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國府內燈火如晝。

陸蓉月接到了小廝的報信,心急火燎地從賢王府趕回來。

陸執已經去找了開封府的府尹,家中隻剩下林氏和秋姨娘。

秋姨娘癱坐在椅子上,哭得肝腸寸斷。

陸蓉月聽得心煩意亂,皺眉吩咐丫鬟:“把姨娘送回房歇著,不許她出來吵著主母。”

秋姨娘哀怨地被送走後,林玥蘭也坐不住了,在廳中來回踱步。

“鳴之到底去了哪兒?平日裏他常去的畫攤、書攤、小吃攤,我們都派人找遍了,怎麽就不見人影?”

她忽然想起中秋節的事情,大驚失色,抓住陸蓉月的手,“蓉月啊,你說他,他……該不會是被拍花子抓走了吧?”

“怎麽可能!拍花子哪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抓相國府的公子!”陸蓉月輕拍母親的手,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敷衍道,“您也別著急,父親已經去報官了,那些衙役們估計正在滿城搜尋呢,說不定一會兒就找回來了。”

說罷,她借口去給母親調製安神藥,拽著穆媽媽匆匆離開。

拐進一處幽靜的角落,四下無人,陸蓉月猛地甩開穆媽媽的手,杏眼圓睜,語氣裏滿是怒意:“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好了讓人把蕭琮抓走嗎?他今日怎麽又回來了?”

穆媽媽也是一臉困惑,眉頭擰成個川字:“不對啊,老奴明明跟人牙子黑五交代得清清楚楚,還給了他整整二十兩銀子!難不成是被他騙了?”

陸蓉月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咬著牙道:“先別管蕭琮的事了,找到陸鳴之要緊。經此一事,書院和王爺都會加強戒備,再想動蕭琮也沒那麽容易,且從長計議吧。”

…………

今晚康平王府的下人格外忙碌。

既要守著後院西側那塊秘密的地界,又要張羅著給康平王找一公一母的兔子,還要把剛剛被趕走的姬妾都叫回來。

所以當陸青鳶與霍雁行走出康平王府大門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身後少了一個人。

飛廉。

他混在仆役之中,灰布短打,低眉順眼,儼然一副王府小廝的模樣。

他佯裝清掃庭院,實際上卻在觀察著王府的每一處角落。

直到行至後院西側,空氣中彌漫著木料與清漆的氣息。

數十根合抱粗的巨木堆成小山,石料、磚瓦雜亂堆放,四周卻圍起半人高的竹籬,還站著三四名練家子,虎視眈眈地盯著走廊。

這般反常的戒備,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看來,夫人猜的沒錯,康平王府果然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飛廉轉身先去廚房偷了一壺好酒,又順了一盤醬肉和兩碟花生,把夫人交給他的蒙汗藥下在了酒裏,晃了晃。

他再度折返後院西側。

那些人見他是小廝打扮也沒有過度警惕。

他將酒菜放在石桌上,卑躬屈膝:“各位好漢辛苦了,我們王爺特意讓我帶了酒菜來犒勞大家。”

看守的幾個人也有些累了。

他們武功高強,可也是拿錢辦事的,守一日就給一日的錢,隻要保障沒有閑雜人靠近這裏即可,不像知根知底的家奴,對王府的人這麽熟悉。

於是都湊了過來喝酒吃肉。

與此同時,一牆之隔,康平王府後院的草木在月光下影影綽綽。

有兩人蹲在齊腰高的灌木叢後。

誰也沒想到,鎮北侯夫婦居然在蹲別人家的牆角。

夜風拂過,陸青鳶的發絲不經意間掃過霍雁行的脖頸,惹得他心頭微微一顫,他僵了身子,趕緊隨便找個話題。

“你還沒告訴我,那個什麽回春丹,到底是什麽?”

陸青鳶狡黠一笑,月光映得她眼眸清亮:“隻不過是加了劑量的**中,添了一味致幻的菌粉。”

“菌粉?這是何物?”

“一些菌類是有毒的,不過中毒的症狀不同,我這次用的菌粉,會在**以後發作,到時候,無論問康平王什麽,他都會如實回答。”

陸青鳶剛解釋完,院子裏就傳來了一聲雀哨。

“啾——”

按照他們和飛廉之前約定的,一聲雀哨說明有情況,兩聲說明可以行動了。

陸青鳶就像賭贏了什麽一樣,下意識地拽住霍雁行的袖子,聲音雀躍,還帶著一絲得意:“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果然有情況吧!”

霍雁行望著她靈動的眉眼,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無比享受與她並肩冒險的時刻。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年少時。

祖母總說他是全家最會惹事的皮猴子。

小時候他看不慣蕭祁仗著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欺負同窗,愣是拉著袁術,趁蕭祁走夜路的時候,套上麻袋給他一頓好打。

可那時不管在外麵惹了什麽事,大哥二哥都會罩著他,父親雖然每次嚷嚷著要揍死他,可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和陸青鳶在一起,他好像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家三郎,可以鬧得京城滿城風雨。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鎮北侯,不是那個需要時刻頂著家族壓力、血海深仇的鎮北侯。

想到這裏他心下一鬆,不禁暢快地低笑起來。

“哎呀,你瘋了!笑什麽?小心被裏麵的人聽見了!”

陸青鳶慌了神,趕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心跳聲。

霍雁行望著眼前的女子,朦朧的月光下,她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額頭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的鼻尖還縈繞著她特有的馨香。

他低下頭,離她更近了一些,再稍微往下一點,就能親到她的額頭。

陸青鳶也意識到了兩人過於親密的姿勢。

她溫熱的掌心貼著他剛毅的下頜,胡渣紮到她柔軟的掌心,癢癢的。

她剛剛才發現,平日裏總是冷著臉的霍雁行,笑起來的時候,也稱得上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那一瞬間,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啾啾——”

兩聲雀哨聲響起。

慌亂中,她猛地抽回手,慌忙站起身來。

“飛廉應該搞定了,輪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