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雁行近來算是真切體會到了“襄王有意,神女無情”的滋味。
九月秋獮在即,皇室圍獵是頭等大事,作為霍家軍主帥,他需嚴陣以待,確保外圍萬無一失,以防刺客伺機而動。
於是,他日日泡在軍營,加緊練兵,結束後又匆匆趕回侯府,連軸轉地奔波,連柏羽都瞧出了異樣。
哪知他今日中午頂著日頭回來,陸青鳶轉眼就要出去看鋪子。
柏羽不忍主子這般單相思,勸道:“侯爺,你又不是那鋸了嘴的葫蘆,夫人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女子。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跟她說唄,何必如此折騰自己,這每日在路上的時辰都趕上行軍打仗了。”
霍雁行又何嚐不知。
可他從未喜歡上別的女子,也不知道如何追求女子。
要是大哥二哥還在,定能為他出謀劃策,哪會像現在這般手足無措。
正想著,飛廉從窗戶飛身進來了,雖未尋得孩童失蹤案的線索,卻給他出了個荒唐主意:“主子,依屬下看,不如讓我偷偷潛入夫人房間,把那份和離書找出來燒了,一了百了,也省得您這般苦惱!”
霍雁行狠狠瞪了他一眼,這等下作手段,他是斷然做不出來的。
他抬眼望向天色,估算著臨江書院該下學了。正好他今日無事,準備去接幾個孩子回府。
等他到了臨江書院已經有些遲了。
淩韜照例去了演武場,而那對龍鳳胎已經在馬車上開始鬥嘴了。
奇怪的是,最小的霍靈犀今日出來得很晚。
就在他馬上要派人進書院找人的時候,門口出現了兩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自然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小侄女,另一個則是粉妝玉砌的小公子。
“三叔!三叔!”霍靈犀朝他揮揮手,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向他撲了過來。
霍雁行定睛一看,霍靈犀和那小子居然手牽手!
不知為何他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大步流星地走到兩人跟前。
霍雁行黑著臉將靈犀的手抽了出來,表麵上還要彎下腰,對著那位小公子,佯裝禮貌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陸靈犀搶先回答:“他叫蕭琮,聰明的聰!”
“不是聰明的聰。”小公子搖頭。
“那就是蔥花的蔥!”
“也不是……”小公子苦著臉:“靈犀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是王字旁加一個宗族的宗字,是美玉的意思。”
霍雁行挑了挑長眉。
蕭琮,他記起來了,是蕭祁的那個庶長子,這個月剛記在皇室玉牒上。
“三叔,他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嗎?”霍靈犀晃了晃霍雁行的胳膊,“上次三嬸娘給了我好多新玩具,聽說都是江南運過來的,他也想看看,可以嗎?”
霍雁行不好直接拒絕,以往孩子們也經常會請同窗到府中玩耍,隻不過這位小公子不太適合到他們家去。
主要怕他爹到時候亂咬人。
“那不太好吧,萬一人家父母在家等他吃飯呢?”
蕭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叔叔,我已讓書童回去傳話,說我去同窗家玩,晚點再回去。”
霍雁行望著兩個孩子期待的眼神,歎了口氣。
罷了,大人之間的恩怨,又何必牽扯到孩子呢?
“我跟你說哦,我剛好有一個九連環可難解了,你來了剛好可以幫我解開。”
“太好了,我最會玩那個了。”
兩個小孩子在馬車上有說有笑的,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們的父輩在朝堂上水火不容。
…………
賢王府。
“說!大少爺到底去哪裏了?”
管家怒目圓睜,手中的鞭子裹挾著風聲,狠狠抽在一個瘦弱的身影上。
挨打的是蕭琮的書童,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此刻正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
“我,我……真不知道啊!少爺隻說去同窗家玩,沒提是哪一家嗚嗚嗚……”書童帶著哭腔辯解。
“還敢狡辯!定是你忘了!”管家暴喝一聲,又是一鞭落下。
書童後背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滲出,染紅了粗布衣裳。
眼看就要用晚膳,管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已經派出好幾撥人四處打聽,心裏隻盼著能在晚飯前把大少爺找回來,不然如何向王爺和佩姨娘交代?
消息很快傳到素琴耳中,她匆匆趕回院子,將此事告訴陸蓉月:“王妃,您說大少爺能去哪兒呢?”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親娘。”
陸蓉月語氣冷淡,嘴角卻微微揚起。
她悠然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精心裝扮,一改前幾日的病氣妝,胭脂抹得格外豔麗。
穆媽媽早已向她保證,隻要過了今日,這孩子就再不會礙眼。
她雖做不到心狠手辣,治蕭琮於死地,卻也容不下他。
要不是素琴前幾日提到的拍花子一事,她一時也想不到這種計策。
此番安排,便是要將這孩子賣到窮鄉僻壤,讓他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再也沒有辦法爭奪世子,甚至未來的太子之位!
與此同時,西市街邊,兩名賢王府的暗衛正低聲商議。
“兄弟,最近開封府抓得嚴,百姓們也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挺緊的,咱們找不到機會下手啊。”
“怎麽辦?今天咱們還真的得抓幾個孩子去康平王府交差。”
“造孽呦,這種事兒我真的下不了手,太喪良心了。”
“可不是嘛!哎……”
兩人搖頭歎息,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京城黑市。
這黑市魚龍混雜,專賣些違禁之物。
人牙子有時候賣一些來路不明的孩子和婦女。
其中一個暗衛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咱們買幾個孩子充數?反正他們本就是賣的……說不定有些還是親生父母送來換錢的……哎,反正這樣我心裏能好受些。”
另一人思忖片刻,終是咬咬牙,點頭應允。
兩人喬裝成遊商,說要買幾個孩子回去當小廝。
“您二位,哪兒人啊?”人牙子黑五很謹慎。
他今日收了個孩子,倒給錢不說,還指定要賣出京城,越遠越好。
兩個暗衛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故意操著一口嶺南口音:“我們是南越人。”
南越,距離京城夠遠的了。
黑五痛快地將這個孩子和其他幾個一同捆了交給他們。
其中,一個穿著蜜合色長衫的小胖子,在蒙汗藥的作用下,睡得正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