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興二十年隆冬之際,京城迎來了連日不絕的飛雪。銀裝素裹之下,暗流湧動。
時傾意發髻淩亂,步伐踉蹌地走在街上,與周遭的景致格格不入。
就在前日,一場轟動京城的通敵大案終於塵埃落定。其涉及範圍之廣,牽涉人員之多,令當今天子震怒。而處在這場政治風暴中心的,正是時傾意的父親——定遠侯。
一夜之間,權勢傾覆,榮耀盡失。曾經的雕梁畫棟,由於這滅頂之災,也變成了陋室空堂。而時傾意,曾經的侯府小姐,得萬千寵愛的嬌花,在此刻,成了最無助的浮萍。
“哎,看這背影,是個美人兒啊。”剛從賭坊裏出來的王城本欲尋覓片刻歡愉,不料視線正好落在匆匆趕路的時傾意身上,“美人兒!留步!”
時傾意感受到旁邊那下流的打量,眉頭微蹙。她微微緊了緊衣襟,並未搭理,準備繼續走。
“嘶,老子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王城剛賭輸了錢,心情陰鬱,滿腔憤懣正愁沒地方發泄。他快走兩步,伸出手攔住時傾意的去路,吊兒郎當地看著她。
時傾意聞言不耐,從袖中拿出一塊銀鋌,“我有急事,讓開。”
最先吸引王城的並不是那塊沉甸甸的銀鋌,而是托著銀鋌的玉手。那手指,指尖圓潤,宛如春蔥。
王城心中微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指尖在觸及銀鋌的刹那,悄然滑向了那細膩如瓷的柔荑之上。他鼠眼一眯,將那柔若無骨的玉手用力一帶。
腕間的銀鐲由於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時傾意本用於遮麵的輕紗也被王城拽了下來。
“你!”時傾意的聲音中夾雜著薄怒,“大膽狂徒,還不趕快鬆手!”
王城的心神徹底被麵紗下的傾世容顏迷住了。他看著麵前身姿曼妙,膚若凝脂的時傾意,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是我語失,這哪裏是什麽美人兒,分明是我的娘子。”
言罷,他伸手想要抱住時傾意。
時傾意氣這混賬無賴,可又沒有辦法,隻得用力掙紮。
“放開!放開啊!”
慌亂之中,時傾意咬了王城一口。王城吃痛,將手鬆開。
時傾意見狀急忙向旁邊的商鋪跑去。
可還沒等她跑兩步,王城就追了上來。他猛地抬手,直接抽了時傾意一巴掌,“媽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時傾意被這一巴掌打得踉蹌了幾步,最終無力地跌坐在地,雙手捂住火辣辣的臉頰,眼中泛起淚光。她試圖掙紮起身,但王城的一隻腳已經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跑啊,怎麽不跑了。”王城冷笑,仿佛在欣賞著時傾意那微不足道的掙紮。
臉頰以及手腕處傳來的痛楚令時傾意眼前陣陣發黑,她吃力地想要將手抽出來。
王城見她還想跑,再次揮動手臂,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
時傾意被抽倒在地,尖利的石子無情地劃破了她柔軟的肌膚,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時傾意的心沉入穀底,難道她真的要成為這惡徒的掌中之物,任由其擺布嗎?
倏然,一雙精致的錦靴出現在時傾意麵前。
求生的欲望陡然迸發,時傾意從王城的桎梏中掙脫開來。她直直地撲到了麵前人的大腿上,氣若遊絲地說道:“求求你,救救我。”
裴亦寒蹲下身體,與時傾意對視。他嗤笑一聲,捏住時傾意的下巴,“這不是我們風風光光的侯門大小姐麽,怎麽如今這麽落魄了。”
看著記憶中的那張麵如冠玉的俊顏,時傾意悔得腸子都青了。
當初她被迫與齊王定下婚約,不得不棄了裴亦寒以保全他的性命。可裴亦寒並不知其中緣由,隻當是她愛慕虛榮,另覓新歡。如今再見,怕是要報當年的仇了吧。
“哎,這可是我先看上的。”王城見裴亦寒這般,趕忙出聲道。
雖說這京城裏富貴人家常有,可自己畢竟也是當朝禮部侍郎的外甥,所以他也多了幾分底氣。
裴亦寒並不搭理王城的吵嚷,伸手示意了下。
跟在裴亦寒身後的人迅速出手,將王城捆了起來。
“時傾意,你不是馬上就要嫁給齊王了麽,難道他就不保你?”裴亦寒看著因為害怕正微微顫抖的時傾意,“還是說你又有新的人選了?”
時傾意低頭苦笑,如今出了這事,齊王避她還來不及呢,更遑論保她。
她見王城被押走,用力撐起身體,垂眸斂住眼中的苦意,“今日多謝你,若有機會,必會報答。”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那個機會。”裴亦寒抓住她已然紅腫的手臂。
時傾意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下意識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不等她多想,後頸襲來一陣疼痛,隨後她便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
......
太子府,綴錦閣。
躺在軟榻上的人兒長睫微顫,睜開雙眸。
“時姑娘醒了,快去請太子殿下。”白芷拿出手帕,替時傾意拭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太子?時傾意剛欲斥責裴亦寒無故虜她進府,可聽到這稱呼,她內心一緊。難道裴亦寒就是當今聖上不久前從民間尋回的前皇後的嫡子?
她原以為裴亦寒隻是府中負責保護自己的侍衛,所以才敢那樣明目張膽的追求。沒想到,他竟有這層身份。
“時姑娘身體哪裏不適?”白芷見時傾意正在發呆,出聲詢問。
時傾意微微一笑,“並沒有了,不知道姐姐怎麽稱呼?”
“我叫白芷,喚我白芷就好。”白芷見時傾意麵頰含粉,眸若秋水,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多謝白芷姐姐照顧。”時傾意微微頷首。
“你怎麽不感謝感謝孤。”裴亦寒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白芷連忙同其他宮女一同行禮,“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時傾意掙紮著起身,想要施禮。奈何渾身無力,多虧白芷扶了她一把,才沒有出醜。
裴亦寒揮了揮手,“扶她幹嘛?她是紙糊的?還不趕緊給孤備茶。”
“是。”白芷格外擔心地看了時傾意一眼。
“那王城說你當街勾引他,可有此事?”裴亦寒走到桌前坐下,拿起茶水抿了一口。
時傾意瞪大眼睛,“我並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