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七沉默著,自從紀令月兩次在他手中被人擄走後,他便開始鬱鬱沉悶了起來。
他似乎是覺得愧對紀令月,這幾日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的守護在她身側。
聽到綠翹這番話,他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識看向紀令月。
紀令月斂眸,什麽表情都沒有。
隻是在瞬間,他似乎看到她臉上短暫流露出的自嘲之色。
像是疲憊,像是了然。
她似乎察覺到靳七投來的視線,微微一愣,下意識流露出清淺的笑意來。
靳七眉間微蹙,那張娃娃臉逐漸流露出凝肅的模樣來。
如今細想起來,太多事情處處透露著奇怪之處。
紀令月慢慢起身,她突然道,“我去門口透一透氣。”
綠翹剛要跟上,就見她哭笑不得,“我就在門口,你不必跟來了。”
說完,她擺了擺手,掀開簾帳走了出去。
綠翹還是不放心,她悄悄掀開一角,看到紀令月果真是坐在外頭的木樁子上,微微鬆了一口氣,卻又不免揪起心來。
她麵露愁色,“小姐這幾日像是有心事,整個人都沉悶了不少。”
說著,她曲肘碰了碰靳七的肩膀,“你是不是也覺得有些奇怪?”
“是啊,是有些奇怪。”靳七輕聲開口,他眼神定定看著前方,腦中飛快思索著。
綠翹沒看到他出神,兀自絮絮叨著,“聽說有人被綁架後被嚇到,徹夜難眠,整個人鬱鬱寡歡……小姐該不會還沒從那日回過神來,一直壓抑著吧?”
她說了許久,見身旁人連半句回應都沒有,一扭頭,居然發現人在發呆。
綠翹氣笑,她叉腰,“合著我說了半天,你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是吧?”
靳七卻在這個時候倏然站起身來,把綠翹嚇了一大跳。
她錯愕,“你……這是做什麽?”
該不會她方才說話的聲音太大,惹得他生氣了吧?
綠翹悄悄在心裏衡量著,從這裏到營帳門的距離有多少,她逃出去又要多長時間。
殊不知靳七一臉凝肅的看向她,“我想到奇怪之處了。”
綠翹腦子沒轉過來,隻是僵硬的回了四個字,“你說什麽?”
“我一直在想,身為暗衛,卻兩次讓賊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得逞。”靳七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飛快的說著,“我一度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
綠翹一愣,她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能力十分驕傲的靳七,這幾天居然一直在想這些事情。
說起來,自從小姐遭遇那些事情後,靳七好像也與以往不同了。
隻不過她的視線大多都落在紀令月身上,思及此,綠翹心裏居然生出一抹淡淡的愧疚來。
如靳七這般驕傲的人,一種情況連續遭遇了兩次,想來他的壓力應當不小吧?
若是常人,早就斥責護衛保護不力亦或者無能。
可紀令月從來都不曾斥責他半句,就連綠翹也不曾對他的能力與本事有任何改觀。
興許是她知道,自家小姐總是會莫名其妙惹上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麻煩的出現總是毫無征兆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暗中對自家小姐看不順眼的人不少,她又從來不愛帶護衛,擔子一下子全壓在靳七身上,再加上男女有別,難免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綠翹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靳七,雖說他總是愛惡作劇,嚐嚐把自己氣的跳腳,但是這個時候,她還是不會吝嗇自己的關懷。
綠翹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自己最溫柔的聲音,“你不要自責了,其實很多事情不怪你。”
天地良心,她這句話可是百分之百的真話,絕對不摻雜一絲虛假的安慰。
豈料靳七肩膀一僵,他抬頭,視線詭異的一掃。
“你嗓子卡痰了?說話聲怎麽扭扭捏捏,怪滲人的。”
綠翹嘴角一抖,她倏然揚臂朝他後背重重一拍,咬牙切齒的笑著。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不得不聽我‘滲人’的安慰。”
她故意在那兩個字加重了語氣,靳七這才反應過來她方才是在安慰自己,握拳抵著唇畔輕咳一聲。
“我不是那個意思……”
綠翹依舊冷冷的看著他,靳七連忙轉移了話題,“我方才隻是想到奇怪的地方,並非一直陷入在低落情緒之中。”
“什麽奇怪的地方?”
見她果然被自己一句話給轉移了注意力,靳七道,“在林間,小姐被襲擊時,我恰好在追蹤那個偷襲之人。”
綠翹點頭,“但是你最終還是抓住了他,沒讓那人得手。”
靳七手指虛空一點,“這就是奇怪之一。”
他手指攏起,搭在膝上認真分析著,“我自認身手不差,但追逐偷襲之人那日,那人的身手顯然不弱,甚至有比我略勝一籌的跡象。”
“可我真正抓到他的時候,與我先前追逐那人的感覺卻渾然不同。當時我焦心郡主是否受了傷,並未太過在意那一瞬間產生的奇怪感,如今想來,卻是有些不對勁。”
綠翹那秀麗的眉微微蹙起,她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追逐的那人與最終抓到的,不是同一個?”
靳七瞳眸微暗,他點頭,“那人分明有能力逃走,最後為何又回到了現場。”
光是這兩點,就足夠表示那天發生的情況有異。
那日被逮住的暗衛確認是西涼嫵身旁之人無疑,但又是誰在暗中幫助西涼嫵,達到目的之後卻又讓她失手?
綠翹連忙問道,“另一個奇怪之處呢?”
靳七先是沉默,在綠翹的催促下,才緩緩開口,“便是在郡主失蹤的當夜。”
“郡主被關緊閉,按理,我必然會在帳篷周圍守著,除了主子……亦或是東臨國的二皇子這樣的伸手能夠悄無聲息進帳不被察覺,否則無人能夠討得過我的視線。”
靳七說著話時,帶著絕對的篤定,他非自負,而是能力帶來的底氣。
“可當夜,西涼那位大皇子還是將小姐帶走了。”綠翹沉吟,她猜測,“難道是那天將你引走身手高絕之人所做的?”
靳七蹙眉,“若真是他,對我來說頂多有些棘手,卻也不至於能夠在我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將郡主帶走。”
“而且擄走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還能不被察覺……若那位大皇子身邊真的有如此能人異士,他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副田地。”
確實,西涼景身為皇子,身上卻半點沒有作為皇子該有的威信力與能力。
甚至於那日被陸淮琛當眾將麵子踩在腳底下,他也隻能夠痛罵幾句,什麽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