺得這些時日慕侯爺甚是招搖,似乎每一件事情都與慕侯府有著千絲萬縷地關係。

慕梓煙見碧雲能夠想到這一點,不免笑道,“你如今是越發地長進了。”

碧雲笑逐顏開,“大小姐,這也是您調。教的好。”

慕梓煙低笑道,“此事鍾家是不敢張揚出去的,故而,慕侯府必定不會牽連進去,這李姨娘的事情也快告一段落了。”

“大小姐,這幾日二夫人並未動手。”碧雲越發地迷茫了。

慕梓煙接著說道,“芸香,你來說說。”

“二夫人並未動手,但是呂嬤嬤今兒個卻傳了一封書信給木子悅。”芸香低聲說道,“那木子悅待收到書信之後,便出了一趟城。”

“出城做什麽?”碧雲好奇地問道。

“見人。”芸香慢悠悠地回道。

碧雲難免性子急躁,不耐煩地開口,“你便別賣關子了。”

芸香低聲一笑,“你還這般急脾氣。”

“你這慢性子。”碧雲不服氣地反駁道。

芸香淡淡一笑,“那人是冷大人。”

“冷大人?”碧雲雙眸閃過一抹驚訝,“呂嬤嬤跟冷大人相識?”

“並非呂嬤嬤,而是二夫人。”芸香糾正道。

“這其中又有什麽算計呢?”碧雲覺得自己的腦子委實不夠用。

“而冷大人身旁還站著一女子,那人便是鍾二小姐。”芸香繼續說道。

“鍾二小姐與二夫人暗中勾結?”碧雲驚訝出聲。

“想必這些事情亦是鍾二小姐所為。”芸香覺得二夫人不會有如此精密地謀算,而能夠做到這番地,必定是一個精於算計的人,顯然,鍾璿便是如此。

慕梓煙讚同地應道,“芸香說的不錯。”

“大小姐,您與鍾二小姐無冤無仇,為何她要算計與您?”碧雲不解地問道。

“但凡能謀劃在一處的,都是為了同一個利益。”慕梓煙淡淡地啟唇,“二嬸嬸要的是什麽?”

“奴婢不知。”碧雲搖頭道。

“一個站在高處的人,突然間跌了下來,必定會摔得粉身碎骨,而她卻還是不甘心就此隕落,必定會想方設法再爬上去。”慕梓煙慢悠悠地說道。

碧雲仔細地聽著,反複地琢磨之後,抬眸看向慕梓煙,“您是說二夫人這是想要奪權?”

“不,她隻是想要奪回她應得的。”慕梓煙輕笑道,“奪回她往日的尊嚴。”

“尊嚴?”碧雲聽著也覺得可笑,“二夫人還想當這侯府的主母不成?”

慕梓煙見碧雲總算說出了重點,挑眉看向她,“說對了。”

“啊?”碧雲連忙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向慕梓煙。

“二夫人難免有些異想天開了吧。”碧雲覺得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且不說二夫人如今的地位,二老爺已經成了廢人,皇上又怎會讓一個廢人當侯爺呢?

“有些人,一旦入了魔障,便會執迷不悟,她瘋了一次,卻能夠在算時間內清醒,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相助,隻是我未料到,慕侯府內,鍾璿還能插的進來。”慕梓煙雙眸眯起,“這慕侯府的確不是大房能控製的。”

“大小姐,奴婢隻覺得若是將二房的與三房分出去,隨便他們怎麽鬧騰,也與慕侯府無關。”芸香在一旁不免插話道。

慕梓煙低笑道,“分出去?哪裏那麽容易?你當我不想,隻可惜,有老夫人這尊大佛在,二房與三房休想分出去。”

碧雲不解,“大小姐,老夫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侯爺對她未免……”

慕梓煙低笑道,“木子悅見過冷寒峰與鍾璿之後,又做了什麽?”

“她自是回了,而冷大人與鍾二小姐卻一同離開了。”芸香接著說道,“至於他們究竟談了什麽,因著隔著太遠,並未聽到。”

慕梓煙知曉冷寒峰最是謹慎,加之還有一個鍾璿,這二人聯手,當真是很難對付。

“呂嬤嬤這處呢?”慕梓煙繼續問道。

“呂嬤嬤這處也未有動靜,不過四小姐那處卻有些不同。”芸香繼續說道,“四小姐偷偷地去了三夫人的院子。”

“她去那處做什麽?”慕梓煙冷聲問道。

“像是在找東西。”芸香也不知究竟在尋什麽。

慕梓煙沉默了片刻,慕梓嵐與章氏之間畢竟有了衝突,否則,慕梓嵐也不會深夜前去崔氏的院子裏頭。

看來她真是低估這位四妹妹,她勾唇淺笑,“等宮宴之後,是該收網了。”

“大小姐,此次宮宴,老夫人該不會帶四小姐前去吧?”碧雲低聲說道。

慕梓煙沉吟了片刻,“不會,老夫人是極重視嫡庶之別的,她是絕對不會帶一個庶女前去。”

“那老夫人會帶誰?”碧雲隻覺得老夫人必定不會與大小姐同行。

慕梓煙沉默良久,低聲說道,“想來二妹妹要回來了。”

“二小姐?”碧雲驚訝道,“老夫人可是知曉二夫人在算計她,為何還要帶著二小姐呢?”

“如今的二妹妹可不是當初任由著二嬸嬸隨意使喚的二妹妹了,二嬸嬸在想著如何算計老夫人的同時,老夫人早已經培養出了對付二嬸嬸的棋子。”慕梓煙每日都不閑著,隨時地掌握著府內所有人的動向,她自是清楚老夫人的性子,但凡能讓她利用的,她必定會利用個徹底。

當初將慕梓兮與慕梓靜送入家廟,為的便是訓練這二人的心性,後來,章氏與崔氏相繼出事,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接連遭受打擊之後,心性受損,更是容易調。教的時候,而那個被買通的婆子,便是老夫人派去教導這二人的嬤嬤。

如今的慕梓兮與慕梓靜,雖然隻在家廟待了一月,卻已經脫胎換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慕梓煙雖然未親眼所見,可是她能夠想象得出,等慕梓兮與慕梓靜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時,必定會相當地精彩。

不過,老夫人如今並不打算將慕梓靜放出來,而是先將慕梓兮放回來,以此來牽製她與二夫人,而老夫人也可以更好地重新展開她的計劃。

不過老夫人未免太低估了她的能耐,以為一個區區的慕梓兮便能牽製住她,這次她必定要讓慕梓兮有來無回。

慕梓煙所料不錯,老夫人原本地打算便是如此,隻不過如今卻稍微改變了計劃。

長鬆院內,老夫人端坐在方榻上,雙眸微微合起,手中撚著佛珠,正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慕梓嵐,見她恭敬地垂眸,不敢出聲,過了許久之後,她才開口,“李姨娘是你殺的?”

慕梓嵐在老夫人喚她前來時,便已經知曉,此事怕是瞞不住了,而她更加地清楚,如今能夠救她的便是老夫人,故而坦然地應道,“回老夫人,正是孫女。”

“既然如此,你可知會有何後果?”老夫人沉聲問道。

“自是一死,隻是孫女不想死,還求老夫人指條明路。”慕梓嵐匍匐在地,低聲乞求道。

“明路?”老夫人冷笑道,“如今你跪在這處,難道不是明路?”

“孫女多謝老夫人。”慕梓嵐麵露喜色,連忙說道,“孫女必定當牛做馬報答老夫人。”

“你明白便好。”老夫人擺手道,“不管旁人問什麽,你一概不知。”

“是。”慕梓煙恭敬地應道,隨即便退出了長鬆院,當下便鬆了口氣,這幾日她一直惶惶不安,生怕慕梓煙查出些什麽,那麽,她便扯動地完了,可是如今她卻不擔心,她很清楚,這慕侯府,還是老夫人說了算。

“大小姐,老夫人為何要見四小姐?”碧雲得了消息之後便匆忙趕回來稟報慕梓煙,不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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