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弓。
真是不知道,他又是什麽時候摸進的府裏。
宋珀朝他扔下來的那坨東西看去。
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身穿著黑袍,脖子上一道粗糲駭人的傷口還在流著血,整個人卻已經斷氣死了。
是宋學守從吳州找來的那個混子薩滿老頭!
這人顯然是被玉弓一劍斷命的。
”你越來越厲害了,現在不僅自由進出我家,還隨便殺我家的客人了。“
宋珀歎了聲氣道。
玉弓微微一笑:“是世子的客人,還是你的客人?”
宋珀也笑了一下:“當然是世子的。”
這兩人高高興興。
宋學守幾乎都快被嚇得尿褲。
他看著地上的老薩滿屍體,隻覺得渾身僵硬,忽然一低頭,”哇“將早上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他……他是怎麽死的?你這小道士,怎麽如此目無法紀,隨意在我府中殺人?!”
宋學守以為自己是在大聲質疑,實際卻隻能虛弱地趴在地上,說話聲比蚊子叫還要輕。
玉弓笑道:“那宋大人知道不知道,小道為什麽要殺他?”
宋學守喘著粗氣:
“你和逆女是不是認識……是了,必定是你們設局,想要來報複我,所以先將我請來的幫手殺了!”
玉弓哈哈大笑,並不回答。
反而是宋珀,從那薩滿的手上,找到了一張信紙。
“他要給誰傳信?”
她心中已有猜想。
玉弓微笑說道:“是皇宮裏的那個,寫給他的。”
宋珀將信紙抽了出來,隻看了一眼,便嗤笑一聲,將信紙扔到宋學守麵前。
宋學守隻能控製顫抖的手,去接過信,上麵隻寫了一行字:
“大華太子已經出事。我在皇宮之中,恐怕安全不了太久。我會問世子去要那東西。如果我要不到,你知道應該怎麽做。記住,大軍都在等我們,容不得再有閃失了。”
什麽東西,什麽大軍?
宋學守看到信紙上的內容,其實內心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他從吳州請來的那個老薩滿,根本就是太子東宮那個薩滿的下屬。兩人私底下有聯係,不知道密謀著什麽。
而東宮那個薩滿,根本則是胡人派來的細作,現在很有可能,就是在為胡人軍隊做事!
現在太子東窗事發,東宮薩滿大概率是準備拚死一搏,將事情辦成。
於是找到吳州老薩滿,要他幫忙完成之前所布的局。
而這個局缺少一樣關鍵東西,他會親自去問宋學守去要。若是要不到,則叫吳州老薩滿見機行事。
至於這關鍵東西是什麽……
宋學守心中已然明白了過來。
恐怕就是宋學仁那柄寶劍!
他完完全全被耍了!
宋學守這下是真的懵了。
他呆呆地看著信紙,嘴唇囁嚅了兩下:
“這……他們……那太子殿下知情嗎?”
都到了這個時間,他還想著太子能夠保住他呢。
宋珀笑道:”太子知不知情,有什麽用。你難道沒有看到,你最愛的上師都已經放棄了太子,準備自己另謀生路了。倒是你,還心心念念著殿下呢。“
宋學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消息一股腦地來,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還無法接受太子倒了的事,現在又告訴他,他一直信任的薩滿,竟然還是胡人派來的細作,並且剛才他還屁顛顛地想幫這薩滿做事?!
宋學守趴在地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光了,隻能開始幹嘔。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在吳州時的意氣風發就好像是一個笑話,那也隻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而已,怎麽一回來,就全部對了呢!
他瞬間像是蒼老了許多,背縮著,迷茫地看著自己的腿。
可是宋珀偏偏又不給他清靜的時候:
“所以,信紙裏所說的那個‘東西’,就是你剛才想要的寶劍?你就是在幫那薩滿做事?”
宋學守嘴唇動了動:“我……”
玉弓微笑道:“難道還有其他答案?”
宋珀瞥了宋學守一眼,隻是冷冷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又問玉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玉弓笑道:“皇宮裏太熱鬧了,小道本來想叫上你一起去看熱鬧的。誰知道進來就見到這個胡人在作亂,那小道也隻能勉為其難,幫他‘上路’了。”
宋珀倒是聽出了話裏的關鍵:
“宮裏又出事啦?”
…………
皇宮。
夜風吹動紗簾,燈在地上暈出一圈暗淡的橙色光。
皇帝就坐在那裏,單手支著頭,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
皇後卻知道,事實上並非如此。
“陛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到底有多久,皇帝又有多久沒動。她的膝蓋很難受,後背發麻,頭暈乎乎的,好像馬上就要昏倒。
“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臣妾教導無方。”
皇帝沒有回答。
皇後隻能咬著牙,繼續跪著。
皇帝已經年老,頭腦一天不如一天,脾氣也越來越差,隻有偶爾清醒時,才有點原來的模樣。
就比如現在。
皇後能從皇帝的臉上,看出點從前的影子。
他當然沒有真的睡著,隻是故意將人晾在那裏,等著別人心理防線潰爛。
太子的事還是傳到了皇帝那裏。
皇後不知道長公主和周覽恒是怎麽和皇帝說的,隻是幾乎是事發當時,皇帝就將她叫了過來,不準她做任何事幫助太子。
殿前的簾子忽然被吹起,周覽恒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先是衝著皇帝行了一禮,接著再瞥了皇後一眼,微微一笑。
皇後用手捏緊了自己的裙擺,知道事情的關鍵來了。
隻見周覽恒走上前,對著皇帝輕聲說了些什麽。
接著,皇帝倏然睜開眼,猛地將桌上的硯台拿起,砸向她的腦袋!
“砰”
皇後閉上眼睛,額頭卻沒有感到疼痛,硯台在她的腳邊碎了,並沒有砸到她。
“陛下……我。”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可憐一些,做出無害的模樣。
皇帝看著她,卻冷笑了一聲:
“你還知道裝樣子呢?
你們母子二人在吳州如此逍遙,現在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態?這天下究竟是你們的,還是朕的?!”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過嚴重。
皇後知道事情不妙,隻能討饒:“陛下,臣妾知道錯了,都是臣妾教子無方——”
皇帝卻喘著粗氣打斷:
“你也不必說這些話來求饒。
你們母子二人本來做這些,朕還算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千錯萬錯,你們也不該和胡人勾結在一起,妄圖來攻打大華!”
這是什麽話?
他們什麽時候和胡人勾結了?
皇後聽得心髒猛地一跳,愣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