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殿宇若幹,呈圓拱形錯落分布,眾心捧月般拱衛著最中間的輝煌大殿。

此時,長青殿內。

大殿周圍漢白玉石欄圍砌,雙簷鬥拱,鎏金鑲頂,長柱刻著渾金雕龍雀替,栩栩如生,顯得端華而森嚴。

巍峨恢宏的大殿兩側佇立著麵帶黑鐵麵具,身著玄黑盔甲的禁軍,將這恢弘的大殿襯出幾分壓抑之氣來。

最上端的龍椅之上,坐著一名身著精致龍袍,樣貌年幼的男童,看樣子不過八、九歲。

彰顯身份的禦龍冠戴在他頭頂上好似有些沉重,壓得他的腦袋頻頻後晃。

一隻如玉的手從旁伸出替他再度扶了扶後仰的頭,隻聽得一句不耐煩的輕嗤聲,那纖長的手指靈活揭開禦龍冠的扣。

陸靖羽晃了晃小腦袋,他抬起頭來,斜照入窗欞的陽光仿若不經意在他身上一拂,折射出一張稚氣可愛的臉,圓潤的黑眸閃著盈盈的細碎光點。

等龍冠被摘下,他才鬆了口氣,又抱著頭抱怨道,“皇叔,這個龍冠好沉啊,沉的我手都酸了,所以我今天能不能不要讀書練字了啊。”

他剛說完,周旁侍奉的太監宮女掩唇低低的偷笑。

陸淮琛身著一襲白衣,清俊的麵龐似暖玉般的瑩潤有光,微翹的薄唇泛著淡淡的笑意,全身卻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氣場來。

他挑眉,一手搭在桌麵上半撐著身子,戲謔道,“噢?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偏生陸靖羽還煞有其事的點頭,他道,“是啊,朕的手疼死了,朕決定休息一小會兒。”

說完,他跳下龍椅,準備開溜。

陸淮琛眉峰不動,他抓著準備逃跑的小皇帝後領。

半晌唇角一挑,顯出了那標誌性的,略帶譏誚的弧度。

“陛下,你想逃到哪裏去?”

陸靖羽肩膀瞬間一耷拉,他轉過身子,垂頭喪氣道,“皇叔,我……朕想去玩兒,不想成日待在殿內讀書寫字。”

陸淮琛瞥了他一眼,“想去玩,可以啊。”

陸靖羽眼眸一亮,就聽到對麵的人繼續道,“隻要皇上接下來的日子表現能讓臣滿意,臣保證祭天大典那三日,會帶你出宮玩。”

陸靖羽頭頓時昂揚一抬,圓潤的臉頰因興奮而泛起微微潮紅之色。

“皇叔,你……你說的可是真的,沒有誆騙朕?”

陸淮琛一嗤笑,將人重新拎到椅子上,“看你這出息,練完字後寫一篇關於祭天大典的策論出來,若是寫不好,那幾日你想也別想了。”

陸靖羽嘟了嘟嘴,任命般的坐在龍椅上,提筆奮筆疾書。

陸淮琛抿了口茶水,看他開始全神貫注的投入學業後,抬指勾了勾。

太監大總管榮公公弓著身走來,“王爺有何吩咐?”

陸淮琛似笑非笑,唯有榮公公看見他那雙眸底掛著霜雪般清冽的冷意。

“把那頂禦龍冠帶到尚衣局,讓尚司捧著在局外長跪,手和腿什麽時候廢了,就什麽時候讓他起來。”

“尚衣局若是不能做出令本王滿意的東西,本王不介意血洗尚衣局,重新換一撥人進去。”

“宮裏頭不養這種奴大欺主的廢物,順便讓眾人看看,敷衍了事的下場。”

榮公公身子一頓,看了看那頂被摘下的禦龍冠,低聲應了聲‘是’。

他暗歎,隻因龍冠重量不符合小皇帝,這皇宮怕是又要掀起一陣風了。

尚衣局發生的事一瞬間傳遍了宮裏每個角落,便是掖幽亭也能隱約聽到點風聲。

在祭天大典來臨之前,整個宮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生怕手中的事情出了岔子,惹得攝政王不快。

很快的,便到了祭天大典當日。

清晨,從皇宮至平永廣場的祭壇所經過的長街站滿了身著玄色盔甲的禁軍,將看熱鬧的百姓牢牢擋在長街兩側。

附近的高樓也布滿了眼力非凡的弓箭手,但凡有人產生異動,必將承受百箭齊發穿心的下場。

很快的,前方馬蹄聲打破了隱於長街的喧鬧,一頂裝潢奢華內斂的馬車在十數玄鎧騎兵的簇擁下款款駛來。

而在馬車前的男子一襲玄色衣袍,寬大衣袂被風吹得鼓鼓而揚,他麵容清俊凜冽,眼神平靜的淡漠。

擁擠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呼聲,若非這祭天大典,他們興許一輩子都見不到攝政王與皇帝。

就在這時,熙熙攘攘的百姓中忽而有名身著簡陋麻衣的女子被擠了出去,竟穿過禁軍留下的空隙,正好倒在陸淮琛欲前行的道路上。

陸淮琛眸光精芒悄無聲息的劃過,他挽手一拉韁繩,身下的黑鬃馬馬蹄高揚。

那女人似是收到了驚嚇,她抱著頭,瑟縮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那高高揚起的馬蹄竟準確無誤的揮過她頭頂,最後離她隻有數尺之遠的地方重重一落。

伏地的女人仰起臉來,錦衣華服的男子居高臨下看著她,眼底浮著一層淡漠。

那女人看到陸淮琛後,臉頰先是微微一紅,隨後便梨花帶雨的哭著,“小女不是有意觸怒天威,隻是人群太過擁擠,小女本就站在前列,一時不察才被人推攘了出來。”

“還請陸大人……恕罪!”

最後一句話落,在電光火石的刹那間,看似受到驚嚇的女人陡然從袖口抽出一把沾了毒的銳利匕首,緊貼著陸淮琛的馬向上刺了過去!

陸淮琛冷冷一笑,他慢慢抬手,動作雖看起來漫不經心,卻在他屈指一彈後,那女子當即色變。

一道淩厲的勁風無形無質的彈射而出,一聲輕微裂響,當即劃破了女子咽喉,血跡登時濺起沾染了她褐色裙裾。

這個變故嚇壞了不少離得近的百姓。

陸淮琛輕嗤,俯視著倒在地上的屍體,立即有禁軍井然有序的走出帶走屍身,潑水將地麵的血跡清理過後了過無痕的離開。

這一瞬間發生的太快,好似那場刺殺隻是所有人的臆想,整個隊伍浩浩****的繼續前行,獨留身後不少惶恐而視的百姓。

待隊伍走遠了之後,馬車內才傳來男童稚嫩清脆的聲音,“皇叔,發生了何事?”

陸淮琛坐在馬上,漫不經心道,“沒什麽,方才不過碾死一隻不知死活的螞蟻罷了。陛下若是空閑,還是操心等會兒要做的祭祀儀程吧,若是丟了臉麵,別說這三日,陛下這一整年都別想休息了。”

此話剛落,小皇帝立馬閉上了嘴,他認真的捧著祭典條例看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