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遊著,很快便回了思緒。

容公公這時候道,“陛下,找了各種借口拖了許久時間,那西涼國的皇子是該見一見了。”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焉知他們若是逼急了會做出什麽擾亂我大渝安穩的事情來。”

陸靖羽沉吟,覺得容公公此言有理。

他回到了龍椅之上,端坐著身子揮袖道,“宣吧。”

那進來通報的小太監叩首,連連躬身退了出去。

西涼景大步踏進殿中,他負手而立,臉色帶著鐵青之色,顯然已經怒上心頭。

他照例拱手一禮,看著比自己還小的皇帝,冷笑一聲。

“大渝陛下日理萬機,可叫本皇子好等啊。”

陸靖羽麵不改色道,“朕日理萬機忙於國事,自然與你不同。”

說著,他指了指眼前比壘得比自己還高的奏折,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你求見的時候,朕還在處理這些奏折。”

西涼景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發現了桌角那兩端高高堆起的奏折。

這麽一看,陸靖羽眼底似乎有一絲淺淺的青色。

他沉思,難道這幾日大渝皇帝忙於政務無法先他,不是誆人的?

罷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西涼景咬牙,他怒而揮袖道,“大渝陛下,舍妹丹兒無辜在狩獵場喪命一事,你可知情?”

陸靖羽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耐的敲擊著桌沿,聞言卻是適時的流露出幾分惋惜,默哀的語氣也運用的十分恰到好處。

“聽聞此噩耗,朕也感到十分震驚。”

“放心吧,朕已經動用大理寺等各方力量傾盡權利為西涼丹公主找出真凶。”

“隻需要一些時日,朕必將凶手緝拿,給貴國一個交代。”

陸靖羽擲地有聲,神情真摯。在西涼景還未開口之前,通通將話說得十分明白。

搞得西涼景那滿腔準備的話無從開口,隻得憋在腹中。

該死的大渝皇帝,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狡詐!

聽聞此人師從陸淮琛教導,這種詭詐的手段果真是學了個十成十的,令人厭惡。

西涼景攥緊了拳頭,他抬首道,“不必追查了,我等已經知道真凶,陛下隻要直接將人交由我們西涼處置便可。”

陸靖羽神情淡淡,半點驚異的神色都沒有,“哦?何人。”

西涼景一字一句道,“貴國的清河郡主,紀令月。”

大殿之中一派寂靜。

半晌,傳來陸靖羽一聲輕笑。

他挑眉,瞳孔充斥著譏嘲之色,“大皇子莫不是在跟朕開玩笑。你說我朝郡主殺了貴國公主?”

“是不是開玩笑,陛下心知肚明。”

“朕確實是心知肚明。”陸靖羽支肘搭在桌沿,他忽而傾身,眼眸微眯看著西涼景。

“朕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

一句話,便是徹底表了態。

西涼景臉色微變,他不由怒聲道,“難道大渝國要包庇一個罪犯嗎!”

“你口口聲聲稱我朝郡主是罪犯,這未免也太過有失教養。”陸靖羽輕嗤,他目光逐漸泛起危險的神色。

“朕的京兆府,大理寺,刑部還未傳來消息,還未告訴朕相關的證據與結論,貴國皇子居然擅自越俎代庖,管起我大渝來了。”

他聲音逐漸透露著危險氣息,當場把西涼景後背嚇得寒毛戰栗豎起。

西涼景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本皇子……”

“行了。”陸靖羽揮手,打斷他的話。“朕今天累了,你先退下吧。”

他神情有些陰沉,場中的氛圍儼然不是能夠繼續談論下去的模樣。

西涼景敏銳的察覺到空氣愈發壓低的氣壓,他咬咬牙,這才不甘不願的退下。

直到他離開了大殿,那股沉甸甸的壓迫感才從身上挪移了開來。

“該死的,大渝這幫人慣會和稀泥!”

“行吧,就讓你們拖延幾天。”西涼景冷笑,“等父皇趕來,我看你們還怎麽推辭。”

說吧,他憤然甩袖氣衝衝的離開了。

七日後,西涼國陛下簡裝出行,隨著馬車通過了城門口。

馬車緩緩停下,門簾被掀開一角,隻見隨行的下人恭敬的躬身,他們雖未開口,但行為已經充斥著恭敬之色。

低沉渾厚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既然到了,直接驅車進皇宮便是,停在這兒做什麽?”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喧囂與凝固了起來。

來接駕的朝臣們麵麵相覷,顯然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不知如何是好。

隨即有一人反應了過來,連忙低聲對著下人說了什麽。

那下人匆匆跑遠了,不一會兒又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

那人了然,朝著馬車的方向拱手一禮,“陛下已在宮中設宴,等待遠方貴客到來,還請西涼陛下移駕宮中。”

“哼。”馬車內不滿的聲音總算消停了下來。

那西涼的下人似乎也鬆了一口氣,他坐在車夫旁,一副撿了一條小命劫後餘生的模樣。

“駕!”似乎怕車內的人再度發火,車夫連忙加快了速度。

“父皇!”西涼景在宮門前焦灼的等待著,看到熟悉的馬車行駛來,他頭一次露出了鬆懈的笑。

馬車停在西涼景身前,門簾被掀開,一雙大掌掰著門欄,那如牛瞳般的眼眸定定的看著西涼景。

西涼盛縱身躍下馬車,那棱角分明的臉布滿著凝肅之色,絡腮的胡渣子已經同發絲開始泛白。

而他整個人卻顯得精神昂揚,氣勢洶洶。

西涼嫵站在他身側,緩緩行了一禮,“女兒見過父皇。”

西涼盛大步走來,他停在西涼景麵前,一言不發,隻是定定的看著他。

西涼景一愣,“父皇?”

隨即迎來的,竟是西涼盛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聲音力度之大,饒是守在宮門口的禁軍也不由側目。

西涼景不可思議的捂著微微腫起的臉頰。

他方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扇了巴掌?

“很不可思議,是嗎。”西涼盛的聲音如整個人般渾厚。

他語氣森森,眼神仿佛沒有什麽波瀾。

“寡人在聽到丹兒死去的消息時,所感受的,比這個疼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