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仁殿裏,有什麽不祥的東西在?
宋珀心裏感到好奇。
就見長公主懶洋洋地走進殿中,對著皇後斂衽行禮,皇後連忙站起身,也讓了半禮。
表麵看著客客氣氣的,兩人臉色卻各不相同。
一個氣定神閑,一個麵容肅穆。
長公主先是不動聲色地瞥了宋珀和周覽恒一眼,接著紅唇輕啟,笑著說道:
“我說一件事,皇後娘娘休要生氣。方才我在園中遊玩,無意中竟然看到,忽有宮人鬼鬼祟祟地提著一個包袱,溜到了承仁殿裏。”
承仁殿裏住著嚴貴妃,這人是皇後的遠房侄女,現下有了身孕,聖寵正盛。
“所以我當然得當心點,不為嚴貴妃著想,也得為我未出生的侄子侄女著想,當心點,不是嗎?”
長公主說著,臉上笑意忽地消失,頗有威嚴地拍了拍手,對身邊的女冠心明說道:“拿上來。”
心明應了一聲:“是。”
她雙手拿著托盤,上麵隻有一個包裹,打開來卻是一包藥渣。
“這便是那宮人手裏提著的東西。”
長公主麵若寒霜。
皇後眸中光芒閃動,似是思考了一會,說道:
“這是什麽意思?那宮人鬼鬼祟祟拿著一把藥渣,去找嚴貴妃手下的大宮女?怎麽想都隻覺得奇怪啊。”
長公主眯著眼睛說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所以便讓精通藥理的心明來看看。”
嚴氏的臉上卻冒出冷汗。
皇後卻麵色如初:“哦?那心明女冠有何高見?”
心明行了一禮:“高見談不上。但是……確實查出了些東西。這藥渣熬煮之前,應當全是些烈性大補藥材,尋常人吃了,都會虛不受補,若是孕婦小孩吃了……”
嚴氏立即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嚴貴妃?”
長公主淡然說道:“我隻是說出我看到的事實。怎麽想,就取決於各位了。”
她坐了下來,拿著團扇輕輕扇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嚴氏和皇後對視了一眼。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看起來,似乎,這……隻是一堆藥渣,好像不成什麽證據。”
長公主便不陰不陽地笑道:“隻是一堆藥渣?這可是一堆能夠墮胎的藥,出現在身懷龍子的嚴貴妃宮中,已經夠駭人聽聞了。”
什麽情況?
明明嚴貴妃算是皇後那邊的人,現在她們對於嚴貴妃宮中出現這種墮胎藥的藥渣,態度卻如此平淡。
甚至於聽嚴氏的語氣,似乎隱隱有種想要和稀泥的感覺!
肯定是當中有什麽,這兩人才會是如此態度!
莫非……這送藥渣的人,是皇後派過去的?
宋珀在一邊看著戲。
卻見皇後對身邊的女官使了個眼色,女官急匆匆應了去了。
皇後又沉思著說道:
“也有可能,那宮人是在哪裏發現了這醃臢藥,也許是有旁人想要謀害嚴貴妃,那宮人心裏過意不去,便帶著藥渣偷偷來告密。”
長公主笑道:“皇後想得真好。可惜我剛才問那宮人,她是一問三不知。”
皇後微笑道:“慌亂之下,說不出話也是常有的事。”
周覽恒卻忽然開口說道:“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壞,萬一那真的隻是一包藥渣,那宮人帶來給相熟的問情況呢。”
長公主用團扇掩著臉:“我隻是奇怪,事發之後,怎麽嚴貴妃和她一宮殿裏的人,全都三緘其口,什麽都不肯說呢。”
過了一會,那女官又趕了回來,隔著老遠,對皇後搖了搖頭。
皇後微微皺著眉,看向長公主:“宣陽,你把承仁宮圈起來不讓人進出?”
長公主眯著眼睛笑道:“出了這麽大的事,難道不應該先將現場保護好,不然我這個做長姐的,你這個做皇後的,也不好和陛下交代,不是嗎。”
這下完了,不了解嚴貴妃的情況,也不好判斷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皇後抿著唇,腦子飛快轉動。
旁邊的嚴氏更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皇後的計劃很簡單,甚至可以說很白癡,但是對於現在的皇帝來說,卻很有效。
那就是讓嚴貴妃在祈福之時,當場落胎。
皇帝相當看重祈福,每年數次開法壇,祈求風調雨順,自己長命百歲。
年紀越大,他對這些事,也越發狂熱。
皇帝現在年數已大,嚴貴妃的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意味著他這麽多拜神服丹都非常有效,他真的重返年輕了。
若是這個孩子,在祈福的時候沒了,那又意味著什麽?
皇後此行乃是險招。
祈福的時候出了錯,皇帝未必不會把過錯怪在她的頭上。
可是皇後能夠篤定,這次事發之後,皇帝肯定會求助於他最信任的玄門中人——也就是太子身邊的薩滿!
薩滿既然是太子的人,到時候為她說上兩句話,洗清利害關係,便也沒有什麽難的了。
最關鍵是,如此一來,皇帝的注意力,一定會從吳州,轉移到他自己身上。
這樣一來,太子便沒有了壓力。
這才是皇後的主要目的。
太子隻要沒事,她就沒事。
經曆數十年風雨,皇後早已看清,隻要太子好好的,將來繼承大統,那才是實打實的好。
現在爭一時,不如後麵快活一世。
今日的計劃很簡單,嚴貴妃是她運作進宮的傀儡,一言一行,皆受她的控製。
她讓手下在冷宮偏僻角落熬好烈藥,秘密送到承仁宮,交給嚴貴妃服下。
步驟越是簡單,越是不容易留下證據。
本來應該輕鬆完成的事,怎麽現在會莫名冒出什麽拿著藥渣的宮人來?
皇後雖然想不明白,卻也知道,自己是中了長公主的連環套了。
也不知道嚴貴妃喝下了烈藥沒有……
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皇後也不好決定自己應該從哪方麵入手開口。
唯今之計,還是最經典的以不變應萬變比較好。
得想個法子,把自己摘清。
皇後瞥了嚴氏一眼,意思是叫她先不要急。
接著又對長公主笑道:
“宣陽,本宮乃是後宮之主,現在嚴貴妃出了事,本宮自是難脫其咎,但事情也該由本宮自己來查明。你現在將承仁宮圍起來,是否有些越俎代皰之嫌呢?
若是出了事,是不是也一並由你來負責呢?”
長公主還未答話。
宋珀卻忽然道:“請容許我插嘴一句,外邊有人來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