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茫然走了一陣,眼見得街上行人個個麵帶笑容,口中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心中記掛起楊雪櫻等三女的性命安危,不由愁緒滿懷,長歎出聲。
到了一個街口處時,行人漸少,忽覺背後微微一沉。衛風反手去摸,不由大喜過望,原來是“火龍神劍”已悄然回到劍鞘之中。
衛風左顧右盼,見並無街人注意自己,慌忙閃到一旁黑暗處將寶劍解下,拿在手中親了一下,喜滋滋地道:“好寶劍,我正擔心著你呢。哈,原來你的逃跑功夫也不差,我前腳逃到這裏,你後腳就追上來了。咱們人和劍都逃過了一劫,那是大喜事,該去慶祝慶祝的,對不對?咦,你不出聲?嘿嘿,不出聲便是默認了。咱們這就走,先去賭上兩把,再去青樓妓院裏喝酒尋歡!”
拿著劍便往前走,走不多遠又猛地頓住步子,眉頭緊鎖,喃喃道:“不行啊,小櫻她們落在了那湖怪的手中,我要是不管她們,那豈不是太沒良心了?唉!***,打是打不過那怪物的,去了也隻能是白白搭上一條性命。怎麽辦呢?”他平素鬼點子頗多,但這時思前想後,卻是苦無良策。
驀地裏心中一動,轉入一條偏僻少燈的小街,將手中寶劍指向天際,低聲喝道:“呂老道,快快現身幫我一個忙。幫成的話,咱們的賭約就算是我輸了,我現在就賠給你十萬兩銀子!出來啊!晚了我可要反悔啦!”
他滿心希望呂洞賓能夠聞聲現身,但連叫幾遍,聲音越來越大,呂洞賓固然是蹤影不見,反倒惹來了十幾名路人駐足觀看。眾人衝著他指指點點,像是在看著個瘋子胡言亂語一般。
衛風心中窩火,喝道:“滾你媽的蛋!瞧什麽瞧!”長劍猛然揮出,紫光乍現,驚得那些路人慌忙跑開。
衛風手持“火龍神劍”,呆呆而立,心想:“或許是呂老道有事出門了,現下不在家中。過陣子我再叫他試試,如果還不行,隻能另想別的辦法了。嘿,反正那湖怪受了劍傷,一時半會的不能去動小櫻她們三個,要救人也不必急在一時,”一念及此,便將心放寬了些。
當下尋到一個小賭館進去,賭了有半個時辰,輸掉百十兩銀子,算是過了把賭癮。
由賭館中緩步出來,側眼向西瞧去,遠遠看到幾個姑娘在一幢木樓下揮舞著紗巾,嗲聲嗲氣地招呼扯拉過往的行人,一個個扭腰顫乳,搔手弄姿,打扮得極是誘人。衛風久在城中居住,知道這是青樓妓女在往裏麵拉客,腦中登時想起在潁州城時曾與自己一夜銷魂的李鳳兒來,一時間心念大動,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幾名妖豔女子費了半天的口舌,雖也拉了幾名客人進去,但看樣子都不是出手豪闊、一擲千金之人,正喪氣間,見一個滿麵灰土的年青人大搖大擺走近過來,臉上均露出厭惡之色,紛紛向一旁閃避。
衛風心道:“媽的,真正的有錢主兒到了,你們反倒不來招呼。一個個都是瞎了眼的醜八婆!呸!呆會兒老子亮出大把大把的銀票來,讓你們大吃一驚,後悔莫及!”
正要邁步進樓,忽然裏麵傳出一陣喝叫打罵聲,緊接著一名男子抱頭跑出,身後四個手持木棍的魁梧大漢滿麵怒色,疾步直追。
前麵那男子隻顧著急跑,一個收勢不住,身子徑直撞到衛風身上,兩人同時“哎喲”一聲,翻倒在地。
衛風腰部用力,弓身彈起,正要破口大罵,卻見那男子已被四名漢子追上,團團圍住,一陣捧打腳踢。
那男子趴在地上,哼哼了幾聲,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破相了!”
四名漢子哪肯停手?邊打邊罵:“死胖子,吃喝玩過了就想溜走?沒門兒!”“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不掏出來五十兩銀子,非得打你個半死不可!”“媽的個蛋,連府尹老爺到這‘青月樓’來也要過現錢的,你這死肥豬膽大包天,吃了我們一大桌飯菜,摟著小月姑娘又樓又親,占盡了便宜,居然就隻給二兩五錢銀子……奶奶個熊!打死你!”“我看這胖豬不是為了來尋樂子,而是存心鬧事的!兄弟們,狠狠打!往死裏打!”
罵聲末了,眾漢子的拳棍更是如雨點般落下,打在那男子身上,“嘭嘭啪啪”響聲不絕,讓人聽來心驚不已。
依照常理,那男子身上挨了許多下拳棍,早該痛得厲聲慘叫才對,但他卻似麻木了一般,隻是口中不停的嚷叫:“不就欠了幾十兩銀子麽?我馬上去借來還給你們……我老豬向來說話算數,從沒打過誑語,天上地下,哪個不知道?喂,別打啦!”
這時“青月樓”中的老鴇扭動著腰肢走了出來,雙手一叉,暴著雙眼惡狠狠地道:“去借錢?那好,你寫張字據來,說個地址,我讓人拿著字據捎去,錢一拿回來就放你走。你要是來騙老娘,哼哼,官府裏麵有請,關你個八年五載的,夠你消受的。”
那男子叫道:“不行不行,你們這些凡人上不得天、入不得地,我告訴你們地方你們也拿不來錢,非得我老豬親自出馬去借不可。”
那老鴇聞言,登時氣往上衝,罵道:“你說什麽瘋話!你當老娘是三歲小孩那麽容易騙麽?死肥豬,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懶帳不給!哼,你們四個怎麽停手了?給老娘繼續打啊!打到他肯拿錢為止!”
衛風漸漸聽出些事情的眉目來,心中暗暗好笑,想道:“原來如此。哈,這男的倒與我是同道中人。前年夏天我請一幫朋友在一個酒館大吃一通,結果身上的錢不夠了,掌櫃的硬不讓走,最後還是老爹親自去還的錢,這才把我贖了出來。嗯,既然在這裏遇到了同道中人,怎能見死不救!”上前大聲叫道:“住手!住手!不要打了!”
四名魁梧大漢聽到叫聲,齊齊住手,回頭看了看衛風,一時間弄不清他的身份,隻得把目光投向老鴇。
那老鴇見多識廣,曆人無數,上上下下打量了衛風幾眼,見他雖然麵目不潔,但骨子裏卻透出一股富貴之氣,又見他背上插著柄長劍,倒也不敢太過造次,緩聲問道:“小哥兒是誰?也是來咱們‘青月樓’裏尋樂子的麽?”
衛風冷冷道:“廢話!不尋樂子,本少爺來你這裏幹什麽?”
他愈是神情冷淡,他老鴇愈是覺得他高深莫測,不是普通客人,笑著道:“既是如此,大爺快裏麵請,我馬上挑選幾個最漂亮的姑娘陪著。”
衛風衝那被打的男子呶了呶嘴,道:“這人是我的朋友,他欠下五十兩銀子我替他還了。嘿嘿……你們這樣對待我的朋友……可不太好罷……”說著話,左手中已變戲法似地多了兩個十兩重的金錠,燈光映照之下,發出黃燦燦的光澤來。
那老鴇眼光立時發了直,猜想眼前這個少年哥兒必是出自富貴豪門之家,立即滿臉堆歡,走到衛風身前,揮了揮手中紗巾,對那幾名漢子道:“你們四個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這位小爺的朋友扶起來!”一個身子幾乎貼到衛風身上,拋了個媚眼,咯咯道:“您瞧瞧,我這可不是有眼不識泰山?瞎了眼睛了?早知道那位爺是您的朋友,說什麽也不會打……不會那麽對他的。小爺,我這裏先給您賠不是,您海涵大量,千萬不要計較!呆會兒我一定讓姑娘們把伺候的一百個、一千個滿意!”又過去給那名被打的男子躬腰賠禮。
衛風走到那男子身邊,隨手將二個金錠拋給老鴇,說道:“給我們安排個大的房間,弄桌酒菜,再找幾個漂亮姑娘來!本少爺有的是錢!”
那老鴇攥緊了金錠,連連點頭,待得衛風說完,匆匆跑進樓中安排去了。
那男子這時已站起身來,拍淨了拍身上的灰土,麵帶感激之色,說道:“小兄弟,多謝你了。老豬下界後,你是遇到的第一個好人。你幫了老豬的忙,這個人情以後老豬一定要還的。”
他肥頭大耳,肚腹高挺,相貌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衛風非但不覺得他醜,反倒覺得有種親切之感,隨口道:“咱們倆寬路相逢,算是有緣。你說人情什麽的,反倒顯得多薄氣?”他知道‘狹路相逢’是指仇人相遇,要紅著眼拚殺一場的,是以便用‘寬路相逢’這詞,心想意思一反,自然就是好的了。
肥胖男子嗬嗬笑道:“說的好,說的妙,老豬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衛風凝神細看,見他經過剛才一頓暴打,渾身並無半點紅腫,暗自稱奇,道:“咦?你……沒傷著麽?”
肥胖男子晃了晃腦袋,兩隻大耳輕輕顫動,笑道:“小意思,別說這麽著打,就是雷轟電擊也不能傷了老豬半分。你信不信?”
衛風點了點頭,思忖:“這胖子剛才提到“下界”兩字,難不成跟那姓呂的老道一樣,也是天上的神仙?”麵上帶笑,上前拉住了他的右手,說道:“兄弟叫衛風。請問大哥你尊姓大名?”趁此之際,將千餘年的功力全都加到手掌之上,用力一握,細觀肥胖男子的反應。
肥胖男子臉上毫無異色,搔了搔頭,道:“這個……老豬本來是沒名沒姓的,還是觀音給我起了個法名,叫豬悟能,後來遇到了師父,又給取了個別名,叫豬八戒。”頓了頓,又道:“是‘大肥豬’的‘豬’,‘參悟’的‘悟’,‘有能耐’的‘能’。”
衛風心道:“豬悟能?**,還認為是‘朱無能’呢。嗯,這個‘豬’姓的好,跟你的體形倒挺相配。”大聲讚道:“好名字!好名字!”
豬八戒嘿嘿笑道:“‘豬悟能’這名字是不錯的,不過‘豬八戒’卻不太好聽了……八戒八戒,什麽都戒,難聽!老豬早已修成了正果,什麽都不用戒了。”
衛風不知他口中所說的觀音是誰,更不曉得他師父是哪個,但剛剛暗中用盡全力握他右手,他竟毫無感覺,便愈加肯定了他是天上的仙人下界,腦中靈光一閃,說道:“豬大哥,咱們頭一回見麵,真是相見恨晚啊。兄弟今天晚上做東,請你在這樓裏盡情的吃喝玩樂,花多少金銀,全都包在我身上了。”
豬八戒大喜過望,眼中放出光來,揉了揉鼻子道:“好!好!你這位小兄弟真夠意思!老豬交你這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