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珀冷冷地瞧著宋學守,沒有稱是,也沒有稱不是。
宋學守也沒有再說什麽。
他對著謝氏再行了一禮,就要退下。離開前,又狀似不經意,忽然說道:
“說起來,怎麽未見蘭兒來見我,她是生病了?正巧,也可以叫那高人過來幫忙看一下病。”
說著,他就哈哈笑著,牽著宋進,出了堂屋。
堂屋裏隻剩下風吹樹葉聲。
宋珀忽然微笑了一下,起身對謝氏行了個禮,也從容不迫地離開堂屋。
誰都能看出來,宋學守此番回來,就是站定王氏,並且存著整治宋珀的意思。
到這時候,宋珀還能麵帶微笑,情緒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曹氏看在眼裏,倒是有些佩服起她來了。
不過想歸想,她是腦子抽了,才會真的將佩服表達出來。
“世子夫人能回來就好,自打進兒回來,母親出事,親姐患病,你說這都是些什麽事啊。”她拿出手帕,輕輕點了兩下眼睛,傷感地說道
身後丫鬟輕聲附和了幾句。
趙氏用力扇著團扇,好似有些煩躁似的,冷冷說道:“弟妹這是說的什麽好,搞得好像進兒是什麽不祥之人,呸呸呸,真是亂說話,好晦氣。”
曹氏話被扭曲意思,被噎得無話可說,隻能翻了個白眼,罵了兩聲身後丫鬟扇扇子不用力。
兩片綠葉從路邊高樹上飄下,在宋珀麵前飄飄轉轉。
繡書看著,不由有些傷風悲秋,擔憂起宋珀:
“小姐,現在老爺回來了,好像把……夫人也撈回來了,我們應該怎麽辦啊。”
剛才宋學守那些話,她聽得似懂非懂,但是從周圍人的表情也可以看出,那是對小姐不利的話!
宋珀卻滿不在乎似的,瞧了她一眼,笑道:
“不用擔心。你小姐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火裏水裏都去過,隻是世子回來,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忽然想起原身的一段記憶。
那是王氏生辰將近,府裏掛著彩燈,下人從外邊運來新買的鮮花,小心避開穿著新衣服在府裏瘋跑著玩的宋蘭宋進。
那也是石氏的忌日。
原身偷偷做了一些手工活,托繡書到外邊去賣,換得幾個銅錢,買了些紙錢紙元寶,想要燒給石氏。
不知怎麽的,她換錢的事,卻被王氏曉得了。
隻看見王氏堵在她房門口,擰著繡書的耳朵。她雖然咧著嘴在笑,但是神色猙獰。
“你是國公府的大小姐,怎麽可以賣自己親手過的繡品。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清譽怎麽辦呢。”
王氏塗著胭脂的紅豔嘴唇上下翻動,雖然是滿嘴的大道理,卻讓人後背發涼。
原身壓根不敢反駁半句。
正在這時,宋學守也來了。
原身內心升起一絲希冀,希望父親能夠理解她對母親的孝心。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宋學守卻沉著臉,將裝著紙錢的包,重重砸到了她的臉上!
“馬上就是你母親生辰之日,你在這裏搞什麽晦氣玩意!現在是清明節還是中元節,你搞這種東西,是想引來外麵的野鬼嗎!”
他怒氣衝衝:“從現在起,認真聽你母親教導,不準再私底下幹活,有點大小姐的樣子出來!”
原身很想說,她是想給石氏燒錢,石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外麵的野鬼。也想說,她的母親隻有石氏一個人。
可是根本不敢說。
便隻能咽下氣,在祠堂前跪了一晚。手也被張媽媽的竹板敲腫,幹不了任何活。
宋珀收回思緒,眼中流露出一絲冷意。
不知不覺間,由她引路,已經來到了府中客院之前。
繡書小聲問道:
“小姐,我們過來做什麽?”
此院名喚“墨雅”,其中種滿了各類竹子,高矮花紋各不相同,乃是專門給來府上作客的客人歇息用的,十分風雅。
不得不說,魏國公腿沒廢之前,審美還是相當不錯的。國公府建的在京城裏也可以說是一等一的好。
宋學守這次叫過來的高人,就住在這裏。
繡書實在是不明白,這高人明顯是要和宋珀打擂台的,宋珀怎麽還主動過來。
“當然是先禮後兵。”
宋珀微微一笑,“既然是外邊來的高人,我們自然要幫世子掌掌眼。若是些歪門邪道之輩,自然要幫忙,把他驅趕出去。”
她向來是個主動的人。而且宋學守既然有叫這個高人針對她的心,那麽她自然也需要這高人的資料,來研究怎麽回擊。
沒有人幫忙,那她就親自過來試探。
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吊兒郎當的小廝。
他見到宋珀,這才正了身體,做出一副威嚴的模樣,凶巴巴地道:“你是誰?為什麽過來?難道不知道老爺吩咐過,閑雜人等,不要過來吵鬧到薩滿嗎!”
薩滿?這似乎是關外巫覡的叫法。
宋珀皺了皺眉,輕聲說道:“我是奉著老夫人的命,前來和高人打招呼的。你再看看,我是誰。”
隻見她身穿一身淡青色長裙,頭上簡單裝點著一套白玉頭麵,雖然並不奢華,卻也清新而又仙氣。
小廝登時認出,她應該就是最近得勢的大小姐宋珀,趕緊擠出笑臉,說道:“原來是大小姐,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既是奉了老夫人的命,那便請大小姐隨小的來。”
繡書:“?”
什麽奉老夫人命,她怎麽不知道??
宋珀神色自如,跟著小廝,拐進院中。
隻聽春風拂過院中竹林,原先風雅美麗的竹子間,現下卻用紅繩,掛著一隻隻風幹了的手爪,讓原本悅耳的“唰唰”聲,夾雜起了怪響。
繡書嚇得縮到宋珀身旁,強壯著膽子,顫聲道:
“小姐,那些是什麽?!”
宋珀認真看了看:
“某種動物風幹的爪子吧。”
小廝將她們帶進堂屋。
屋門口原先青墨色的簾子上,多掛上一隻眼露紅血的猙獰鹿頭。
就像是在瞪著所有進屋的人一樣,宋珀經過鹿頭時,也感覺到一股不適。
“是誰…嘿嘿……大架光臨。”
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一個身著黑衣的老人從裏邊走出,他的頭發已然脫落一半,牙齒發黑,身體佝僂。
臉更是皺得好似**似的,隻有一雙小眼睛,閃爍著精光。
他枯瘦的雙手,牽著一對男女童。
這兩個小孩麵色麻木,雙目無神,呆呆地跟著老者走了出來,一點多餘的動作也沒有。
繡書下意識就覺得不對,胃裏翻騰,莫名有種不適感。
宋珀從前倒是見過許多邪修,對老者這副模樣,也不覺得多驚訝。
隻見老人頸上掛著一圈牙齒項鏈,小眼睛盯著宋珀,開口笑道:“你便是府裏的大小姐吧。難得。你竟然主動找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