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楚公子
“阜南。”芸香垂首回稟道。
慕梓煙發出一陣冷笑,果然如此,她看向芸香,“待會去表少爺那處,請他派人盯緊二叔,暗中保護好爹爹。”
“是。”芸香知曉,如今能夠仰仗的便是表少爺,故而,也不敢耽擱,連忙轉身便去傳消息去了。
碧雲抬眸看向慕梓煙,而後說道,“大小姐,那您何時動身呢?”
“先不急,明兒個我再待一日。”慕梓煙低聲說道。
“是。”碧雲垂首應道,“大小姐,奴婢去給您準備晚飯吧。”
“去吧。”慕梓煙也覺得有些饑腸轆轆,想著一整日也不過是早些時候用了早飯,午飯也不過時稍用了一些,直至現在都還未進食,況且思慮過甚,更是容易饑餓。
她隨即坐下,徑自倒了一杯熱茶輕抿了一口,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她警惕地抬眸看向四周,垂眸一笑,將茶杯放下,“既然來了,便現身吧。”
那白影一閃,並未現身,卻不見了蹤影。
慕梓煙先是一愣,眉梢微挑,卻不在意,她如今武功尚淺,自是探測不到此人,而他故意弄出動靜,不過是在提醒她,小心隔牆有耳罷了。
她雖然好奇此人是誰,不過如今卻也不深究,她知曉,此人該現身的時候便會現身,她如今可不願意為這等事情費心,隻要知曉他並無惡意便是。
芸香傳了消息回來之後,見慕梓煙正在用晚飯,便也不願打擾,隻是等到慕梓煙用罷之後,這才上前遞上漱口水,待她淨手之後,雙手呈上帕子。
慕梓煙抬眸看著她,“可有其他消息?”
“表少爺說,您要的人明兒個便能備齊。”芸香低聲回道。
“倒是費心了。”慕梓煙對齊軒是感激在懷的,畢竟在這個時候,能夠幫到她的除了國公府,又會有誰呢?
她隨即起身,踏出屋子,立在院中靜思,如此良辰美景,卻獨獨少了一份寧靜,反而憑添了幾分地落寞。
慕梓煙不喜歡這樣的淒冷,更不喜歡黑夜的降臨,總是會讓她想起前世那大雪紛飛的夜晚,她是如此慘死,又是如何絕望,而後屍骨無存的。
她低頭盯著青石地板上映著的自己的影子,抬起腳向前走了一步,又向後退了一步,隻覺得如此甚是有趣,她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仰頭映著清風深吸了一口氣,一切災難都會過去,她不會被打倒。
芸香拿著披風出來,立在身後低聲道,“大小姐,夜晚風大,當心著涼。”
慕梓煙轉眸看向芸香,低聲道,“也不知娘親在做什麽?”
“夫人如今怕是跟侯爺依依不舍呢。”芸香想起明兒個侯爺便要前往阜南,隨即便想到每次夫人都會感懷擔心不已。
慕梓煙微微頷首,“這世上最抵不過的便是家人的溫暖,需知這溫暖是何等地珍貴,我又豈能讓旁人毀了?”
芸香對於慕梓煙的話總是有些似懂非懂,似乎大小姐如今變得越發地深沉,琢磨不透了,雖然多些心眼是好,可是突然變得深不可測,反倒讓她有些不安擔心起來。
人就是如此奇怪,當你單純可愛的時候,關心你的人總是會擔心你受欺負,當你變得深沉了,又擔心你如此活著太辛苦。
慕梓煙卻不覺得自己辛苦,反而認為如此能護著自己的至親,便沒有白白重活一次。
次日天微亮,慕梓煙便打坐完畢,身子一日比一日輕盈,她自是歡喜不已。
芸香與碧雲聽到內堂的響動,二人便默契地入內,服侍著慕梓煙洗漱穿戴,待一切妥當之後,齊軒正巧趕了過來。
慕梓煙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表哥怎得這般早?”
齊軒見慕梓煙氣色不錯,便也放下心來,隨即入了廳堂,二人一同坐下,他也不拐彎抹角,“表妹可想知曉我探得的消息?”
慕梓煙微微一頓,聽他如此說,隨之一笑,“願聞其詳。”
“此事還要從三個月之前說起。”齊軒幽幽地啟唇,娓娓道來,“三月前,皇上收到一封密信,說是慕侯爺包庇地方官員,結黨營私,更是列出了一份名單,上麵皆是與慕侯府素日有來往的官員,還有一部分乃是太子的幕僚,齊國公府自然也被牽連了進去,裏頭更是附上了罪證,皇上心頭便存了疑惑,秘密派親信前去查探,不料,的確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三月之前?”慕梓煙仔細地回想著,隨即開口,“那不是爹爹還在任上的時候?”
“不錯。”齊軒繼續說道,“這份密信被人偷偷地截下,昨兒個有人放在了我的屋內。”
齊軒說著便將手中的密信副本遞給了她,慕梓煙抬手接過,待看罷之後,雙眸微凝,“看來此事乃是蓄意陷害。”
“隻是不知表妹為何會有如此地警覺呢?”齊軒覺得此事甚是隱秘,慕梓煙一個閨閣中的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慕梓煙低聲說道,“表哥是知曉慕侯府的近況的,雖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慕侯府這數月來發生的奇怪之事倒是不少,故而我才會警醒了一些。”
“倒是如此。”齊軒也不願深究,如今當務之急的便是如何能夠化解這場危機。
他看向慕梓煙,“表妹有何打算?”
“既然尋到了根源,此事便好辦了。”慕梓煙如今倒不想去想是何人將這份密函截獲,而後放在齊軒的屋內,如今要緊的是如何保住爹爹。
二人正在商議,屋外亦是有了響動,慕梓煙抬眸便瞧見三皇子君千皓正立在外頭。
齊軒顯然也未料到三皇子會過來,二人對視一眼,便齊齊起身迎接。
君千皓剛立在屋外,便瞧見裏頭二人正相談甚歡,想著如今不過天亮,這表兄妹二人便如此熱乎,反倒讓他心頭不自在。
慕梓煙不知君千皓為何會到此,卻也知曉此人心機頗深,此次前來必定不是什麽好事。
她微微福身,“臣女見過三殿下。”
“倒是我唐突了。”君千皓笑吟吟地入內,隨即坐與主位,抬眸掃過對麵的慕梓煙與齊軒,笑吟吟地道,“可是打擾了二位的雅興?”
齊軒連忙訕訕道,“隻是前來詢問表妹住的可習慣?”
“慕大小姐住得也習慣?”君千皓卻將齊軒話轉而問向了慕梓煙。
慕梓煙覺得這君千皓是不是盯上了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麵色淡淡,亦是平靜地回道,“臣女亦是頭一次出遠門,自是有些不習慣的,好在表哥打點周到,這溫泉莊園的確是修身養性之地,便也不覺得難受。”
君千皓微微頷首,雖然不知適才二人在談些什麽,不過瞧著這二人並未曖昧地神情,便知這二人之間並非有他所想那般,便也放心下來。
“今兒個趕巧了,今晨楚公子入了莊園,怕是好小住幾日,不知慕大小姐可否有興趣,隨我一同前去見見這莊園的主人?”君千皓始終掛著溫和地笑意,看向慕梓煙時,更是多了幾分難掩的喜愛。
慕梓煙早已不是那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自是能夠看出君千皓那眼眸中的深意,她心頭劃過一抹警醒,本欲回絕,卻又想到這楚公子的傳聞,沉吟了片刻,低聲應道,“既然在莊園做客,自是要拜見一下主人的。”
“慕大小姐果然識大體。”君千皓滿意地點頭,隨即起身,“慕大小姐請。”
慕梓煙抬眸看向齊軒,二人便一同隨著君千皓出了屋子,待走出長廊,便見冷寒峰與章仚亦在原地候著,慕梓煙自始至終都未看冷寒峰一眼,一行人便如此前往楚公子所居住的“沁雅軒”內。
待行至沁雅軒外,門口立著一個長相清秀的書童,見來人,連忙上前躬身行禮,“三殿下留步,小的這便去通傳。”
君千皓微微頷首,卻也不惱,徑自立在原地,抬眸打量著四周。
慕梓煙瞧著眼前的沁雅軒,那門額的字跡與莊園外的字跡乃出自同一人手筆,狂傲瀟灑,左邊乃是荷花池,右邊則是潺潺溪水順著崖壁流淌而下,雅致的竹屋,外頭翠竹成蔭,反而有點閑雲野鶴,避世高人的味道。
慕梓煙抬眸打量了一番,垂眸耐心地等著。
不一會,便見那書童出來,朝著君千皓又是一禮,“三殿下,實在是我家主人剛剛回來,如今正在歇息,不宜見客。”
君千皓先是一怔,眉宇間閃過一抹濃濃地笑意,微微頷首,“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了,等楚公子養足精神,再見也不遲。”
“小的恭送三殿下。”那書童垂首應道。
君千皓便又帶著眾人轉身出了沁雅軒,嘴角地笑意越發地深,便說明他此刻積壓的怒火有多深,堂堂皇子,卻被拒之門外,而且還是當著眾人的麵,他即便有再深沉地心思,可是也抑製不住那心頭的怒火。
慕梓煙正隨著一同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便見那書童追上前來,而後朝著慕梓煙微微行禮,“慕大小姐,我家主人有請!”
這書童此言一出,君千皓無疑是被當眾打臉,他見便不得空,如今他剛剛轉身,便邀請旁人見麵,而此人竟然還是慕梓煙?
一時間眾人的神色各異,齊軒雙眸閃過一抹詫異,不過更多的是關心與擔憂。
冷寒峰則是打量,那雙眸劃過一抹幽光,似是在想著慕梓煙與楚公子的關係。
而君千皓則是隱藏地怒意,倘若不是為了他的大計,他怎會受這等屈辱?他硬生生地將這口氣憋了回去,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連這點屈辱都受不了,日後如何能統掌天下?
他淡淡一笑,“看來慕大小姐倒是比本王有麵子。”
慕梓煙微微頷首,“臣女與楚公子並未深交,既然楚公子相邀,臣女自是要去的。”
她說罷之後,便隨著書童離去。
君千皓笑容未見,目送著慕梓煙入了沁雅軒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齊軒抬眸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等在原處。
冷寒峰則與章仚隨著君千皓一同離去。
書童引著慕梓煙入了竹屋,裏頭陳設皆散發著淡淡地沉香木地氣味,一旁的鼎爐內燃著凝神靜氣的沉香,屋內陳設雅致簡潔,她抬眸環顧著四周,待書童低聲開口,她才回過神來。
“慕大小姐請稍等。”書童說罷,便有人送來了茶點,而後便紛紛退出,隻留下她一人待在屋內。
過了片刻之後,便看見眼前的白紗帳子相隔的對麵,端坐著一位男子,那紗幔隨風而動,隱隱約約地卻隻是能瞧見那一雙修長如玉的手,隻是容貌卻終是瞧不真切,不過如此虛虛實實的,反而多了幾分地飄渺雲霧繚繞之氣,讓人不免多了幾分地興趣。
慕梓煙也不客氣,翩然落座,與他隻隔著紗幔,兩道目光透過紗幔對視,她微笑從容,他氣定神閑,二人誰都不願先開口,仿若是在等著對方開口,又像是在比定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清冽地聲音響起,猶如那琴聲一般,絲絲入扣,卻又不失風韻雅致,亦或者是像極了此刻耳邊響起的絲竹之聲,甘冽的如泉水,卻又夾雜著絲絲地狷狂。
“慕大小姐倒是個特別的人。”男子輕笑道。
慕梓煙也隨之淺笑,“楚公子謬讚了。”
“慕大小姐不問,我為何請你前來?”楚燁勾唇淺笑,那雙眸微挑,說不出的如畫風情。
慕梓煙自是看不到那神情的,不過卻能感覺得到,她知曉眼前的人這個人,的確是有著絕世的皮囊,不過這神秘感似乎還要再加強一些。
“昨夜的梁上君子便是楚公子吧?還有那密信也是楚公子所為?”慕梓煙雙膝跪坐,雙手捧著茶湯,輕嗅著茶香,而後仰頭一飲而盡,反倒多了幾分地豪氣。
這帷幔比較特別,從楚燁那處能將慕梓煙瞧個真切,似是透明的一般,而在慕梓煙這處,卻隻是雲山霧罩,故而,他能看透人心,而對麵的人卻隻能看到朦朧之象。
“看來慕大小姐不止特別,而且極聰慧。”楚燁其實昨日便到了,正巧看到了慕梓煙跳下涼亭的那一幕,而後又瞧見了無數地好戲,故而才對慕梓煙有了興趣,正巧,她對他有用,他才將那密信送了過去。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就像是棋盤對弈一般,雙方比得不僅是謀略,而且是耐心。
楚燁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更看重的乃是一個人的獨特個性,倘若你是不折不扣的奸惡之徒,那你便要壞的徹底,這才有趣,倘若你想要當偽君子,那你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方能成事。
無疑,慕梓煙是個極具個性的,一個有著聰明頭腦,卻不失風趣的女子,才是最有趣的。
慕梓煙當然不知眼前這楚公子有何目的,不過,這世上不會有天上掉下餡餅的好事,他既然能這個能力,必定是有需要她之處。
“楚公子何不說出條件。”慕梓煙放紫砂茶杯,雙手平放在雙膝上,坐得筆挺,這是對對手最起碼的尊敬。
楚燁見慕梓煙平視著自己,她的每個舉動,都在體現著她的修養,她所具備著的大家閨秀的儀態與對對手的尊重,她不是個輕薄,妄自菲薄之人。
反倒她是個看破塵世的人,他突然覺得,倘若她了卻了心頭的一樁心事,怕是會無欲無求,這樣的女子,就像是一陣風,觸不可及,卻難以捉摸。
二人便如此交鋒了起來,沒有男女之分,隻有對彼此的平等尊重。
慕梓煙隻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男女平等一說,一個能夠尊重女子的人,的確是難能可貴的,而眼前這神秘的楚公子便是如此,反倒讓慕梓煙更加地多了幾分地親切。
顯然,倘若不是形勢所逼,她並不喜歡爾虞我詐,也不喜歡勾心鬥角,人活一世,自當是瀟灑自在的,又何故為了權利欲望而活得那般累呢?終其一生,也不過是黃土一培罷了。
可是這世上的人皆是看不透,而她終究是深陷其中的,不是為了自己,更為了在乎的人。
楚燁見她神色淡淡,隻是那靈動的杏眸閃過的情緒他卻盡收眼底,這個年歲的女子,用年幼無知也不為過,可是,她卻是例外,似是曆經了千帆,眸低溢滿了沉鬱,隻是那骨子裏頭卻是坦蕩的。
“我所做的乃是平衡太子與三皇子的勢力。”楚燁直言不諱。
“楚公子倒是個坦蕩的人。”慕梓煙見他不拐彎抹角,隨即說道,“那我又能做什麽呢?”
“慕大小姐心思通透,自是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楚燁淡淡地一笑,慢悠悠地說道。
慕梓煙沉默了片刻,看來若要平衡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勢力,便不能讓國公府陷入兩難之中,而慕侯府乃是至關重要的,她輕輕地垂眸,“那梓煙便告辭了。”
這是二人交換的籌碼,他為她千針引線,她自是要信守承諾。
楚燁隨即起身,依舊立在帷幔內,衝著慕梓煙微微頷首,“在下單名一個燁字,若是慕大小姐有用得著楚某的地方,可命人傳信前來莊園。”
“多謝楚公子。”慕梓煙亦是福身道謝,轉身便離開了沁雅軒。
遠遠便瞧見齊軒在原地等著,她腳步輕快了不少,待行至他的麵前,也隻是掛著淡淡地微笑,“表哥,今兒個我便起身離開。”
“如此也好。”齊軒隻覺得三皇子在此,這溫泉莊園怕是不得安生,倒不如讓她早些回去,他也放心。
慕梓煙接著說道,“表哥,你自當小心。”
“表妹放心,三皇子還動不了我。”齊軒溫聲說道。
慕梓煙微微搖頭,“倒不是三皇子,而是表哥要當心冷寒峰才是。”
“表妹似乎對他成見破深。”齊軒對此頗為不解。
慕梓煙垂眸說道,“表哥,他野心太大,而且陰險至極,你多提防便是。”
“既然表妹不願說明緣由,我便不問,自是小心一些的。”齊軒見慕梓煙雙眸劃過一抹晦暗,心頭閃過一抹疑惑,難道冷寒峰對表妹做過什麽輕薄的事兒?
想及此,齊軒心頭似是燃起了熊熊火焰,雙眸亦是閃過一抹幽光。
慕梓煙知曉,如今與楚燁算是達成了協議,但凡三皇子有何動靜,他必定會傳信兒與她,如此,她也沒有必要逗留在此。
收拾了一番之後,慕梓煙親自前去向三皇子君千皓告辭,而後便領著芸香與碧雲離開了溫泉莊園。
齊軒親自送她過橋,目送著她上了馬車,待馬車走遠之後,他才轉身回去。
遠遠便瞧見橋那頭立著一個人,待走近之後,看清來人時,齊軒多了幾分地警惕,麵上卻不改溫和之色,“冷兄為何站在此處?”
“看看風景。”冷寒峰也隻是淡淡應道,目光卻始終看向慕梓煙馬車離去的方向。
齊軒想起慕梓煙的叮囑,便也不願與冷寒峰多番交談,微微頷首,“即使如此,我便不打擾冷兄的雅興了。”
“不妨事,風景也看夠了,自是回去了。”冷寒峰轉身便與齊軒一同前去。
齊軒也不推辭,二人便如此一路無話地入了溫泉莊園。
慕梓煙坐在馬車內,神色有些倦怠,這幾日思慮地太多,反而有些精神不濟。
芸香小心地坐在一旁,碧雲抬起雙手為她捏著的鬢間,低聲道,“大小姐,如今回府,傍晚才能趕回去。”
“恩。”慕梓煙點頭,看向芸香,“鍾璿在何處?”
“她今兒一早便出了溫泉莊園,如今已經回了鍾侯府。”芸香低聲回道,“還有一事,大少奶奶今兒個出府去了鍾侯府。”
慕梓煙雙眸微眯,“她此時前去鍾侯府做什麽?而且正巧是鍾璿回去的時候。”
芸香搖頭,“府內的消息如今還未探出。”
“繼續盯著便是。”慕梓煙不願意相信嫂嫂存有異心,可是如今,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不得不提防,就當她小人之心罷了。
等回了鍾侯府,慕梓煙直奔霽月院,今早慕侯爺便離開前往阜南,齊氏如今還未緩過勁來,瞧見慕梓煙回來,心頭的難過才消散了一些。
“娘親。”慕梓煙上前行至齊氏的跟前,微微福身,笑吟吟地看著她。
齊氏勉強露出一抹笑意,看著她說道,“也不知怎得,這心頭總是覺得不踏實。”
“娘親可是掛念爹爹?”慕梓煙笑著問道。
“你這丫頭,這等子話豈是你能說的?”齊氏麵色微紅,嬌嗔地斥責道。
慕梓煙卻越發地笑得得意,而後靠在齊氏的懷中,垂眸看著齊氏隆起的肚子,距離她重生已經一月,娘親也懷胎四月了,幸而她安然無恙,化險為夷,否則,依著前世的軌跡,如今娘親怕是……
如此一想,她便暗自慶幸,更是將那些想要她一家命的人恨之入骨,她抬眸俏皮地衝著齊氏眨眼,“娘親,我回府的時候,聽說嫂嫂回了鍾侯府?”
“聽說鍾毓雖然醒了,可是身子不大好,鍾侯夫人也因此病了,鍾侯府那處傳話來,她便去了。”齊氏低聲回道,顯然覺得此事於情於理,並無不妥。
慕梓煙卻想得深層一些,想到鍾賢,她心頭又漸漸地閃過一抹黯然。
她不可否認,上一世她辜負了太多的人,這一世,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不該牽扯的,她定然不會去碰觸。
她徑自回了煙落院,崔嬤嬤卻跟著過來。
“崔嬤嬤可有事?”慕梓煙見崔嬤嬤麵露難色,故而低聲問道。
“這幾日夫人的氣色瞧著好些了,可是老奴總覺得不踏實。”崔嬤嬤低聲說道,“大小姐,可否請金大夫入府瞧瞧?”
慕梓煙見崔嬤嬤也如此憂心,她心下一沉,隨即說道,“有何異常?”
“夫人半夜總是覺得心口疼,不過次日氣色便好了。”崔嬤嬤接著說道,“鄭大夫前來號脈,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慕梓煙雙眸微斂,“除了這些呢?”
“對了,還有便是夫人見不得光,本事多走動走動的,往日晌午之後都會在院中稍微走幾圈,可是這幾日見到陽光便犯暈。”崔嬤嬤原想著也許是夫人懷這一胎有些嬌氣,可是如今仔細想來,卻又覺得甚是可疑。
慕梓煙微微點頭,轉眸看向芸香,“讓隱一傳消息給師父,讓他前來府內一趟,不過要做的隱蔽一些,切不可被人發現。”
“奴婢這便去辦。”芸香應道,隨即便退出了裏間。
崔嬤嬤看向慕梓煙,“大小姐,二夫人那處似乎太安靜了,老奴越發地覺得不對勁。”
慕梓煙知曉崔嬤嬤素來行事謹慎,她沉默片刻,低聲說道,“崔嬤嬤,二嬸那處您可是發現了什麽?”
“二夫人每日的用度都超量了,雖然隻是一些,不過老奴卻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用意。”崔嬤嬤接著說道,“大小姐請看,這便是超量的物什。”
“墨汁、棉布、香粉……”慕梓煙見上麵超量的清單,這些不過是尋常所用之物,隻是她卻覺得這些東西似乎存著某些牽連。
她抬眸看向崔嬤嬤,“此事切莫告訴娘親,免得讓她憂心。”
“老奴省得。”崔嬤嬤低聲應道,“大小姐,請恕老奴直言,大少奶奶那處不得靠。”
慕梓煙看向崔嬤嬤,“為何?”
“大少奶奶的心是向著鍾家的。”崔嬤嬤便將這幾日的觀察逐一地告訴了慕梓煙,“比如那香包一事,乃是出自她帶來的陪嫁丫頭婆子的身上,她並未細查,又好比那日二夫人陷害之事,老奴總覺得大少奶奶似乎太過於殷勤了。”
慕梓煙正有此意,見崔嬤嬤分析地頭頭是道,卻也不願真的去懷疑鍾慧,畢竟,她是哥哥喜愛的人,若是日後真的查出什麽來,她該如何與哥哥說呢?
她終是歎了口氣,“此事在未得到證實之前,莫要聲張,一切還如從前吧。”
“是。”崔嬤嬤低聲應道,便也不再逗留,“老奴先退下了。”
“待師父前來,我便親自請師父前去。”慕梓煙看向崔嬤嬤,“過些時日我不在府上,娘親這處便靠崔嬤嬤照料了。”
“老奴自當盡心盡力。”崔嬤嬤躬身應道,隨即便退了出去。
芸香回來時,便瞧見崔嬤嬤憂心忡忡地神色,上前一步,“娘,怎得臉色這般難看?可是病了?”
“你好好服侍大小姐,我無妨。”崔嬤嬤輕輕地拍了拍芸香手背,抬步向外走去。
芸香目送著崔嬤嬤的背影,微微垂眸,收斂心思,便入了裏間,“大小姐,二小姐與三小姐如今在家廟,吵鬧的厲害。”
“此事讓老夫人管著便是。”慕梓煙對此事反倒不甚在意。
“是。”芸香低聲應道。
慕梓煙仔細地琢磨著崔嬤嬤適才的話,而後將崔嬤嬤留下的賬本推至芸香的跟前,“去查查。”
“是。”芸香接過,轉身便又離開。
碧雲端著茶點走了進來,隨即放在一旁,嘟囔道,“大小姐,奴婢覺得這府上變得怪怪的。”
“說來聽聽。”慕梓煙抬眸看著她問道。
碧雲先給慕梓煙遞上糕點,而後又捧著香茶,低聲說道,“春雨與采蓮隨著二小姐去了家廟,林嬤嬤如今癱在床上,還未爬起來,隻是這二房與三房的其他人倒是興高采烈的,也不知是為何?”
慕梓煙雙眸微挑,“興高采烈?”
“是啊。”碧雲接著說道,“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比過春年還高興呢。”
慕梓煙雙眸微沉,這二房與三房又在搞什麽鬼?
“大小姐,適才小翠來過了,說是三夫人昨兒個哭了半日,今兒個一早卻不見難過之色,反而笑吟吟地去了老夫人那處。”碧雲低聲開口,“自老夫人那處出來,得了許多的禮,三夫人回去之後,便一直在屋子裏頭笑個不停,也不知道得了什麽東西,竟然這般高興。”
慕梓煙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還有呢?”
“還有二夫人的院子裏頭,那些個丫頭婆子也不幹活,圍坐在一起嗑著瓜子閑聊,夫人如今懷著身子,自是不願去管束,反倒讓她們得意了去。”碧雲說著的時候,顯然還哼了一聲。
慕梓煙緩緩起身,“隨我去瞧瞧。”
“是。”碧雲連忙跟上,便與慕梓煙一同踏出了煙落院,先去了就近的月溪院,便瞧見院內的丫頭婆子好不熱鬧,此刻正圍坐在一團,大白日吃酒閑聊。
慕梓煙眸光一沉,抬步入了院子,冷聲喝道,“這都是在做什麽?”
那道聲音猶如晴天霹靂,圍坐在一處的丫頭婆子嚇得連忙抬眸,待看見是慕梓煙之後,連忙放下酒杯,便跪在了地上。
“侯府還有沒有規矩?”慕梓煙上前冷冷地掃過眼前的丫頭婆子,厲聲喝道,“這大白日,便如此肆無忌憚地吃起酒來了。”
“回大小姐,這乃是二夫人給的恩賜啊。”那婆子抬眸看向慕梓煙,頗為委屈地說道。
慕梓煙冷哼一聲,“二嬸嬸如今關在祠堂,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之事來?”
“的確是二夫人的恩賜,大小姐,您請看。”那婆子連忙自懷中拿出布條來,雙手遞給慕梓煙。
慕梓煙抬手看罷之後,雙眸射出一抹冷光,隨即收起,“這慕侯府還由不得如此沒有規矩,還不趕緊收拾了,否則,各自領板子去。”
“是,老奴這便收拾。”婆子嚇得渾身哆嗦,連忙應道,便轉身與其他人將酒菜收了起來。
慕梓煙轉身出了月溪院,隨即到了章氏的院子裏頭,所見的情形如出一轍,而後看著那布條上所言,麵色冷沉,訓斥了院子裏頭的丫頭婆子,便領著碧雲去了長鬆院。
此事如今不能驚動娘親,她可不想娘親因著此事氣壞了身子,故而便前去尋老夫人。
從嬤嬤見慕梓煙怒氣衝衝地前來,卻也並不慌張,而是恭敬地垂首,“大小姐,請在廳內稍等,老奴這便去通傳。”
“有勞從嬤嬤。”慕梓煙斂去心頭的怒氣,低聲說道。
從嬤嬤入了裏間,見老夫人正小憩起身,她低聲道,“老夫人,大小姐來了。”
“可是為了二房吃酒的事?”老夫人自是心知肚明的,隨即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是。”從嬤嬤低聲應道。
“我不過是個老太婆,這侯府的事情哪有我說話的份,如今身子骨也鬆散了,更不願操心這些煩心事,你便告訴她,我還未醒來便是。”老夫人淡淡說罷,眸低閃過一抹幽光。
從嬤嬤低聲應道,便出了裏間,看向慕梓煙,“大小姐,老夫人這兩日身子不適,如今還未醒。”
慕梓煙多少是料到了會如此,故而也不久留,隨即說道,“既然祖母身子不適,便好生養著,我便不打擾祖母歇息了。”
“老奴送大小姐。”從嬤嬤說著便送慕梓煙出了院子。
碧雲不服氣地說道,“大小姐,老夫人這分明是不願插手。”
“去祠堂吧。”慕梓煙隻覺得此事裏頭似乎是另有玄機,如今見老夫人如此態度,想必老夫人心裏頭是有了盤算的。
芸香遠遠趕來,“大小姐,這賬本上的東西奴婢都查過了,的確超量了,二夫人那處將這些東西都用在了別處。”
“何處?”慕梓煙低聲問道。
“如今京城內有傳言。”芸香將那紙條拿了過來,而後遞給她,“這是今兒剛剛傳出去的,如今整個京城都鬧開了。”
慕梓煙拿過之後,待看罷,麵色也跟著陰沉了起來,這上頭寫的皆是她慕梓煙,乃是天煞孤星,不止克父克母,但凡與她接觸者,都不得好死,孤寡之命。
慕梓煙冷笑一聲,“二嬸嬸如此做,倒是煞費苦心啊,不過時機卻剛剛好。”
正巧趕在爹爹前往阜南,哥哥隨太子前往南麓,如今京城怕是人盡皆知這等謠言,但凡爹爹亦或者是哥哥出事,娘親必定會出事,緊接著便印證了這謠言,而她自然而然地被冠上了災星的惡名,老夫人再順理成章地將她趕往家廟,侯府之位自是落在了二叔的頭上。
她識破了國公府壽宴上的算計,他們便又設下另一個陷阱讓她跳,她嗤笑一聲,想要讓她頂上這惡名,那也要看她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碧雲看到頓時氣得滿麵通紅,“這二夫人也太惡毒了,竟然想到這等法子誣陷大小姐,更是詛咒侯爺與夫人。”
芸香看向慕梓煙,“大小姐,如今該如何?”
慕梓煙正要前往祠堂,似是想要什麽,轉身看向芸香,“師父何時到?”
“如今隱一正在安排,最快也要一炷香。”芸香算著時辰回道。
“去霽月院。”慕梓煙說著便疾步趕往霽月院,剛踏入院中,便聽到裏頭傳來一聲慘叫。
慕梓煙心頭一驚,連忙衝了進去,便看見崔嬤嬤正焦急地扶著齊氏,而齊氏捂著肚子,麵色發白,滿臉是汗。
“趕緊扶娘親躺下。”慕梓煙雙手忍不住地顫抖,強壓下心頭地驚慌,上前扶著齊氏。
齊氏抬眸看向慕梓煙,眼前一片恍惚,下腹脹痛的厲害,她眼角流下淚來,“煙兒,娘親無礙,你且出去。”
慕梓煙搖頭,不爭氣地酸澀了眼角,強忍著淚水,握著齊氏發涼的手,轉身看向芸香,“讓隱一快些。”
“是。”芸香應道,連忙轉身衝了出去。
慕梓煙看向崔嬤嬤,“先將鄭大夫請來。”
“已經去了。”崔嬤嬤記得雙唇發抖,垂眸安撫著齊氏,“夫人,您可要挺住啊。”
慕梓煙抓緊齊氏的手,低頭卻看見了她身下見了紅,心提在了嗓子眼,她心頭發怵,難道上天注定,這孩子終究留不得嗎?不,有她在,她決不允許這孩子沒了,她很清楚,倘若這孩子沒了,便是咬了娘親的半條命,若是有人故意散布謠言,傳出爹爹與哥哥的事情來,這豈不是要了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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