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傾意被重新允許坐在轎裏。

顛簸的山路並不好走,前進的速度慢了許多。

“那暗格裏有小夏子今日買的糕點,雖然比不得東宮的,但好歹能墊墊肚子。”裴亦寒閉目養神,冷不丁地開口。

時傾意打開暗格,發現裏麵有幾塊軟糕。

“殿下。”時傾意將軟糕舉起,放到裴亦寒麵前。

裴亦寒看了一眼那幾塊軟糕,道:“孤不喜這些東西。”

時傾意拿起一塊軟糕放到嘴裏。因為東宮的小廚房知道裴亦寒的口味,所以糕點大都沒有很甜。而這外麵的軟糕顯得格外甜些。

可軟糕再甜,也壓不過她心中的苦澀。

裴亦寒為了讓她“聽話”,竟用顧川來威脅她。

讓她上轎也好,賜他軟糕吃也罷,都隻不過是一巴掌後的甜棗兒罷了。

每天都在趕路,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月了。

“不日便能到浙江了。”時傾意有些興奮,連日顛簸讓她感到很疲憊。

“是呀。”小夏子也格外高興。

“過來。”裴亦寒對時傾意招了招手。

時傾意立刻斂去本來的笑,快步走過去,“殿下。”

“你要寸步不離跟著我,哪裏也不許去。”裴亦寒淡淡地道。

時傾意有些緊張,“又有刺客?”

“嗯。”裴亦寒心道哪來那麽多刺客,但看到時傾意緊張的樣子,又覺得用刺客來嚇唬嚇唬她挺好。

“齊王為什麽要殺你?”時傾意歪頭不解。

裴亦寒冷笑一聲,“你覺得呢。”

“據奴婢所知,他並無心坐太子之位。”

時傾意想起以前裴亦成對她說的那番話:本王隻想逍遙自在,並無心朝廷爭鬥。太子之位空著,可那不是本王想要的。

裴亦寒眼眸微眯,語氣竟比外麵的寒風還冷,“你說什麽?”

“奴婢……”

裴亦寒一手摁住她的肩,一手捏住她的下顎,“你又怎麽肯定,他無心這太子之位呢。”

“奴婢隻是聽齊王殿下曾經說過罷了。”時傾意細聲說道。

裴亦寒氣得渾身發抖,他鬆開手,“好,很好。”

“況且殿下怎麽知道那些刺客就是齊王派來的。”時傾意又道。

裴亦成知道自己在東宮,應會想辦法來救自己。說不定並不是刺客,而是來救自己的人呢?時傾意想道。

“你的意思,孤誣陷於他?”裴亦寒雙手越攥越緊。

“難道殿下有證據?”時傾意問道。

裴亦寒被堵得怒不可遏,那甄有道和賢妃都快把算盤直接擺出來了,還用他猜嗎?

“殿下無證據,這麽說恐怕不妥。”時傾意微微欠身。

裴亦寒見她為了裴亦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心中怒氣更甚。

“你是不是還想住沒熱氣的屋子。”裴亦寒冷冷地道。

時傾意看了眼外麵的天,道:“現下雖然風急,但已經立春了。”

“好好好。”裴亦寒拿起桌上的茶壺,猛地摔在地上。

小夏子聽到聲音趕忙跑進來,看到地上的茶壺碎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裴亦寒的臉色。

“不許動。”裴亦寒對準備收拾碎渣的小夏子說道。

“你來。”裴亦寒目光陰沉,盯著時傾意。

時傾意蹲下身子,撿起那些碎片。過於鋒利的邊緣劃破了她的手指,鮮血順著手指流下。

“殿下,時姐姐到底手嫩。奴才手粗,還是讓奴才來吧。”小夏子鼓起勇氣開口。

裴亦寒瞥了他一眼,“這麽想收拾碎茶壺?”

小夏子嚇得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看著她收拾好。”裴亦寒說罷,轉身離開。

“時姐姐,你這是何苦呢。”小夏子見裴亦寒走了,拿過一塊布遞到時傾意手中。

“何苦?”時傾意輕聲道。

小夏子拍了下額頭,“殿下這個人我瞧著就是嘴硬些,姐姐同殿下爭什麽呢。”

時傾意沒回,繼續收拾碎瓷塊。

收拾好後,她去後院打水,想衝一衝手上的傷痕。

冰涼的井水流過手指,時傾意冷地抖了下。

“剛剛去做什麽了?”裴亦寒語氣不悅。

“去洗手,怕殿下嫌髒。”時傾意垂著頭,語氣平靜。

裴亦寒走到時傾意麵前,“你當真會惹怒孤。”

“奴婢沒有。”時傾意道。

“你把孤當傻子。”裴亦寒的目光落在時傾意身上,“你巴望著齊王來救你,那你就錯了。孤會讓你心甘情願地在孤身邊當一輩子的奴婢。”

時傾意咬破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孤知道你後悔了,當初那麽對待孤。”裴亦寒轉過身,聲音涼薄,“孤有足夠的耐心,讓你用一輩子來慢慢後悔。”

時傾意坐在床榻邊,指尖還有微微的痛意,擾得她睡不著。

此刻已經是子時了。裴亦寒說了那一番話後,便讓她滾回屋子裏了。

月明星稀,風刮得也緊。

時傾意隨意披了件外衫,準備去外麵站站。

自從她入了東宮,睡的時間大不如前了,更不要說還會時不時地做噩夢。

驛丁睡眼朦朧地看了她一眼,又實在撐不住倒在台子上睡了過去。

外麵靜悄悄的,時傾意將外衫裹得緊了幾分。

突然,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時傾意身體一僵,這明明同那布上麵的味道是一樣的!

她順著這奇怪的味道找過去,發現這家官驛的後院角開了一排紅色的小花。

這是什麽花?時傾意不知有沒有毒,所以沒有貿然摘下。

她蹲在一旁,仔細觀察著。

這花長得有些奇特,一根莖上花多葉片少,且竟然盛開在這冬春之季。

翌日,在離開這家官驛前,時傾意特意找到驛丁。

她從懷中拿出一兩銀子放到驛丁的手中,“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驛丁擺了擺手,“您講。”

“後院牆角處那是什麽花?在這裏季節竟也開得如此好。”時傾意將銀子放入驛丁手中。

驛丁道:“哎呀,您問這個呀。”

時傾意點點頭。

“這個花兒是俺答使者送的。我記得當時俺答派使者進京,本不該走我們這裏,可誰知一陣陰差陽錯,竟來了我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