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西涼丹屋內。
她手指拂過首飾盒,聞言陡然一僵。西涼丹驟然回眸,那瞪大的眼死死盯著玉桃。
她抓著玉桃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玉桃飛快道,“奴婢聽說,攝政王的寢宮就在清河郡主對麵,二人相距極近。”
“啪”的一聲脆響,是手鐲摔碎在地麵上發出的清脆聲。
玉桃垂眸,望著那成色不錯,其價值能養活好幾家一輩子的鐲子碎成這副模樣,不免覺得肉痛。
西涼丹壓根沒有理睬什麽桌子,她神情狠厲,咬著後槽牙惡狠狠道。
“紀令月……又是紀令月那個賤人!”
說著,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在西涼國,她幾乎是無所顧忌,可一到大渝這篇土地以後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甚至醜態百出!
西涼丹簡直恨透了這片土地,偏生陸淮琛又是這片土地權勢最大的人……也是她心儀之人。
如今提到紀令月,西涼丹像是被戳到了痛楚,神情陰鷙。
她道,“這件寢殿離王爺的宮寢有多遠?”
玉桃道,“奴婢聽說這行宮分東西南北四主宮,攝政王在西宮,而西涼國的使臣們都被安排在南宮裏。”
而且還是離西宮最遠的方向,玉桃卻是識趣的未將這句話說出來。
可即便如此,已經能讓西涼丹氣得七竅生煙。
“我就說紀令月那個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
“不行,我不能讓她這麽得逞下去。”
西涼丹在屋中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著,她倏然抬眸對玉桃道,“你快去喊人,就說本公主不願住在這個宮裏。”
“可是……”玉桃為難道,“隻怕來不及了。”
“方才一名下人來報,午後便要啟程去獵場,隻怕時間上……”
西涼丹蹙眉,“這麽著急?”
她看著還未收拾的屋子,不耐煩的揮手,“算了算了,趕緊收拾東西,別到時候匆匆忙忙丟了本公主的臉。”
等到了外頭,才發現不少人匆匆忙忙整裝帶著行李搬運上馬車。
每個奴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與慌亂之色,等東西搬完之後,才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其中最為閑適的便是紀令月了,她早已坐在馬車之中,頗有閑情逸致的吃著糕點。
這時,紀令儀含笑的聲音從車外傳來,“月兒,你在裏麵嗎?”
紀令月連忙拿著帕子擦拭去嘴角的糕屑,她拂手掀開簾子,見到來人眸子欣喜的一彎。
紀令儀帶著紀懷嶼,抬首含笑看著她,“可願讓我們兩個不速之客叨擾?”
“你我姐妹如此生疏做什麽,快上來。”紀令月佯作不滿的抱怨著,眸底的笑怎麽也掩飾不住。
紀懷嶼聞言歡呼一聲,連忙爬上她的馬車,手腳並用的鑽了進來,見到紀令月一下撲到她懷中。
他可憐巴巴的抬頭,那雙如黑葡萄似的盈盈的眸閃著委屈之色。
“一路上都見不到你,我好無聊。”
紀令月並非同紀家馬車同時出發,她隨著皇室最先啟程,紀家馬車緊隨其後,以至於一路上她連自家人的麵都很少見到。
紀令月也跟著歎氣,“沒人陪我說話,我也無聊的很。”
綠翹在一旁眨了眨眼,“奴婢也是人呀,小姐怎麽忽視了奴婢呢。”
紀令月揶揄,“你一路上睡得比我還沉,若非阿瑤在,誰服侍誰還不一定呢。”
車內頓時響起哄笑聲。
綠翹臉色微微一紅,她訕訕屈指勾了勾鼻間,“奴婢也沒想到自己會睡得那麽沉……”
紀懷嶼捧著小肚子咯咯笑著,指著綠翹道,“綠翹姐姐是小豬。”
阿瑤在這群人之中似乎有些局促,她對著紀令月道,“小姐,奴婢先去外頭坐著,您若有事再喚奴婢。”
紀令月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攔著,“你去吧。”
阿瑤如蒙大赦,掀開車簾坐在了外頭。
待人離開後,紀令儀問道,“那人便是你在客棧救下的女子?”
客棧發生的事情她也聽說了,沒想到那間客棧老板如此惡毒心黑,致使多數無辜女子無端喪命,簡直可恨至極。
紀令月點頭,她歎氣,“她是幸運的,也是可憐的。後院那麽多骸骨,唯有她一人活了下來,卻也遭受著無窮無盡的折磨。”
紀令儀沉吟,她壓低了聲音道,“月兒,不是姐姐不近人情,隻是有些話,我對對你說。”
紀令月一愣,似乎從未見到紀令儀這副模樣,她點頭,“姐姐有話說便是。”
“常人若是遭遇這般痛不欲生的折磨,心神早已崩潰,可我在行宮見著她幾麵,行為舉止如常人一般,與人交流也無異。”
紀令月眨了眨眼,“這不是很正常嗎?”
“是,放在常人身上,這種表現正常的不能夠再正常了。”紀令儀道。
“可她與正常人不同,她生活的環境是在客棧老板極強的掌控之下,身邊連一個可以交流的人都沒有。”
“換一個說法,便是數年來,她無法開口與人交流,隻是作為客棧老板發泄的出氣筒而存在。”
“那麽她的這些‘正常’生活的本事,就會顯得十分異樣了起來。”
綠翹與紀懷嶼聽得雲裏霧裏,一個是懵得,一個是純粹聽不懂。
但是紀令月卻聽懂了。
一個長期生活在他人掌控之下,被迫隔絕了與外界所有交流的人表現出如此正常的一麵,在某種程度來說,這似乎是另一個極大的問題。
她瞳孔慢慢湧起震驚之色。
“姐姐,你是說……”
紀令儀搖了搖頭,“這也隻是猜測罷了,這世間不乏心性堅忍善於蟄伏的女子,或許她是特殊的存在,亦或者是我想多了。”
她輕輕握著紀令月的手,“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小心一些,若我是你,我當初必然也會救下她,但切記,防人之心不可有。”
紀令月神情慢慢凝肅了起來,她鄭重的點頭。
“我知道了。”
行駛了一路,終於進了禁軍重重把守的狩獵場。
紀令月下車時,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由著阿瑤攙扶下車,佯作不經意的道,“你可曾聽說過皇家四年一度的狩獵?”
阿瑤點頭,“曾在來往客棧的人們口中聽說過。”
紀令月扭頭,“你與那些人交流過?”
阿瑤苦笑著搖頭,“怎麽可能,我當時隻是金錢富身旁被禁錮的傀儡罷了,這種事情不會被他允許的。”
“真是可憐你了,放心吧,如今你也算是與綠翹結為了朋友,從今往後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說這句話時,眼睛一直盯著阿瑤。
阿瑤沒有察覺到她的意圖,隻是頷首,應了聲是。
反應十分的平淡。