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皺著眉,忍不住說道:

“他們怎麽這樣?老老實實地道歉就行,怎麽還搞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來糊弄殿下。”

便對國公府觀感更加不好了。

魏國公現在的名聲,本就不太好。

自從他癱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窩在家裏,對從前的舊友都陰陽怪氣,不給好臉。

明明是陪當今陛下從零開始打江山的舊臣,現在卻落個門庭冷清的下場。

就連魏國公為什麽會癱,似乎也是因為牽扯到什麽邪門之事,朝堂上避之不談。

國公府裏的人,自然也都被京城裏的勳貴給暗暗排擠。

現在又出了宋珀那樣的“江湖術士”小姐。

侍從滿肚子都是不滿。

周覽恒的心情,卻好像還是不錯,臉上帶笑,還在興致勃勃地看著自己的手:

“你也別怪她,說不定是那位小姐半道出家,所以法力不全呢。再說……她恐怕巴不得我們厭惡國公府,將今天發生的事傳出去吧。”

侍從勸道:

“殿下,以後還是少去魏國公那邊吧。他從前出了邪門事,自己癱了,大兒子慘死,二兒子的長子也遭了魘症,現在這個小姐說是得了仙人指引,但誰知道那仙人是不是……”

他的話雖然隻說了一半,但是意思誰都能聽懂,就是覺得宋珀是從什麽妖魔鬼怪那裏,學了邪門歪道。

生怕邪門的國公府,會影響到殿下。

周覽恒卻渾不在乎,眼裏閃著精光:

“是妖術,還是道法,還不全賴世人怎麽看。魏國公又沒有犯什麽大錯,我為什麽不能去看他。”

皇帝身體越發不行,近年來總是絮絮叨叨,說些他年輕時與舊臣的趣事。

其中便經常提到魏國公。

其他舊臣都有人籠絡,唯獨身陷邪門傳聞的國公府門可羅雀。

周覽恒卻從來不怕這些傳聞。

“難道你覺得,像太子殿下那樣,從關外請來十幾個薩滿,繞著父皇跳圈的樣子很好?”

周覽恒說著,嘴角的笑變冷。

侍從立時怕道:

“殿下,慎言!”

周覽恒伸了個懶腰:

“怕什麽,哥哥他敢做,難道還怕天下人去說,還怕我去說?”

他半躺在舒適的座椅裏,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手,忽而又笑道:

“所以說,若是真有人得到神仙真傳,善使道法,這樣的人才,我們當然要籠絡過來。”

侍從撇著嘴道:

“那隻是國公府裏的一位小姐。”

周覽恒無所謂地說道:“小姐又如何,公子又如何。隻要有能力,在哪裏都能大放異彩。”

……

早晨,宋珀照例起了個大早,前往老太太的院裏請安。

她今日穿著一身紅色芍藥花樣長裙,頭發挽起,雖然衣服還是稍顯寬鬆,但是至少有十五歲小姑娘的樣了。

謝氏還是半躺在太師椅上,聽到她進屋的動靜,這才微微睜開眼:

“來了。昨天幫國公爺治療腿疾的進度怎麽樣了。”

宋珀照實說道:

“沒有順手的家夥,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度。祖父已經托人去買我要的東西了。”

昨天問診時,魏國公全程保持沉默,沒有提及記王和宋蘭王氏的風波。

對於宋珀說想要趁手工具的要求,也隻是點點頭應了。

應該是看到昨天她治療記王手上傷口的表現,所以對她的本事更加信服了。

宋珀這樣想著,也沒多說什麽,保持著神神叨叨的高手形象,糊弄了魏國公一會,便回自己屋去了。

“嗯。”

謝氏聽完,不置可否,繼續閉起眼,仿佛睡著了一樣,隻是手還轉著那串珠子。

沒過一會,就聽門口錦瓶笑著行了聲禮,打起了簾子。

就見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婦女,攜著一個十八歲左右,挽著已婚婦人發髻的少女,以及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進入到屋裏。

“給老太太請安了。老太太今日可好呀。”

婦人還未說話,眼睛便笑了開來,看著十分喜氣。

這便是魏國公庶子宋學德的妻子,趙氏。

宋學德行三,大家也便稱呼趙氏為三太太。

那個挽著婦人髻的少女,則是趙氏的大兒媳崔氏。

小的則是趙氏的小女兒,名喚宋紫。

昨日謝氏因為怕宋珀剛搬來修德園,心裏沒底,就特意沒讓府裏其她女眷過來請安。

趙氏之前也沒見過宋珀幾次,隻是知道府裏有這個人,對於自己二嫂石氏的記憶,也早已模糊。

聽聞到宋珀夢中得道,受到魏國公器重,搬到修德園的消息,她也是十分震驚。

認真地看了宋珀一眼,發現她身材雖然瘦弱,但是姿態亭立,眼睛水亮動人,確實有仙靈之象。

便笑著上前,拉著宋珀的手,說道:

“這便是大侄女吧。我也聽聞這幾天的事了,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姑娘。”

不管怎麽說,誇人有孝心是最保險也最萬能的話。

宋珀也笑著回禮:

“三太太好。”

趙氏笑得眼睛彎彎,又將崔氏和宋紫攏到跟前:

“叫我三嬸就行。來,帶你再認識下,這是你堂嫂,這是你四妹妹。”

王氏和趙氏的關係相當一般。

宋學守瞧不起自己的庶弟,王氏自然也瞧不起自己的妯娌。

王氏又掌管著整個後宅,平日裏給他們三房穿了許多小鞋,苛待了許多,趙氏看在眼裏,心裏都是怨氣,便多來老太太這邊跑動,抱著老太太的大腿,日子這才好過些。

傳聞裏,宋珀得到仙人真傳,從王氏手裏脫困後,便和王氏算是半翻了臉。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可到底宋珀還是宋學守的女兒,所以趙氏也吃不準她的態度,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上來先客氣點,還是沒有錯的。

本來還想添油加醋,說兩句什麽“世子夫人一直關著你,害得你們姐妹一直不得相見”之類的話,但是礙於老太太在場,是以還是選擇保守點的話,也不容易引起宋珀的反感。

果然,就見宋珀也很客氣地對崔氏和宋紫見了禮,笑道:

“我之前一直被王氏關著,明明都是府裏的姐妹,卻還是第一次見麵。”

謝氏閉著眼,沒有說什麽。

趙氏心裏笑開了花,鼓勵地拍拍崔氏和宋紫的背,生性有些懦弱的崔氏便囁嚅著嘴,輕聲說道:

“以後我們關係會好的。”

宋珀哂然一笑,應了聲對。

三房的人,沒有參與過迫害原身,甚至可以說,他們也被宋學守和王氏死死壓著,沒有辦法。

既然沒有仇,宋珀也沒必要甩個臭臉給人看,別人對她笑,她也會回以笑容。

她和趙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

就見簾子撩起,謝氏屋裏另一個大丫鬟紫藤在門前毯子上踩走了鞋上的泥水,這才走進屋裏,匯報道:

“世子夫人說她病了,三小姐侍疾,怕給老夫人過了病氣,便都不過來了。”

謝氏“嗯”了一聲。

紫藤繼續說道:

“我在來時遇見了四太太,四太太說她也頭暈難受,叫我和您說一聲,今天便也不過來了。”

四太太便是魏國公最小的庶子,宋學明的妻子曹氏。

曹氏很會拍馬屁,就算王氏瞧不上她,依舊跟在她的身邊,倒是也給她舔上了,在府裏待遇不錯。

但是她也隻會拍馬屁,實際上卻是個沒有主心骨的草包。

今天不過來問安,必定是聽到昨天的風言風語,乍然看到謝氏身邊的大丫鬟,嚇得沒有主意,這才臨時稱病告假。

趙氏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卻笑著道:

“那四弟妹膝下的葶兒和蒿兒呢,是不是也要侍疾,才不過來請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