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
王氏殺豬一樣的嚎叫盤旋在院子上空。
張媽媽本來沒什麽,被她這麽嚎了一嗓子,心髒也開始難受起來。
自從那日見識到宋珀施展“邪術”,王氏就每天吃不香睡不好,生怕自己中了宋珀的毒計,搞得自己一驚一乍,神經兮兮的。
張媽媽隻能強忍著耐心,先探了探宋蘭的鼻息,小聲地道:“夫人,稍安勿躁,小姐應該隻是昏過去。”
王氏還要嚎。
張媽媽趕緊揮手,叫外邊的小丫鬟趕緊去找大夫,接著搶在王氏痛哭之前,強壓著情緒說道:
“夫人,少爺還在這裏,先帶他下去吧。”
“進兒我的兒……”
王氏卻沒有走,抱著宋進,坐在一旁的雕花椅上,疑神疑鬼,渾身發抖。
好像確實不對。
張媽媽抿著唇,其實心裏也十分慌,扒開宋蘭的眼皮一瞧,卻發現她眼睛已經不聚焦,癡癡愣愣,嘴裏甚至還流出了口水。
這樣子……像是傻了!
張媽媽心裏立時警鈴大響,王氏看在一旁,竟然反而好像冷靜了下來,冷笑一聲:
“果然,是被那賤丫頭給報複了。”
府裏提起傻子,第一個想到的不都是宋瑜。
現在把宋蘭變成傻子,不就是宋珀的報複手段。
真的確實是被“邪術”害了,王氏心裏那塊石頭反而落了地。
正想著,小丫鬟就急急匆匆領著大夫跑了回來。
救人要緊,常大夫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大防,撩起宋蘭的袖子,把起了脈,看著她的臉色,心裏覺得古怪極了。
又打開自己挎著的小匣,拿出套銀白的針,喚丫鬟搬來油燈,略微過了一下火,紮在宋蘭身上。
油燈炸開火花。
宋蘭“啊”了一聲,愣愣地睜開眼,卻是不能說話,不能交流了!
這病來得邪門!脈象平穩,呼吸正常,唯獨一雙眼睛發直,讓宋蘭看起來癡癡傻傻的!
常大夫心裏便咯噔一聲響,才給府裏的傻子宋瑜看完病,怎麽又來個女傻子?
在宋蘭眼前揮手,她也是半點反應也沒有,愣愣的,好像魂都飛走了似的。
王氏陰陰冷笑著:“大夫,蘭兒她是怎麽了?還趕得上明天的賞花宴嗎?”
常大夫支支吾吾,宋蘭的病來得急,也來得古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宋蘭也許是急火攻心,一時之間沒緩過來才會變成這樣,先喝幾服藥調養一下,應該能好。
至於明天的賞花宴,那是不要想了。
宋蘭癡癡睜著眼睛,看著他們對話,臉上卻迷茫又困惑,似是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應該能好?真是可笑,被邪術害了,自己還能好不成。
送走了常大夫,王氏眯著眼睛,囑咐丫鬟小心點將流著口水的宋蘭送回房裏,叫她們小心保密小姐的事,不要走漏了風聲。
一邊又摟緊了宋進,壓著聲音問張媽媽道:
“你的那個侄子,有消息了沒?”
這是宋珀的報複。
今日沒有在謝氏那邊扳倒宋珀,宋珀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回敬了她們一個“驚喜”。
王氏沉著臉,怒極反而沒有什麽表情,看著好像冷靜下來,但張媽媽知道,自家夫人這模樣,其實是已經魔怔了,內心害怕和瘋癲到了極點,反而做不出什麽表情。
張媽媽也隻得小心翼翼回答道:
“人找來了,說是從前是天師府的人,本事相當厲害,明天早上就能到。”
“明天…早上……很好。”
王氏抿著唇,不停冷笑,眼裏閃著怨毒的光。
便正好趕在賞花宴之前。
這可是聖上最親的姐姐,宣陽長公主殿下開的賞花宴,宴請京中所有的貴婦貴女,說是賞花,其實就是大家抽空陪著長公主熱鬧。
國公府女眷很少能有和人交際的機會,隻有長公主殿下沒有忘記魏國公從前的功勞,照舊給國公府發帖子。
宴會就是機會,京中多少才女就是趁著宣陽長公主的賞花宴名聲鵲起,為人稱道。能夠在眾貴婦人跟前長臉,對日後婚配,也有好處。
所以宋蘭才得珍惜把握住這次宴會,爭取能夠在眾貴婦跟前不說另眼相看,至少混個眼熟。
本來叫宋進回來,也是想著他還小,跟著一起去見見世麵,誰知道,現在變成了這種情況!
“她們現在打得火熱,我猜老太婆肯定也和那個小賤人說了賞花宴的事。”
王氏的怨氣口吻,幾乎能滴出毒來,“嗬嗬,真是打的好算盤,把蘭兒弄傻,然後她作為國公府的大小姐,一個人風光赴宴。”
“不過沒有關係,既然明天高人來了,那就沒事了。”
王氏心裏瘋狂盤算著。
高人來了,先把宋蘭治好,趁著宋珀不備,在賞花宴的時候,再給她一個驚喜。
非常完美的計劃。
必須得成功!必須得按她的想法來,是必須!
張媽媽聽著,思索著道:
“二小姐明日似乎也會回京赴宴,到時候讓她幫襯著些便是。”
王氏想象著畫麵,陰毒的笑容便像一把刀,將她的臉割出陰影塊。
宋進在王氏的懷裏,嚇得縮著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
香爐裏煙霧嫋嫋。
宋珀閉著眼睛站著,手中法尺貼在魏國公膝頭,另一隻手背在身後掐著手訣,嘴裏念念有詞。
明明開著窗,外邊天氣陰涼,魏國公卻依舊滿頭是汗,感覺雙腿像是被什麽東西捆住了,又麻又酸。
不過有感覺,總歸是好兆頭不是。
“好了。”
宋珀睜開眼,卻先朝窗外瞅了瞅,笑了一下,這才將法尺移走,用手指頭將線香摁滅,收拾起東西。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每次治療腿疾,皆沉默不語。
魏國公也沒有問什麽問題,似乎隻要腿來點感覺,都會讓他心滿意足。
他看著宋珀整理完箱子,忽然開口道:
“你們早上,弄出的動靜不小啊。”
這是聽到了早上她和宋蘭的事?
宋瑜的情況安穩下來,再醒過來,好像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隻是盯著她沉默不語。
他住的房子實在太破,宋瑜便和謝氏說了一聲,希望能給他換一處幹淨點的小院,謝氏沒有多說什麽,但好歹還是同意了。
至於宋珀剛才施的法……
有喚魂術,自然就有勾魂術!
宋珀剛才看似在給魏國公治腿,實際上卻對著宋蘭使了那麽一套,應該夠她們喝一壺了。
喜歡欺負傻子,那麽宋蘭自己變成傻子又如何呢。
她笑了笑,收回思緒,對魏國公從善說道:
“已經沒有事了。”
魏國公便冷淡地點點頭,隻是看著窗外的陰雲。
忽然又道:
“明日長公主辦宴,帖子早已到我們家裏。你也一起去吧。長長見識也好。”
這是開始把她當正經大小姐培養了?都叫她出門見人了?
宋珀心裏沒有什麽波瀾,隻是點點頭。
出去長長見識,看看這裏的風土人情也好。多一分見識,也多一分機遇。
宋珀從來都是個主動的人,喜歡出去冒險,自然不會拒絕這個機會。
魏國公又歎了聲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揮了揮手,就想叫宋珀出去。
宋珀點點頭,臨走之前,忽然見到魏國公暗藏在陰影裏的腿上,好像攀附著什麽東西。
她眨了眨眼。
好像這腿上,真的有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