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死是一種解脫
“適才路過一個院子,見一個丫頭手上戴著一條,瞧著與依依妹妹壽宴的戴著的甚是相像。”慕梓煙看向侯夫人說道。
“哪個院子裏頭?”侯夫人也跟著仔細地回想著。
“好像叫燕蘭的。”慕梓煙淡淡地啟唇。
“燕蘭?”侯夫人明顯一頓,似是想到什麽,抬眸看向侯老爺。
侯老爺麵色有些不自然,“將那丫頭喚來。”
“哼。”侯夫人冷哼道,抬眸看向慕梓煙,“那小……丫頭乃是陳姨娘跟前的貼身丫頭。”
侯夫人差點失言,脫口而出一聲“小蹄子”,可知如今可是在正堂內,她堂堂侯夫人自是不能說出那等子有失身份的話來。
看向慕梓煙時,幹咳了幾聲,“不過,她怎會有那手釧,這侯府內,除了依依之外,旁人是不能戴琥珀手釧的。”
“這才是我覺得奇怪之處。”慕梓煙是知曉侯夫人對侯依依的偏疼的,與齊氏對她的寵溺不相上下,因著侯依依對琥珀玉石的癡迷,故而整座侯府除了侯依依之外,其他人是不得戴琥珀色類的珠子、發簪、手釧的。
“你且等等,我已命人去喚她過來。”侯夫人說話之際,還不忘抬眸深深地看一眼侯老爺。
侯老爺頓時被看得尷尬不已,訕訕道,“慕大小姐,這與依依的案子有何幹係?”
“表麵看似無關的東西,倘若都串聯起來,便會成為致命的關鍵。”慕梓煙看向侯老爺輕聲回道。
張宗聽著附和地應道,“煙兒說的不錯。”
不一會,便見一個長相清秀俏麗的丫頭垂首走了進來,這身上穿著的料子比起侯府其他的丫頭自是時興的,她恭敬地跪在地上,“奴婢見過侯爺、夫人。”
“你手上的手釧呢?”侯夫人瞧了一眼她的手腕,沉聲問道。
“奴婢並未戴手釧。”燕蘭不慌不忙地回道。
“胡說,我適才明明瞧見你手上戴著琥珀色的手釧。”侯夫人見這丫頭竟然睜眼說瞎話,加上心頭本就有怨氣,故而此刻算是小小地爆發,一掌拍在一旁的幾案上,厲喝道。
燕蘭嚇得身子一哆嗦,怯生生地看向侯老爺,那模樣兒瞧著真真是楚楚可憐,慕梓煙幽幽地歎了口氣,何為溫柔鄉,大抵說的便是如此,比起侯夫人的強悍,這燕蘭的柔弱更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侯老爺見那副柔弱的模樣,心自是軟了一些,“夫人……許是你看錯了。”
“我?”侯夫人冷哼道,“老爺,這丫頭身上的這身料子,我記得可是留給陳姨娘的,怎得在她的身上?”
侯老爺暗叫不妙,這是要翻舊賬了,連忙賠笑道,“陳姨娘瞧著不喜歡,便賞給了她?”
“老爺,若真如此,我喚陳姨娘前來一問便知。”侯夫人冷冷地瞧著侯老爺。
張宗裝作充耳不聞,隻斂眸盯著盯著自己的靴子瞧。
慕梓煙卻打量著跪在地上的燕蘭,見她雙手撐在地上,似是在極力掩蓋著什麽。
“燕蘭,在大小姐事發當晚,你在做什麽?”慕梓煙淡淡地問道。
她的話成功地將侯老爺與侯夫人的思緒拉了回來,二人皆將目光落在了燕蘭的身上。
燕蘭低聲道,“奴婢一直在陳姨娘跟前服侍,並未去何處。”
“哦。”慕梓煙微微點頭,“可是有人卻瞧見你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裏頭。”
“奴婢沒有。”燕蘭連忙否認道,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是嗎?”慕梓煙低笑道,“蓮兒可是什麽都招了。”
“她?”燕蘭麵露慌張,抬眸看著慕梓煙,“奴婢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將蓮兒帶來。”慕梓煙直視著燕蘭,似笑非笑地啟唇。
燕蘭一聽,雙眸微動,卻不敢出聲。
慕梓煙低聲道,“主動招認與證據確鑿,一個可以從輕發落,一個則是……”
“奴婢招。”燕蘭一聽,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連忙應道。
侯老爺雙眸一沉,盯著燕蘭,閃過一抹冷意。
侯夫人的臉色自是陰沉的,狠狠地盯著燕蘭,“說。”
燕蘭低聲道,“這手釧的確是大小姐,是蓮兒給奴婢的。”
“她給你手釧做什麽?”侯夫人沉聲問道。
“有一日,奴婢……服侍老爺歇下,便正回自己的屋子,路過大小姐院子的時候,便瞧見一個黑影,奴婢以為是哪個不知檢點的丫頭呢,故而便跟了上去,未料到是蓮兒,她正跟著大小姐向前走著,她的手上有一個珠子,不停地在大小姐的眼前晃著,然後大小姐便像是丟了魂一樣跟著她向前走。”燕蘭低聲說道。
“是案發之前?”慕梓煙低聲問道。
“是案發的前夜。”燕蘭垂眸回道,“奴婢當時嚇壞了,以為是大小姐撞了邪祟,便偷偷地跑了,未料到,次日蓮兒便來尋奴婢,說昨夜之事切莫對旁人說,便將這手釧塞給了奴婢。”
燕蘭說著便雙手捧著手釧,“侯爺、夫人,奴婢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侯夫人自是不會就此放過燕蘭的,冷聲道,“吃裏扒外的賤蹄子,這等子事兒都能欺瞞,還不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燕蘭一聽嚇得連忙叩頭,“夫人饒命啊,奴婢已有了身子,隻說這琥珀手釧能護胎,奴婢才起了貪心,求夫人開恩啊。”
侯老爺見燕蘭懷了身子,抬眸看向侯夫人,“這丫頭還是……”
“哼,你做的好事兒,瞧上個貪心的,可是害苦了依依。”侯夫人看向侯老爺,忍不住地落淚。
侯老爺歎了口氣,“她總歸懷了身子,難不成你還真將她給處置了?”
侯夫人轉眸看向燕蘭,“先將她帶下去。”
“是。”兩個婆子上前便將燕蘭給帶了下去。
張宗卻聽出了重點,“煙兒,這蓮兒難道會攝魂之術?”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這丫頭不簡單啊。”
“不可能啊,蓮兒乃是家生子,對侯家不會有二心,更別提會這等子邪術。”侯夫人不可置信地開口。
“倘若這蓮兒並非原來的蓮兒呢?”慕梓煙看著侯夫人說道。
“這……我糊塗了。”侯夫人看著慕梓煙,隻覺得事情瞧著甚是複雜。
侯老爺卻明白了慕梓煙話裏頭的深意,“慕大小姐,你確定今兒個一早離開的是蓮兒?”
“我不敢確定,一切要等到呂姐姐回來。”慕梓煙坦言道。
“未料到侯府竟然能出這種事情,看來府內是需要清理了。”侯老爺低聲的聲音溢滿了濃濃地殺意。
侯夫人見侯老爺如此,也不似適才那般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連忙換了一副神情,看著慕梓煙說道,“慕大小姐,依依當真有救嗎?”
“有。”慕梓煙看著侯夫人說道,“侯夫人且放心,我與依依妹妹情同姐妹,我自是不會看著她出事的。”
“恩。”侯夫人未料到慕梓煙會說出“情同姐妹”這四個字,頓時心裏頭熨帖了不少。
侯老爺是看慣了人情冷暖的,這世上哪裏有真心一說,即便是同床共枕的福氣,當真大難臨頭了,怕是也會各自飛的,未料到這慕家的丫頭竟然還有這般地真心,他倒是小看了。
可知,這世上最能拉攏人心的便是一顆恰到好處的真心,可惜啊,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有私欲貪念,一旦遇到利益衝突,哪裏還顧忌往日的情誼呢?
侯老爺暗自感歎起來,難道是他們都老了,不懂現在這些孩子的心思了?
此時,管家匆忙進來,“老爺,呂姑娘回來了。”
“恩,有請。”侯老爺雙眸一亮,低聲道。
等呂娘子回來,她身後跟著兩個衙役,押著蓮兒,待入了正堂,呂娘子朝著侯老爺與侯夫人行禮,“侯爺、夫人。”
“呂姑娘辛苦了。”侯夫人連忙起身說道。
呂娘子淺笑道,“幸而趕去的及時。”
慕梓煙看著呂娘子的神情,又看向身後被五花大綁的蓮兒,低聲道,“呂姐姐,將她臉上的人皮麵具撕開。”
“人皮麵具?”呂娘子怔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麽?”侯夫人當真是愣住了。
“一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有這般淩厲的身手,原來是個冒牌貨。”呂娘子低聲說道,上前抬手便將蓮兒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了下來,露出一張素淡的臉。
她麵色沉靜,冷視著慕梓煙,“慕大小姐果然聰明。”
慕梓煙淺笑道,“屋子裏頭掛著一顆珠子,是你故意掛上的吧。”
“不錯。”假蓮兒應道,“隻差一步我便大功告成了。”
“可惜啊,就是因為那顆珠子,暴露了你。”慕梓煙低笑道,“你太過於自信,反而葬送了你自己。”
“成王敗寇,我既然輸了,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悉聽尊便。”假蓮兒甚是有骨氣地說道。
“我知曉你什麽都不會說,我也不指望你能說什麽,倒不如聽我說說。”慕梓煙笑吟吟地看著假蓮兒說道。
“好。”假蓮兒是有著她的驕傲的。
“你背後的主子隻教給了你一些皮毛罷了。”慕梓煙淺笑道。
“皮毛?”假蓮兒冷笑道,“那在慕大小姐來看,不算皮毛的該如何?”
“這攝人心魂,不過是假象罷了,你以為你徹底地讓她失去了記憶,不過是將她的那段記憶刻意沉睡了,難道這不是皮毛?”慕梓煙嗤笑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麵前班門弄斧。”
“慕大小姐好大的口氣。”假蓮兒冷笑道,“這世上除了我,不會有人能夠將她的記憶喚醒。”
“倘若我能呢?而且,我還知道你背後的主子是誰。”慕梓煙雙眸微眯,抬眸看向張宗,“煩勞張大人將依依妹妹帶去凶案現場,我與呂姐姐先趕過去。”
“好。”張宗聽著慕梓煙與那假蓮兒的話,心裏頭滿是震驚與疑惑。
侯夫人更是一頭霧水,看著慕梓煙,“慕大小姐,我能跟著去嗎?”
“自是可以。”慕梓煙轉眸看向侯老爺,“侯爺可一同前去?”
“好。”侯老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隻覺得這慕家的丫頭是個不簡單的,竟然能夠識破這假蓮兒的把戲。
慕梓煙與一行人離開了侯府,接著便去了凶案現場,蘇沁柔此刻在獄中,正陪著驚魂未定的侯依依。
章仚與章蹠自是知曉了慕梓煙去了侯府,連忙趕了過來,正好在府外撞上,索性也跟著一同去了。
凶案現場乃是一處酒樓內,事發之後,此處便被封了起來,慕梓煙進入酒樓之後,仔細地觀察著整個酒樓的布局,轉眸看向張宗,“這處並非第一殺人現場。”
“什麽?”張宗這下麵露驚訝。
慕梓煙接著說道,“我記得戶部尚書之子自幼便身子羸弱,故而無法參加科舉,故而鬱鬱不得誌。”
“正是。”張宗看著慕梓煙,卻不知她為何會知曉這麽多。
慕梓煙轉眸看著他,“溫泉莊園可不是個擺設。”
“倒是如此。”張宗恍然大悟,連忙憨憨一笑,“倒是我多心了。”
“張大人可將戶部尚書李大人請來了?”慕梓煙轉眸看著他問道。
“恩。”張宗點頭應道,“約莫一刻鍾便會趕來。”
“好,那我們便去這假的案發現場。”慕梓煙說話間還不忘看向後頭跟著的假蓮兒,見適才還自信滿滿,得意的眸子此刻變得有些陰沉。
慕梓煙隨即上了二樓,入了雅間,裏頭的陳設甚是整齊,除了地上有一灘血跡,別無其他,連帶著一絲一毫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慕梓煙彎腰盯著那血看了半晌,轉眸看著張宗,“張大人,這血跡你可仔細地檢查過?”
“自然。”張宗肯定地應道。
“你再仔細地瞧瞧。”慕梓煙指著那灘血跡說道。
隨之跟進來的侯老爺、章仚與章蹠,還有侯夫人此刻都擠了進來,好奇訂看著。
張宗半蹲著,而後仔細地看著那灘血跡,撚起一些仔細地嗅了起來,“不對啊。”
“凶手很聰明。”慕梓煙再一次地將目光落在假蓮兒的身上,“將李公子當時穿著的衣服拿來。”
“煙兒,要不我命人將屍體也抬過來?”張宗覺得自己的思緒徹底地亂了,如今反倒不如重新打破之前的斷案模式,跟著慕梓煙走。
“也好。”慕梓煙知曉張宗的意思,這是要讓她現身說法嗎?
她低笑了一聲,爽快地應道。
而此時,在場的眾人也不禁來了興致,都是一副好奇地模樣想要看看慕梓煙究竟能查出什麽來。
那假蓮兒自視甚高,自是覺得她的周密的計劃,絕對不會有人能夠看破的,故而此刻見慕梓煙篤定的神情,她突然間有些緊張起來。
慕梓煙不緊不慢地在雅間裏頭隨意地轉著,而後行至對麵的牆壁上,抬手輕輕地一敲,緊接著又走了過去,轉眸看向那假蓮兒,一挑眉,掌心一動,眼前的牆壁便被推開,原來這處是一個暗格,裏頭還有一間房子。
慕梓煙看向那假蓮兒,“這才是第一凶案現場。”
“你怎麽會?”假蓮兒不可置信地看著慕梓煙。
慕梓煙緩步行至裏頭,張宗也跟著走了進去,便瞧見裏頭的地上也有一灘血跡,不過與外頭瞧著相似,卻又不一樣。
此時,戶部尚書李大人已經趕了過來,當入內之後,便瞧見侯老爺也在,他即便再有怨氣,卻也不能沒了規矩,故而拱手道,“侯爺。”
“李大人不必如此。”侯老爺低聲道,“不若李大人進去瞧瞧。”
李大人明顯一愣,轉眸卻看見這間雅間竟然還有一個暗間,他雙眸閃過一抹疑惑,抬步入內,便看見裏頭站著的慕梓煙,還有張宗,他自是見過慕梓煙的,故而低聲道,“張大人、慕大小姐。”
“李大人,可否請您過目。”慕梓煙說著便將一本手劄遞給他。
李大人接過看罷之後,再次地愣住,抬眸看著慕梓煙,“這乃是小兒所作。”
“那這些畫呢?”慕梓煙指著掛在牆上,還有鋪在書案上的畫卷。
李大人抬步上前,待看罷之後,心神一晃,“這……這怎麽?”
此刻,眾人也都入內,待看向牆壁上掛著畫像,這下大概都明白了,原來這李公子對侯依依情有獨鍾,否則,怎會在這暗間裏頭看到這麽多的畫像呢?
“想來李公子對依依妹妹心儀已久,隻可惜,他因著自己身子孱弱,身份地位,怕不敢高攀,便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心思,後來又得知依依妹妹與章二公子之事,便越發地鬱鬱寡歡了。”慕梓煙看著李大人,“李大人,貴公子可否酗酒?”
李大人知曉如今也瞞不住了,隨即點頭應道,“哎,有些時日了,我卻不知竟然是如此。”
慕梓煙接著說道,“這是李公子療傷之地。”
“什麽?”李大人抬眸看著慕梓煙,不明所以。
慕梓煙抬眸見侯依依與蘇沁柔已經進來,呂娘子身後還有兩名衙役抬著屍體,她低聲道,“既然如今所有的人都到了,那真相也該解開了。”
她接著看向侯依依,“依依妹妹,你過來。”
“哦。”侯依依此刻有些未回過神來,見慕梓煙喚她,她便步入暗間,抬眸看著眼前牆壁上掛滿了她的畫像,她不解地看著慕梓煙,“慕姐姐,這是……”
“這是李公子所做。”慕梓煙低聲道。
“他?”侯依依明顯一愣。
慕梓煙接著看著她,“你可信我?”
“自是信的。”侯依依雙眸溢滿了堅定。
“那好。”慕梓煙看向假蓮兒,“你可瞧好了。”
她看向一旁的蘇沁柔,“扶依依妹妹躺在那處。”
“好。”蘇沁柔卻是不知這處到底發生了何處,見慕梓煙眉眼間閃過笑意,她隨即便扶著侯依依躺在貴妃椅上。
慕梓煙自懷中拿出假蓮兒留下的珠子,而後看向侯依依,“什麽都不要想,集中精神看這顆珠子。”
“恩。”侯依依應道,盯著那珠子漸漸地神智開始渙散起來。
慕梓煙接著收起那柱子,示意其他人莫要出聲,她低聲問道,“你知道你現在在何處嗎?”
“不知道。”侯依依的聲音顯得有些低弱遊離。
“那你跟著我走。”慕梓煙輕聲細語地說道,“你的眼前是自己的院子,你此刻已歇息了,隻是睡得很不安穩,總是有人在喚你。”
“恩,有人喚我,我看不清那人是誰?”侯依依順著慕梓煙的話回道。
“你想要知道究竟是誰喚你,你便跟著那聲音向前走……向前走……”慕梓煙輕聲說道。
“我跟著那聲音走……走了很久很久……然後……我便到了一處陌生的屋子,麵前站著一個人……”侯依依陷入夢境之中,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真實的,隻覺得頭痛欲裂。
慕梓煙見她如此,繼續道,“你不認識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喚著你的名字……你想要回去,可是卻動不了……”
“我想回去,可是,有一個聲音叫我殺了他……”侯依依低聲道,猛地驚醒,而後便睜開了眼睛,驚恐地看向慕梓煙,“慕姐姐,我殺人了,那人是我殺的,我雙手沾滿了血。”
眾人一聽,一陣唏噓,隻覺得太不可思議,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慕梓煙綠拍著侯依依的手,抬眸看著假蓮兒,“當時依依妹妹驚醒了,看見自己殺了人,便要大喊,倘若真的叫喊了,你的計劃便就此失敗,故而你便點了她的穴道,而後將她的記憶抹去,將外頭偽造成凶案現場,我說的對嗎?”
“你是如何猜到的?”假蓮兒深吸了一口氣,自知大勢已去,反而並未有絲毫地掙紮,而是異常冷靜地看著她。
慕梓煙低笑道,“人在死去之後,血也會跟著凝固,除了這地上的一灘血跡之外,外頭的血是你用人血與狗血混合在一起倒在上麵的,不過你卻忽略了,被殺之後的血是順著中心向兩側蔓延,而你倒上去的血卻集中在了中心,這便是破綻之一。”
“原來如此。”張宗這下算是解開了心裏頭的疑惑。
慕梓煙笑著說道,“其二是,你將所有的痕跡清除的太幹淨。”
“連帶著這雅間該有的痕跡都消除了,反倒讓人瞧著連一絲掙紮的痕跡都不曾有過,試問,在凶手殺了人之後,難道不會害怕,不會驚叫,即便不是,也會想著辦法逃開,必定會打亂屋內的東西,可是,你瞧瞧這雅間裏頭,連茶具都放的甚是整齊,這難道不會引人懷疑?”慕梓煙指著雅間說道。
眾人的目光也都隨著慕梓煙動著,被她如此分析,眾人亦是豁然開朗,原來這些細微的東西,當真是看著毫無幹係,卻都是破案的關鍵。
章仚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她不知,這個時候的她有多麽地迷人。
慕梓煙看向假蓮兒,“我不知你是如何知曉李公子對依依妹妹的心意,不過你卻一早便利用李公子對依依妹妹的心意,而後易容成蓮兒待在依依妹妹的身邊,在謀劃好殺人計劃之後,起先,先是用攝魂之術讓依依妹妹跟著你在侯府內瞎轉悠,暗中給杏兒下了藥,讓她沉睡,接連幾日,依依妹妹以為是自己身子不適,才會導致多夢,如此便打消了依依妹妹心裏頭的疑惑。”
“等到了案發當日,你知曉李公子必定會來,而你則將依依妹妹自侯府內帶了出來,利用攝魂之術讓依依妹妹在李公子毫無防備之下,將其殺死,而後又偽造了殺人現場,將依依妹妹的記憶消除,這便造成了翌日,依依妹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殺了人,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記得。”
慕梓煙看著假蓮兒說道,“燕蘭不過是意外,你為了不破壞計劃,便鬆了手釧來暫時地安撫她,倘若我所料不錯的話,那手釧上應當猝了毒,如今那燕蘭怕是一命嗚呼了吧。”
“什麽?”侯老爺一聽,頓時驚訝道。
而此刻,侯府傳來消息,說是燕蘭小產,一屍兩命,已經去了。
侯老爺看著慕梓煙,“慕大小姐,你適才為何不說?”
侯夫人見侯老爺在這個時候質問慕梓煙,當即不滿道,“她能管得到侯家的後宅之事?”
侯老爺一聽,連忙低聲道,“是老夫一時心急。”
“侯爺,那毒已經下了多日,幾日我當時說了,也無濟於事。”慕梓煙卻不慌不忙地開口,而後看向假蓮兒,“你的確學了皮毛而已,你所有的破綻我一早便知道了。”
“你究竟是何人?”假蓮兒不信這世上除了主子,還有第二人深諳此術。
慕梓煙淡淡一笑,“我是誰,你不是知道?”
“不,這絕對不可能。”假蓮兒看著慕梓煙,“你不可能全都猜中。”
“真正的蓮兒已經被你殺了吧?我未料到她的手竟然伸到了侯府,我不知道的是,她為何要加害依依妹妹?”慕梓煙看著假蓮兒說道,“不過,我遲早會查出來。”
假蓮兒看著慕梓煙,如同看到怪物一般,隻因她對主子的崇拜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主子更厲害的人,故而,她此刻徹底地失去了理智,猛地向慕梓煙撲了過來,“我要殺了你!”
慕梓煙卻站在原地,章仚已經上前將她護在身後,一腳踹向撲過來的假蓮兒,一腳將她踹倒在地,那假蓮兒掙紮這起身,在張宗命人要將她製服的時候,她已經咬舌自盡。
慕梓煙並未有任何地詫異,這樣的人,便是死士,即便活著也問不出什麽來。
章仚轉身看著慕梓煙,“下次遇到這種,你也要盡量地躲一躲。”
慕梓煙淺笑道,“我知道章表哥會護我,否則,我可不傻,自然是要躲的。”
章仚聽著慕梓煙的話,心裏溢滿了暖意,連帶著臉上也多了幾分地笑意。
侯夫人看著那死了的假蓮兒,“未料到侯府竟然發生這種事。”
侯依依起身站在慕梓煙的身旁,“慕姐姐,我的確殺人了。”
慕梓煙看著她,“並非是你殺的。”
“可是……”侯依依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隻覺得這雙手沾滿了鮮血。
李大人自是知曉此事怪不了侯依依,可是,他隻這一個兒子,如今卻死了,竟然是這樣而結果,他轉身看著這牆壁上掛著的畫像,心裏頭五味雜陳。
慕梓煙掀開屍體上的白布,低聲道,“依依妹妹,你看他的樣子,他死的時候嘴角是帶著微笑的,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侯依依呆愣在原地,盯著那張已經要腐爛的臉,最後承受不住當場暈了過去。
慕梓煙的話無疑是說給李大人聽的,此時此刻,雖然知道了真相,可是,眾人的心裏卻帶著幾分地沉重。
她之所以能很快地了解真相,亦是知曉,前世戶部尚書的李公子癡迷與侯依依,後頭更是發癲,差點將侯依依殺了,最後忍不住痛苦,引火自。焚,此事更是在京城引起了轟動,而慕梓煙當時聽到之後,還覺得這李公子太過於癡情,對侯依依羨慕不已。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李公子能夠死在自己最愛之人的手上,也算是一種解脫了,比起前世求而不得痛苦,導致最後淒慘的下場,這一世,他這樣死了,算不算是一種成全呢?
侯夫人見侯依依暈了過去,嚇得連忙上前便扶著她離開。
侯老爺看向慕梓煙,“慕大小姐,今日解救之恩,老夫記下了。”
慕梓煙起身微微福身,“侯爺客氣,梓煙如此做全因與梓煙妹妹之間的情誼,並無其他,侯爺不必掛懷。”
“倒是老夫狹隘了。”侯老爺讚賞地應道,隨即便轉身離開。
慕梓煙轉眸看向李大人,“李大人,將李公子帶去好好安葬吧。”
“慕大小姐,受教了。”李大人低聲歎了口氣,隨即便命人抬著李公子的屍體離開。
章仚站在慕梓煙的身旁,腦海中回蕩著她適才說過的話,愛而不得,倘若愛的這般極端,死何嚐不成一種解脫呢?
那麽,他對她會到這等地步嗎?
張宗看著慕梓煙,此刻卻是異常的興奮,“你這丫頭,怎得知曉這攝魂之術的?”
“別忘了我這幾日去做什麽了?”慕梓煙低笑道,“說來也巧,我可是現學現賣。”
慕梓煙前去神醫門,他們自然是知曉,聽慕梓煙如此說,眾人也便信以為真,不疑有他。
“哈哈,還真是趕巧了。”張宗欣喜看著慕梓煙,“你怎得知曉這處有個暗間的?”
“人是半夜殺的,她要洗脫嫌疑,而且還要偽造凶案現場,必定不能在雅間裏頭殺人,而這暗間,亦是她偷偷命人裝的,而後引李公子前來,這暗間便成了李公子療傷之地。”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不用細說,張宗便已經明白了,“張宗受教了。”
慕梓煙低笑道,“張大哥,你莫要打趣我,你之所以查不出來,不過是忽略了兩點,倘若你想通之後,必定能夠盡快地結案。”
“是了,我一直認為這是外麵乃是第一凶案現場,還有這地上的血跡。”張宗低聲應道。
“既然真相已經大白,此案也算是做個了結了,我去侯府看看依依妹妹,畢竟李公子是死在她的手中,雖然是身不由己,可是,這始終會成為她心裏過不去的坎。”慕梓煙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場景,接連好幾日都是噩夢連連,她能夠體會侯依依此刻的心情。
蘇沁柔抬眸看向慕梓煙,“慕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好。”慕梓煙看向章仚與章蹠,“章表哥,你們二人如今還是不要去。”
“我知道了。”章仚點頭應道,知曉這個時候章蹠前去,對侯依依無疑是一種刺激。
章蹠也知曉如今不是時候,故而朝著慕梓煙恭敬地行禮,“救命之恩,章蹠銘記在心。”
“瞧瞧……”慕梓煙忍不住地打趣起來。
“你別笑話他了,這幾日他都做好殉情的打算了。”章仚無奈地說道。
慕梓煙挑眉笑道,“依依妹妹好眼光。”
幾人寒暄了幾句,慕梓煙便與蘇沁柔一同去了侯府。
而張宗與呂娘子則是回了京兆尹衙門。
章仚與章蹠算是了了心事,當下便回了章侯府。
侯依依躺在床榻上,正打著雙眸,目光呆滯地盯著天頂不發一言,這可愁懷了侯夫人。
侯夫人見慕梓煙入內,連忙上前,“慕大小姐,你去勸勸這丫頭吧,你的話她還能聽上幾句。”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侯夫人莫要擔心,她隻是心裏頭覺得內疚罷了,畢竟是一條人命。”
“哎。”侯夫人幽幽地歎了口氣,隨即便出了裏間。
蘇沁柔跟著慕梓煙,二人坐在床榻旁,慕梓煙看著她,“你可聽我說幾句?”
侯依依緩緩地轉眸,看向慕梓煙,眼淚止不住地流著,“慕姐姐,我殺人了。”
“你可知他愛你有多深?”慕梓煙低聲問道。
“不知。”侯依依搖頭,“可是如今知道了。”
“我適才聽章表哥說,倘若你此次過不了這一劫,章二公子可是做好了下去陪你的準備了。”慕梓煙低聲說道。
“慕姐姐……”侯依依哭得越發地凶狠。
慕梓煙繼續說道,“章蹠都如此,那李公子呢?他自幼便疾病纏身,空有滿腹文采,卻無法像其他男子那般一展抱負,整日隻能抱著藥罐子度過餘生,他傾心與你,可卻無法給你幸福,你可仔細看過那些畫?”
“慕姐姐,我懂得。”侯依依點頭應道。
“不,你不懂。”慕梓煙看著她說道,“你看看這個。”
慕梓煙自懷中那本手劄,遞給她,“等你看罷之後你便明白了,他與其這般痛苦地活著,反倒不如死了的好,他能死在你的手裏,是他這一世最幸福的事。”
慕梓煙抬眸看向蘇沁柔,“我們走吧,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恩。”蘇沁柔點頭,便跟著慕梓煙一同離開。
二人自侯府出來,坐在馬車內,蘇沁柔看著她,“慕姐姐,那李公子還真是癡情。”
“若是這種癡情變得極端了呢?他萬一失去了理智,要與依依妹妹同歸於盡呢?”慕梓煙看著她問道。
“那……”蘇沁柔語氣一沉,“倒不如這樣死了幹脆。”
“你這丫頭,如今反倒變了。”慕梓煙知曉蘇沁柔之前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種話來的。
“慕姐姐,我隻想好好地活著。”蘇沁柔看著慕梓煙,“不想成為任何人棋子,也不想任人宰割。”
慕梓煙低笑道,“你能夠明白最好不過了,看看殷家,百年世家,最後的下場也不過如此。”
“慕姐姐,您說殷家當真敗了嗎?”蘇沁柔看著慕梓煙問道。
“也許。”慕梓煙低聲道,“這裏頭有著我們不曾看透的東西,你還是不要好奇地去窺探,免得惹禍上身。”
“慕姐姐,我有時候覺得你過得很辛苦。”蘇沁柔看著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所以啊,我不想你們過得辛苦。”慕梓煙淺淺一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明白的。”蘇沁柔點頭,蘇侯府相對來說,比起慕侯府的確平靜許多。
慕梓煙舒展著手臂,“這幾日你定然也沒有歇好,如今可以好好歇息歇息。”
“是啊,慕姐姐,你呢?”蘇沁柔見她眼底的烏青,關心地問道。
“我還要回去。”慕梓煙笑道,“我的草藥還未采完。”
“啊?”蘇沁柔見慕梓煙一臉的喜色,低笑道,“慕姐姐,你這是趕著去采藥啊?”
“是啊。”慕梓煙看著她,“對了,我記得你家是不是有一旁支的小姐入了宮?”
“恩。”蘇沁柔點頭,“算來也是我的姑姑。”
“如今在宮中如何?”慕梓煙似是想到了什麽,抬眸看著她問道。
“入宮多年了,未誕下子嗣,也未有族中人幫襯,在宮中過得似乎有些艱難。”蘇沁柔低聲道。
“如今是何位份?”慕梓煙繼續問道。
“宜嬪。”蘇沁柔沉吟了片刻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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