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陸青鳶所料,林氏一大早就在宮門口候著了。

蓉月是她唯一的骨血,這門婚事絕對不能黃。

可她緊趕慢趕到了壽康宮,卻被李公公請到了偏殿去。

“陸夫人,娘娘正和賢王殿下敘話,請您稍坐。”

偏殿內寂靜無聲,林氏心中難免焦急。

廊下傳來陣陣低語,她不禁湊近細聽,原來是幾位等著請安的夫人在閑聊。

“聽聞陸家和賢王的婚事怕是要黃了。”一位夫人輕聲說道。

林氏聽出來了,這是戶部尚書史大人的妻子張氏的聲音。

另外幾人附和道。

“可不是嘛,賢王何等尊貴,怎會娶一個容貌有虧的女子為王妃。”

“是啊,就算太後與陸家有親,但也要為了皇家顏麵著想。”

史夫人又開口了:

“誒,莊夫人,你家大姑娘年歲正好,又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才女,連太後都誇讚不已呢,我看當得起這個賢王妃!”

莊夫人是禮部尚書之妻,本來這次進宮也是想探探太後的口風,卻也不想被人當槍使,隻好委婉一笑。

“史夫人請慎言,我家那丫頭怎麽配得上賢王殿下……對了!我倒是記得你有個表侄女也是才貌雙全,如今許了人家沒有?”

她們表麵上推諉,事實上誰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侄女當上這賢王妃?

林氏越聽越怒,陸家為這婚事費盡心思,怎能容這些人在此肆意揣測妄議?

“砰——”

她猛地伸手將窗戶打開,各位夫人猝不及防,嚇了一跳,紛紛轉頭,對上了林氏的慍怒的臉。

一時間麵麵相覷,神色尷尬。

“幾位夫人繼續啊,我見你們聊得熱鬧,我若是不參與,倒顯得我是個不合群,隻會在背地裏偷聽的主兒。”

林氏這話一說,誰敢繼續吭聲。

幸好,李公公及時趕來了:“各位夫人,可以進內殿給娘娘請安了。”

幾位夫人鬆了一口氣,趕忙整理衣裝,往內殿而去,林氏反而排到了隊伍的末尾。

殿內沉水香的青煙嫋嫋升起,宮人們剛撤下去用完的早膳。

看來太後與賢王剛剛在這裏用了早膳,並無爭吵。

眾人紛紛行禮問安。

“起來吧,”太後笑道,“剛才哀家在跟祁兒商定,下個月的大婚日期。欽天監給算了好幾個吉日,請哀家定奪。哀家一看,宜早不宜遲,那就定下月初五吧,到時候你們都得給哀家麵子,去賢王府吃個喜酒啊。”

史夫人聽這話裏,沒指名道姓說賢王妃是誰,她還不肯死心,問上一問:“恭喜娘娘,恭喜賢王殿下,可不知這新娘是……”

“史夫人,上次哀家壽宴,你沒聽清嗎,”太後一雙丹鳳眼斜睨下來,落在史夫人身上,卻滲著微微的涼意,“自然是陸家的女兒,陸蓉月。”

林氏一聽,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幾位夫人一聽,心中明白自家女兒或侄女已無望,臉上雖有失落,卻也趕忙換上笑臉,紛紛奉承林氏。

待眾人跪安散去後,太後獨獨留了林氏。

林氏怕有什麽變故,立馬道:“娘娘,蓉月的臉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隻要按時敷藥,大婚的時候必定還是如往常一樣,美貌不減,不會有礙皇室顏麵的。”

“你放心吧,天塌下來,這賢王妃的人選都不會變。”

太後看了林氏一眼,有幾句話想說,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蕭祁早上確實是來找她說過退婚一事,她這個小兒子,什麽都好,就唯獨在大事上容易糊塗。

為了讓他踏踏實實答應娶陸蓉月,太後答應了他一個條件。

其實這個條件在太後看來也沒什麽,隻不過是賢王之前寵幸了她宮裏的一個丫鬟,還生了一個兒子。

娶妻之前先有庶長子,即使是親王也難逃被彈劾,於是賢王一直把他們母子倆藏在別苑。

“隻要讓佩兒和孩子進賢王府,我就答應娶陸蓉月。”蕭祁如此說。

太後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個妾室生的孩子,再厲害能翻出天不成。

隻不過這事,現下還不能與林氏說。

太後拍了拍林氏的手背,以示安撫:

“你放心,蓉月的委屈哀家都看在眼裏,就算哀家不能明著處罰她陸青鳶,那暗地裏也能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太後喚來了李公公,對他耳語幾句。

李公公隨後便換裝出了宮,去往鎮北侯府,不過走的是側門。

三聲雀哨後,門開了,有一位丫鬟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李公公向她交代了幾句,那丫鬟連連點頭。

她並非霍家原先的丫鬟,而是之前大婚,太後賞賜給霍家的女使之一。

另一邊,林氏從太後宮中出來,沒想到在宮門口又遇到了先前的那幾位夫人。

她們想著陸蓉月即將成為賢王妃,地位可是水漲船高,便想著與林氏打好關係,便在此等候。

史夫人親親熱熱地拉住林氏的手,笑著說道:“陸夫人,咱們今日難得聚得這般齊整,不如一同去我家聽戲、打馬吊,我家昨個兒請了溫州有名的戲班,唱得那叫一個好!”

林氏心裏還有氣,剛想掙脫開史夫人的手,沒想到另一隻手被莊夫人拉住了。

莊夫人也有心拉攏林氏:“聽戲、打馬吊啊倒是其次,咱們主要是想聽聽陸夫人是怎麽教養出這麽好的女兒來,也好讓我們取取經!”

其他夫人也紛紛應和。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林氏被誇得飄飄欲仙,心中歡喜,當下便答應下來,忘了家中還有個女兒在著急等她消息呢。

…………

鎮北侯府,鬆濤院。

陸青鳶說要給外祖家寫信,隻讓鬆煙和珠霞伺候筆墨。

她寫完了家書,放到一邊,讓兩個大丫頭帶著銀錢跟她出門去。

鬆煙疑惑道:“夫人,咱們就這樣把信放在這兒……會不會有點,不安全?”

陸青鳶狡黠一笑:“夫人今天帶你們——抓內奸!”

兩個丫頭心領神會。

主屋的門開了,陸青鳶邊走邊說:“光是寫信還不夠,外祖父總說京城的梨花白好喝,這次順道給他買點,讓人給他捎去,另外,也要給兩位舅舅和舅媽買點東西……”

“要買這麽多東西啊……”珠霞聲音響亮:“不如咱們中午就去渡楓樓吃飯?聽說他們家的蓮花雞簽做得可是一絕,還有酥山!冰冰涼涼的最適合夏日吃了!”

“你呀,就知道吃,”陸青鳶抬手用指尖輕點了下珠霞的額頭,“行吧,那咱們中午就在外頭吃!”

鬆煙臨走前把房門關上了,叮囑廊下的小丫鬟。

“你們都歇著去吧,今日不必進夫人房裏打掃,一切等我們回來再說。”

“是。”

她們走後沒多久,一個瘦小的身影就悄悄進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